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這樣的人情世故，林如海去逝前都手把手交給了林闕。雖然那時林闕還有些小，但是他卻仍然將這些都記在了心裡。
那個時候，他非常的害怕如果他忘記了怎麼辦？面前的四姑娘卻跟自己說，可以將這些話都記下來。
哪一天發生了什麼，哪一天說過什麼，聽過什麼，都可以記下來。然後做個目錄，裝訂成冊。
一本一本分類好，將來當成傳家寶。
林闕當時聽了，便真的按著惜春的話做了。
父親在哪一天跟自己說了什麼，都被他一一地記了下來。
現在那幾本冊子都被珍而視之地藏在書房的暗室里。
其中就有兩本，是林闕記錄和惜春之間的點點滴滴的小冊子。
哪一天，四姑娘惜春掉了顆牙。哪一天四姑娘惜春又耍賴不做功課，還有哪一天，四姑娘隨手給了自己一塊點心等等，都被林闕記了下來。
此時聽到惜春這樣的明明自己不知道答案卻還要一副我要考考你的樣子，心下好笑，倒也不賣關子。
他的四姑娘，性子太急了。
「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些許錢財可以解決的問題，都不值得讓人去記恨。一個家族走向滅亡時，子孫不肖，必是毫無理智可言。萬不可以小事激怒於豎子，讓已身立於危牆之下……」
說白了，就是破點小財，但不會讓人覺得自己一方怠慢了。省得沒等這樣的家族走向末路，就給自家帶來了麻煩。
此時的林家都是孤兒寡婦，還沒有與任何人抗衡的能力。林闕並不想在他還沒有成長起來的時候，讓家族遭受到什麼重創。
一時的隱隱，只是暫時的。不過這世上有很多的事情看不過去，林闕也不打算在有一天權在手時，便改變行事風格。
該送的禮，……還是得送。不會深交的人家，仍然會避開。
這麼一說，惜春也就聽明白了。上輩子她閱歷淺，也沒有接觸過什麼這樣的事情，所以一時也沒有想到。
畢竟在現代，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的很淡薄，別說一個小區住著，就是一棟單元樓里，誰是誰都不認識呢。
送禮什麼的，都是有交情，或是想要有交情才會去操心的事情。那兩家，在惜春看來，連同事都算不上的人家，哪裡用得著去送禮呢。卻沒有想到這不過是規避風險。
一個任性慣了的人，你不能指望她重活一回就善解人意，通情達理起來。那些穿越前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一朝穿越就大殺四方，惜春這輩子就算是再重活上幾回，估計也達不到那個標準了。
此時惜春聽了林闕的話，還真的有一種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的感覺。點點頭，一臉地欣慰。「闕哥兒長大了，我也就放心了。」嫁給這樣的人，將來也不怕他做出什麼憤青的事情來。
「噗哧」
「噗哧」
接連兩聲，賈敏和黛玉母女都沒有形象地笑了。
明明自己沒想明白，這會兒子還裝出這麼一副樣子來作怪，真是讓人不知道要說她什麼好了。
惜春對著兩個笑得歡快的女人，皺了皺小鼻子，然後將桌上的一盤點心拿起來，走到闕哥兒面前，「獎勵你吃點心，趕明兒做只筆帶給你。」
林闕點頭，接過點心。「好」，凡是你給的，我都會視若珍寶。
賈敏坐在上首，看著婷婷玉立的女兒，還有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一對小兒女，欣慰地笑了。
唯願此生，她能守護住這份溫馨。
惜春的趕明個做個筆袋給林闕的承諾，在林闕以不幫她做功課的要挾下，以自己都驚訝的速度完成了。
無論是慢工出細活，還是倉促而就，惜春的綉活都讓人不敢恭維，也幸好她不是吃這口飯的人，不然還真的只能擎等著餓死了。
在惜春看來最大的幸運是沒穿成綉娘，可是她不知道，她最大的幸運是沒有人嫌棄她的這份粗糙。
得了筆袋的林闕，當寶似的帶在身上。那非常想要炫耀的樣子，氣得黛玉狠狠地收拾了一頓惜春。
她給弟弟做的那麼精緻的筆袋，還不如這懶丫頭狗啃似的一個看不出來是什麼的東東。必須罰寫大字，呃，不對，背古文，這個沒人替得了。
黛玉不知道，惜春那滿肚子的小心眼，又想到了更高一等的作弊方法。
凡是黛玉給她留的功課，她都讓柳兒背了。然後在黛玉考較功課時，讓柳兒在心裡默念給她。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惜春是拿出來了刷boss的毅力，以及當初上學時考試作弊的全部精力與黛玉進行了你來我往的游擊戰。
……
時光如梭，很快幾個月就過去了。秦可卿就是再得寵，也不可能在宮裡生產。所以一直在宮裡住到九個月時，便在御林軍的護衛下，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回了東賈府。
而這個時候，惜春知道消息后也辭別了林家，回到自己的家了。
一路上，小少年林闕騎著馬走在前面，心情很是複雜。先是——
媳婦兒回娘家了！
一時半會兒不回來了。
然後是——
媳婦兒還沒娶進門，他的夫為妻綱沒有用武之地。
怎麼辦？他非常地不想送媳婦兒回娘家。
……
「闕哥兒，路上又沒什麼人。咱們不能走快一點嗎？」
「你這是在做什麼？快把帘子放下來。」
