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有人想進宮，有人拼了命地想進宮，還有人可有可無，更有人捨得榮華卻捨不得家人，想要人人如意，上蒼卻沒有那個辦法。各人有各人的命，而命卻決定了各人要走的路。
黛玉不想進宮的理由只有一個，因為一但進了宮，想要再見家人，遙遙無期。
而想要進宮的理由.……卻有很多，很多。
對於進宮這件事情，黛玉一直很矛盾，到底要不要進宮來？
林家勢弱。
林家人口單薄。
林家子嗣除了她就只有弟弟一人了。
她若是進了宮，弟弟便真的只有一個人在奮鬥了。若是她在宮外結一份家世相當的好親，是不是就可以跟弟弟守望相助？
不，不，那樣還不夠，遠遠不夠。
這些年倒下去的世家，身不由已的媳婦她還看得少嗎？
她不能讓自己的婚姻沒有一點作用。
進宮雖然也不會是一條順途，這條路上也許也滿是崎嶇荊棘，但.……收益更大一些。同樣是付出，為什麼不選擇收益更大一些的呢。
興旺林家門楣是男兒的事情，但是如何在弟弟成長起來前，保證她林家的門楣不墜落，也是她身為林家嫡長女的責任。
若是全靠弟弟一人，總是太累了些。林家需要一個緩衝的時間，而她……義不容辭。
這些年，黛玉始終記得那年父母在書房說的話。
那年她們全家還沒有進京城，那時是父親剛剛受傷后的一日，她打發了下人，親自端了補湯去書房見父親，卻聽到父母說的話。
他們林家勢微，竟然無法在江南久居。
他們林家只能靠著父親受傷換來上皇的同情，背景離鄉，然後躲在京城小心度日。
那時的她，是怎麼想的。
她想，甄家如此囂張跋扈，不就是出了個皇帝奶娘嗎？
甄家不就是出了一個寵冠後宮的貴妃嗎？
摸著自己的臉，黛玉當時是下過那樣的決心的。
到了京城，二舅母因為元春大表姐在宮中得勢而對母親耀武揚威時，她也想要為母親增一份榮光。
當父親過世，後事凄涼，她們孤兒寡母只能藉助賈家的勢力時，黛玉沒有一時不渴望過權利。
別說是進宮博前程了，在周家一個小管事都想要明搶她家莊子時，她媽的她都想要過造反。可是身為女兒身，她能做的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既然不能征服天下讓人不在欺凌林家，那麼她就只能進宮去，去那裡征服一個擁有天下的男人。
……
可是後來，在京城中的日子越來越安穩。
雖然外祖家不濟，但是堂外祖家卻是給力的。
再加上他們林家老實安心度日，最後也得到了一點喘息之地。只要弟弟長大成人，林家就會又一次站在世人面前。
父親不在了，她想陪著母親，守著弟弟。
她已經放棄了進宮博前程的想法，可是選秀的旨意卻又下來了。
黛玉覺得，也許這就是上天的安排。
不然為什麼今年的選秀是這種強制性的。
又為什麼東府的敬舅舅和珍大哥倆口子會逝於今年。
又或者什麼久居京城的蓉哥兒媳婦會跟著一起扶靈回南呢？
是不是上天的安排，沒有人知道。但是黛玉的心中，又一次對進宮有了想法。
能俗著，誰不願意俗著。不能俗著，也就只好清高了。
黛玉有了自己的想法這並不奇怪，原著中的黛玉，性格真的是目下無塵嗎？原著中的黛玉寄居賈府，都可以每日閑了在心裡幫著賈家算過帳呢，何況是管家多年的林家掌家大姑娘呢。
林如海的靈柩還寄放在城外的寺廟裡，林闕還年幼，尚未參加科考。林家能指望得上的人，就只有她了。
是夜，黛玉睡不著覺，起身來找賈敏。發現賈敏屋子裡的燭火還燃著，心裡也明白母親的心思。
「母親，夜深露重，因何不就寢呢？」
賈敏露出一抹淺笑，伸手招黛玉近前，「若是母親睡了，我兒豈不是要白走一趟。」
「如何是白走，只當是月下尋梅罷了。」依偎在母親身側，黛玉仰起俏臉，不舍地看著賈敏。
賈敏不在說話，只是用手輕輕地撫摸著黛玉發下來的一頭秀髮。
