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唇亡齒寒還是物傷其類,其實在意思上,還是有一點接近的。


  迎春心裡總是害怕的,在探春的事情出來以後。


  可是她又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她總不能向人求助說,快幫她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那她是有多恨嫁才會如此呀。
……

  而且就算是她真的這麼幹了,估計出了收穫恥笑以外,再無其他了。


  因為探春的事情,屋中的三個是既氣憤又難過,一時之間屋中便有些個冷場。惜春把玩著手裡剛剛林闕給她的小玩意,一邊看著神色有些莫明的迎春。惜春想了想看了一眼秦可卿,「蓉哥兒媳婦一會兒還有的忙呢,我和二姐姐先回我院里了。」


  她有些話,想要單純對迎春說,所以只得帶著迎春回自己的院子,不然難道還要讓秦可卿迴避出去不成?


  迎春沒有說什麼,便起身跟著惜春下了炕。而秦可卿也只是客氣地說了兩句,便讓兩人離開了。


  她畢竟不姓賈,而且又差著輩份。有些未嫁女兒的悄悄話,確實是沒有必要聽的。


  雖然秦可卿表現出她並不在意的樣子,但是心中已經做好了惜春為迎春求她幫忙的準備。


  秦可卿不禁想到西府的人也真是夠可以的了,這麼大個姑娘就這麼放在家裡,連親事都不想說,難道真的要臭在家裡,當一輩子的老姑娘不成?

  想到迎春的性子,再想到鳳姐等人的貪婪,估計這事呀,還有的磨呢。
……

  來時牽著惜春小手的是林闕,而回去的時候卻是迎春。


  惜春笑著歪了歪頭,覺得挺有意思的。


  林闕牽她的時候,感覺很穩很用力。而迎春可是柔柔的感覺。


  回了院子,進了屋,姐妹倆被下人侍候著脫去了外面的大衣裳,然後又脫了鞋鑽上了炕。


  喝著熱熱的茶,惜春不禁笑道,「這一天,除了吃就是喝的。光是這茶,我就喝了好幾遭了。每每晚上都要起好幾回夜。現在起夜實在是太難受了。」大冬天的夜裡,從暖暖的被窩中起來方便,真的是一種銷.魂的體檢。


  迎春神色有些凄涼,低頭看著在滾水中打轉的茶葉,對著惜春漏出了一絲無奈,「我們閨閣女兒,除了這些事情,又能做什麼呢。」


  「能做得不多,但也絕對不少.日子都是人過的,就看你自己想過什麼樣的日子了。二姐姐,你有沒有想過將來?將來想要過什麼樣的日子。」


  迎春看著惜春,眼中有些羨慕,「那不是我想或不想的問題。身為女兒身,半點不由人。」迎春頓了頓,看了一下屋中只有她們姐妹,然後又想著說道,「你身邊的柳兒姑娘,與我有些個淵源,前些年受她大恩,想來妹妹是知道的吧。」


  惜春揚眉,歪著頭,一臉不知道迎春在說什麼的樣子。「二姐姐說的是什麼,我可不明白。」


  迎春輕笑,「真的不明白?」『不明白』就不明白吧。


  惜春點頭,「真的不明白。」不就是練武的事嗎?這事裝糊塗就得了,何必說開了呢。


  「妹妹,二姐姐想求你件事?」迎春想了想,咬牙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下子,惜春可就不解了。迎春是個性子特別孤拐的人,再難的時候,也不會向人求助,現在怎麼會想她求助呢?


  惜春哪裡知道,迎春是因為自幼習武,所以一直沒有把惜春當做外人。此時她是真的沒有辦法做到,這才想看看惜春能不能幫她的。


  「二姐姐先說說看,要是能做,而且不為難。那做妹妹的,也不推遲。若是.……」


  「我明白。成與不成,姐姐都只不當是天意如此。」


  惜春笑眯眯地點頭,雙眼直直地看著迎春,眼中催促她快說。


  「我想離開府里,過自己想過的日子。我知道今年冬天北邊雪大,鬧了雪災,死傷無數。姐姐知道蓉哥和薔哥都是有能耐的,能不能為姐姐弄個身份和路引。」


  「咳咳,二姐姐,你說什麼?不是開玩笑吧?」今天第二次被嚇著,惜春也是真的服了這些原著十二釵了。


  難道練武真的對一個人的性格有這麼大的影響?