黛玉安靜地趴在賈敏懷裡，一言不發，視線卻掃到了那隻母親一直帶著的荷包。
母親喜愛四妹妹，所以日常腰上帶的兩隻荷包，其中必然有一隻是四妹妹做的。可今天尚未洗漱的母親腰上竟然只有一隻自己做的荷包。
黛玉斂眉，細微思索了一下，便明白所謂何故？
她知道，母親這是怨上了四妹妹。
只是這件事情，四妹妹又是何其無辜。
一個自幼喪母，寄人離下的小姑娘。一個父不管，兄不仁，只能依靠侄子過日子的小姑娘真的容易嗎？
四妹妹平日里開心無憂的樣子，難道真的就可以讓人忽視她的身世嗎？
黛玉轉眼又想到，母親應該不只是怨上了四妹妹，可能還有蓉哥兒媳婦吧。
「母親，我們之前著人打聽過消息的。蓉哥兒媳婦和四妹妹也曾說過。只是誰能料到事事無常呢。強制選秀，是太后臨時起意的。並非是蓉哥兒媳婦知情不報。四妹妹無父無母，現在連長兄都不在了，只盼著蓉哥兒媳婦不改初衷，能夠始終如一的待四妹妹。」
歷年選秀都是憑著身份，各家自願報名，早兩年她們就也已經聽到了消息。各家想要報名選秀的都已經早早就預備起來了。當初秦可卿也曾順嘴提過選秀之後，宮裡會為惜春和林闕指婚。
她們當時還高興宮裡賜婚是份體面，還想著等選秀過後，接了聖旨就正式下聘呢。
真的沒有想過今年的選秀會被皇帝派了刑部的人橫插一杠子。夠身份的秀女從數百人一下子降到了百人。太後會如此，也是害怕最後挑不到合皇帝心意的人。
賈敏撫摸黛玉頭髮的手，便是一頓。半晌，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母親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心裡總是有股火氣發不出來。母親也不是真的怨怪四丫頭，只是蓉哥兒媳婦那裡，」
世人都是欺軟怕硬的。秦可卿，賈敏就算是心裡怨恨也不敢表現出來。可是對於自己從小疼到大的惜春，卻是沒有什麼忌諱，畢竟惜春的身世在那裡，而且還是她的兒媳婦。
「母親，以咱們倆家的關係，蓉哥兒媳婦若是知道，如何能不通知咱們一聲呢。想來在她出京前，是不知道的。」黛玉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其實進宮也不是什麼壞事呀。小時候，在揚州的時候，那些個夫人太太，不都誇玉兒樣貌出眾，將來必是貴人的嗎？母親，成為人上人不好嗎？進宮難道不是一條更好的出路。我會努力走的更遠，到那時弟弟也可以早點送父親靈柩回姑蘇了。」
賈敏這才反應過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黛玉，「你告訴母親，你是不是，是不是？」
黛玉點頭，「是，四妹妹走的時候，曾經跟我提起過她們可能會走的路線。還有，還有，咱們家的下人，其實只有一撥是出去找人的，另外幾撥，是我打發他們出去處理產業的。我本不想讓母親知道這些，可是怕母親會遷怒別人，這才說了出來。」
賈敏怔怔地看著黛玉，半晌並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要說什麼，也不知道能說什麼。這是女兒自己選擇的路，而走上這條路的原因，她如何能不知道。
心痛，心疼，這一刻她只怨那個最應該保護她們孤兒寡母的男人，死的太早了。
如果不是他走的太早，女兒不會如此做為，兒子也不會日夜不輟地讀書了。
賈敏忍不住抱著黛玉又是一番痛哭不已。
這樣的事情，她都不知道應該要怨恨誰了。
待賈敏稍微緩和了一下心神，黛玉又想了想，將他們家現在還不能跟秦可卿和賈府鬧掰的事情提醒了自家母親一遍，這個時候與賈家的人冷了關係，不說她進宮后孤立無援，就是將來闕哥在朝堂上，也難以施為。
現在的林家，還需要依仗那些外力才能在這京城或是天底下站穩腳跟。
而且四妹妹對她，可是仁至義盡了。若是母親還要遷怒於她，讓她心中如何能安。
想到此，黛玉悄悄地附耳對賈敏說了幾句話，看到賈敏驚訝的眼神，黛玉肯定地點了點頭。
她不能全部告訴自家母親四妹妹做了什麼，但是卻可以告訴母親一部分事實。因為她知道只是這一小部分事實，母親便會明白四妹妹真的不能隨意怪罪。
如女莫若母，而知母也莫若女了，黛玉說完，賈敏的眼神就變了。
那年惜春昏迷不醒的事情，賈敏自然還記得。她卻沒有想到惜春還得了個寶貝，而那寶貝竟然給了自家閨女。雖然還很想問問閨女到底是啥寶貝，但是閨女也說了，此次不能問，不能說，只能藏在心底，以免讓先人知道了怪罪或是……收回去。
賈敏自然不會懷疑這是閨女故意說謊話來騙她的。她閨女說謊話的時候，雙手絞著帕子，雙眼直直地看著人，不但如此，身體還會下意識的挺直，保證儀態端莊。
但此時的閨女卻必非如此。那麼就只能說明一點。閨女說的話，是真的。
「四丫頭是個好的，母親心裡明白，這事也怪不得她。至於蓉哥兒媳婦，她人在外面，找不到她，也是天意。」就算是找到了，又能如何呢。這條路是女兒自己選的，她什麼也不能做。
當初知道選秀的時候，她不是還慶幸不會有人跟自己搶女婿了嗎？不但如此，她還一心地盼著選秀早點開始，這樣結束的時候，她兒子的婚事也有了體面。
……
不過是世事難料罷了。而且進宮之事，自家女兒也是願意的。這又能怪得了誰呢。
怨不得人。
……
想到自小看到大的宮斗宅斗小冊子，黛玉覺得她非常的需要一個實習的空間。
黛玉下意識地摸了摸惜春之前送給她的那個小荷包，心中更是大定。
這隻荷包是惜春那年昏迷不醒，在醒來的時候拽在手中的。
後來惜春又將這個荷包給了黛玉。
黛玉是知道這個荷包是憑空出現在惜春手裡的，惜春送給她的時候，也說那是前人遺物，仙家的寶貝。
後來惜春交給黛玉了這種儲物荷包的用法后，黛玉就更知道這個荷包的珍貴了。知道后，她連忙想要將荷包還給惜春，可是惜春如何能要。
惜春對於當初敲詐那對僧道神棍的荷包，是一百個都看不上。當初只是不想白白便宜了那兩隻。
後來聽說賈敏在暗暗給黛玉相看親事，惜春就想起這個荷包來。
這種宮斗宅斗的利器，自然是送人的最佳禮品了。
「姐姐，你可別告訴別人。且不說懷璧其罪。只說這寶貝給誰不給誰的都是個事兒，姐姐悄悄地收著便是了。」
就這麼一個東西，秦可卿對惜春也不錯，迎春也跟惜春沒斷了關係，史湘雲跟她一樣，都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再加上一個黛玉，還有一些她結交的手帕交，總不好厚此薄彼。
可是惜春就是覺得黛玉比任何人都需要這東西，所以早早就給了黛玉。沒想到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黛玉：「.……何不你自己收著？」
惜春當時滿不在乎的說道，「我又用不著，姑媽和闕哥還能欺負我不成？到是姐姐，將來可是去了別人家呢。」她還有傀儡，還有親娘給的寶貝，這個荷包於她連錦上添花都算不上。
「.……小不要臉的，真不知羞。」黛玉只以為惜春是說婆家的事情，用手指著她笑罵了她一句。
……
黛玉新得了寶貝，對惜春更是比以前還要上心數倍。
不但功課加倍了，就是惜春嬤嬤都狠不下心教導惜春的規矩之事，也全都由黛玉一力接管了。
那陣子惜春的小臉從圓圓的蘋果蛋，直接瘦出了小尖下巴。
最後別說林闕心疼得治不得，就連賈敏都覺得自家姑娘太兇殘。看著惜春撒丫子跑了，這兩人難得沒了不舍之心。
留下來也是遭罪，還不如先回家住一陣子。等到黛玉這股邪風下去了，再回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