  那個懦弱的,只知逆來順受的二木頭,竟然想要離家出走?

  這是……被三丫頭的事情嚇著了吧。


  「二姐姐,你知道外面是什麼樣子的嗎?你決定想不到的,吃人的手段可比府里還要多幾分呢,二姐姐這樣的,妹妹敢打賭,絕對一出門,就得玩完。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要不被人當貨物賣了,我明白。若你信得過我,不如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來辦吧。」


  「你想怎麼辦?你又能怎麼辦?請蓉哥兒媳婦幫我說門親事嗎?那之後呢?繼續過著被圈在內院的生活?四妹妹,我想,我想過一種不看任何人臉色的生活。那種靠自己的就可以揚眉吐氣堂堂正正的生活。」


  迎春也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她的這個想法,可是她是真的過夠了這樣的日子。再看看她們大太太,雖然是繼室,可是也是八抬大嫁榮國府大門抬起來的正房太太,可是還不是過著看人眼色的日子。


  再看看璉二嫂子,管著個家,威風八面。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璉二哥哥現在當了官,有了官威,璉二嫂子不是照舊只能賢惠著來嗎?


  她.……想要過一種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高興了,就用自己的拳頭去講理的生活。


  也許上天這一次真的疼惜她,迎春的願望到最後竟然真的以另一種惜春無法理解和嚮往的方式達成了。


  泥嘛呀,賈迎春她竟然佔山為王,落草為寇了。


  迎春在外面走動多時,竟然無意間發現竟然有女人可以當山賊,當黑老大的。後來又因為種種原因與之發生了一些『小摩擦』,迎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搶了人家的山寨.……

  這一回當家作主,翻身農奴把歌唱,竟然真的讓她把小日子過得有生有色。


  而迎春的小山寨因為人數太少,規模太小,再加上有賈家一干知情人士的保駕護航,竟然年年都躲過了官府的清繳。
……

  此時惜春沒有想到迎春的理想這麼偉大,人生這麼輝煌璀璨,只是一時之間竟然被迎春的說詞弄得有些個震撼住了。


  看著明顯不像被穿越,被重生的迎春,惜春也有些個迷茫了。
……

  她是不是太沒有追求了?


  她現在想著如何糊弄過黛玉給她留下的功課,就是天大的事情了。這跟迎春一比,立馬被比到了四川盆地底下去了。


  真是太沒追求了。


  「二姐姐,你的意思是玩失蹤,然後拿著受災百姓的身份出京城再也不回來了是嗎?」


  惜春的總結,非常的到位。迎春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點頭,再點頭,非常堅定的點頭。


  「你讓我想想,這事還可能有別的解決辦法?」若真的讓迎春這麼離開了,估計有生之年,她們姐妹是再不得相見了。這絕對不是她所希望的。


  雖然只要迎春過得好,她也沒什麼關係。可問題是那樣做的話,真的對迎春是好的決定嗎?


  迎春自幼養在深閨之中,長這麼大,估計連外男也沒有見過幾個。這要是放到了外面去,那外面的野狼還不得生撕了她呀。


  還有迎春長得這麼漂亮,一骨子的溫柔氣息,真讓她出去了,估計她就能幹出問人『請問江湖怎麼走』的話來。


  而且女人若是沒有個拿得出手的身份,那可是會讓婆家人瞧不起的。大房的大太太邢夫人可不就是這樣嗎,那還只是說她是小門小戶出來的。


  將來迎春要是真的嫁人,總不能以難民的身份去婆家吧。而且一個大姑娘,帶著那麼多的嫁妝,是怎麼從受災地出來的?

  若真的是如此,要解決的問題還多著呢。


  一邊咬著芝麻棒,一邊歪頭想著辦法。迎春見到堂妹如此,也不催她。


  從小這個堂妹就是個有主意的,從來沒有吃過什麼虧。又扶靈回過南邊,一路上總有一些見識的。


  果然就在迎春信心滿滿地等著惜春想辦法的時候,惜春還真的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有了,二姐姐你這事就交給我辦了,你就擎好吧。」


  「你想怎麼做?」


  惜春搖了搖頭,一隻小胖手還似模似樣的捏了個手印,「天機不可泄露。」


  看到惜春這個俏皮樣子,迎春還真的放下了心。不過自己的事情解決了,另一位自小長大的堂妹,又讓迎春生起了憐憫之心。


  「三妹妹的事情,總不能讓她一直蒙在鼓裡吧。」


  當然不能她們幫忙和干著急,而讓那死丫頭美美的綉什麼嫁妝,怎麼也要嚇嚇她才行。「這有什麼難的。」惜春說完這句話,轉頭向外面喊去,「入畫,入畫。」


  入畫正巧就在外間屋子裡,聽了惜春的聽喚,掀開裡外屋相隔的棉帘子就走了進來,「姑娘叫我做什麼?」


  「我記得之前聽你說過,你認識一個梨香院廚房的粗使婆子可是呢?」


  入畫一怔,那不是姑娘讓她去收買的人嗎?怎麼會這麼問?不過轉眼看了一眼在坐的二姑娘,立馬心領神會地說道,「是呢,以前托她買過東西。」


  「你這樣……」


  惜春讓入畫將忠順王府里的不堪之事,再加上探春真正的婚事都說了一遍,然後在入畫睜大的眼睛下,讓她告訴那個廚房的粗使婆子,等到探春的丫頭去領飯或是找機會將這件事情的真想告訴侍書。


  入畫聽了都有些不忍心三姑娘那遭遇,這真的是親生的爹嗎?

  不過就算是如此,入畫也沒有說什麼。她畢竟是個下人,還是聽主子的吩咐去辦事吧。


  而且自家姑娘既然讓她把消息傳給三姑娘,看樣子就不會真的袖手旁觀。


  她家姑娘就是嘴硬心軟,天天說著多討厭三姑娘,見了面總要下人面子,氣人跳腳,這人家有了事,還不是要上心。


  不過入畫是了解自家姑娘的缺德屬性的,估計這事回頭在三姑娘知道后,自家姑娘還會找時間跑人家面前拿話氣人家去。


  一邊幫著人家,還一邊讓人家恨得牙痒痒的,估計全天下也就只有她們家姑娘了吧。


  「這樣真的有用嗎?」迎春看到入畫聽了吩咐出去,還是有些擔心。就算是三丫頭知道了真相,又能怎麼樣?

  「嘻嘻,二姐姐不用擔心。我只是想要看看三丫頭的反應,然後順便嚇嚇她。忠順王府這麼噁心的存在,怎麼可能真的讓三丫頭跳進去呢。」


  「可是.……」就算是這一次躲了過去,那麼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聳聳肩,惜春也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了。於是又張嘴問道了別的事情,「對了,雲姐姐那裡怎麼樣了?聽說史家也有姑娘選秀,可是真的?」


  「是史家的二姑娘湘嵐。雲兒早就定下了親事,是衛家的長公子名喚若蘭的。只是.……只是聽說身子骨不大好,時好時壞的。」


  迎春的消息其實也是蠻靈通的,這主要還是最功於她身邊的司棋。司棋是迎春的大丫頭,平日里也不過是干點輕巧活。司棋愛熱鬧,經常找一些同期的小姐妹聊天。


  自從搬到榮禧堂后的小院后,因為離正院近了,所以也更方便司棋接收各類消息了。於是史湘雲定親的事情,也從鳳姐的院子里知道了一些大概情況。


  本來史湘雲一出生就沒了父母,那些喜好搬弄事非的人就說雲妹妹命硬,這回也不知道史家是怎麼想的,竟然將雲妹妹許給了這樣的一個身子不好的人,若是有了什麼三長兩短的,豈不是又要說雲妹妹命硬克夫了。


  惜春突然覺得她今天好聖母。


  為啥她又有想要給湘雲老公一顆藥丸子的衝動呢。


  轉頭看向窗戶,冬日裡太陽落山早,此時外面已經暗了下來。所以根本就沒有辦法來一個45度明媚的憂傷來表示她一點都不想當聖母的心情。


  為啥這些個姐妹不能振臂一揮,高聲一呼,造個反呢?

  被賣到龍潭虎穴的賈探春,想要自由奔放的賈迎春,還有嫁人就要面對病怏怏時刻準備當寡婦的史湘雲。


  一定是她今天打開的方式不對吧?

  一定不是因為林闕給她安家費,所以她心中高興想要發紅包。


  一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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