惜春坐在馬車裡，通過那半透的紗簾向外看去，好嘛走了半天，也沒有走出多遠去。坐馬車可不是在現代做頭等艙那麼舒服，那木頭的車軲轆，走在路上擱死個人。
所以先是悄悄地掀起帘子看了看，發現路上壓根沒有什麼人，這才忍不住張嘴對騎馬走在馬車一側林闕說了現在內心極度渴望的事情。
這鈍刀子割肉能不能換成快刀呀。
林闕是半點都沒有感受到惜春不耐的心情，他只看見惜春掀起了帘子，露出了那臉嬌艷無雙的臉蛋，立即就不高興了。
大街上這麼多人，被人看去了怎麼辦？
除了想到了這個，林闕又想到，四姑娘就這麼迫不及待的離他遠去嗎？
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媳婦兒怎麼就，怎麼就？
唉，等出了國孝，他就讓母親來提親，先娶回去再說其他吧。
這媳婦兒心太野了。
……
林闕的身份正好高出賈蓉兩口子一輩來，所以到了東賈府的門口，又正值賈蓉休沐，賈蓉倒也沒怠慢林闕，早早得了消息，便帶著人站在門口等著了。
當然，如果這一行人里沒有惜春，賈蓉的態度是不是還會這麼恭敬，就沒人知道了。
賈蓉讓人將馬車迎近二房，然後親自帶著林闕去了他的書房。
雖然林闕現在才九歲，姑姑十歲，但是這並妨礙賈蓉從現在開始幫著自家的姑姑調.教男人。
姑姑說過，男人也要遵守三從四德。他們家自他起都不得納妾，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姑姑也是極討厭妾室的。
既然如此，那姑姑的男人，也不應該納什麼妾室。
這一點，必須由他來強調。嗯，等薔哥回來，再讓他幫著姑姑給未來的姑父也上根弦。
……
他記得薔哥兒曾經給一位同窗算過一筆帳，內容便是養個小妾一年的成本是多少，兩年的又是多少.……
且不管男人間如何就女人展開話題和攻防戰，只說惜春在二門裡下了馬車，便去了秦可卿的正院。
此時的秦可卿，嗯，還是很漂亮的。
……
除了肚子上的鍋，走的時候是炒鍋，回來的時候是……湯鍋。
「哇，蓉哥媳婦，你這肚子也忒大了吧。宮裡都給你吃什麼了呀？我還以為你……在宮裡吃不好呢。」從宮裡的點心就可以看出宮裡的飯菜是個啥味道了。
惜春最後幾個字，在看到秦可卿身邊那兩個陌生嬤嬤后，突然降低了聲音，「蓉哥媳婦，這兩位哪來的呀？」
一個個的，都不像是好說話的人。看人的眼神，怪滲人的。
惜春自打來了這裡，就沒見過幾個人有這兩位嬤嬤這般的氣勢，一下子，只在窩裡橫的四姑娘惜春就膽怯了。
「小姑姑別怕，這兩位都是姨母送過來幫我生產的。姨媽這是不放心我，呃，小姑姑還不知道吧。我肚子里的是雙胎。」
惜春拍拍胸，倒也不把注意力放在陌生人身上。不過，看著低頭溫柔摸著肚子的秦可卿，惜春還是驚訝地張開了嘴，「蓉哥媳婦，你懷了雙胞胎？」
這不是穿越女主以及重生女主的福利嗎？秦可卿難道，難道？
「天王蓋地虎？」
「啥？小姑姑說什麼？什麼王，什麼虎？」秦可卿有些發愣地看著面前氣息變得詭異的惜春。
看到秦可卿這個樣子，惜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真的是異想天開了，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穿越和重生的，難道在現代那些生了四胞胎的都是老祖重生不成？
「沒什麼了啦。蓉哥媳婦可算是回來了，我都想你了呢。」
「想我了？嗯，我看小姑姑也是想我了，瞧瞧這臉蛋，都想圓了。」誰家想念不是人比黃花瘦，怎麼輪到了自家的小姑姑，倒越發的圓潤起來了。
不過看到這一點，秦可卿也是放下了心。至少惜春過得好，自家男人就不會因為自己在宮裡一住好幾個月，忽視怠慢了惜春而生氣。
一走個把月，她還真的有些想自家男人了。本來她早就想要出宮來的，只是姨母一直不放她走，而那諾大的皇宮，姨母也確實孤單了些。
一聽秦可卿這話，惜春立馬雙手捂住臉，露出圓圓的大眼睛，滿是糾結，「真的很明顯嗎？我要不要以後少吃一些？我聽說現在要是再胖下去，以後都會是個胖妞呢。那得多難看呀。我可不想成為張家大妞那樣的。」
惜春嘴裡的張家大妞，是京城戶部的一位張大人家的姑娘，人長得很好看，就是身材，很魁梧。
聽說……是因為在家裡太受寵的緣故。
家裡閨女少，再加上家裡也不是什麼有底蘊的人家。家裡人好不容易有個官身了，就想著能夠進一步成為皇親國戚。
那家的老太太和姑娘的生母都覺得身材健壯好生養，所以.……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
好好地一個小姑娘就被吹氣球似地吹起來了。
等到家裡爺們終於注意到他們準備用來提高家中門楣的姑娘以一種詭異的速度成長成別人姑娘的兩倍體重時，那個時候再想要恢復身材，簡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長的胖也就罷了，大不了就昧著良心說句珠圓玉潤終級版，可是這長的比一般爺們還高，又算是哪回事呢。
一度，或者說幾度，張家大妞都成為了京城小圈子中的經典案例。
不過上天都是帶著戲劇成分的，張家大妞對於自己的身材，那是相當地有自信心，她祖母就說是因為了娶了她娘，所以爹才會被旺夫的考上了進士。然後她娘還像下崽子似地生了一炕地兒子。
祖母說了，女兒肖母，她一定也是個旺夫旺子的。
這種高度膨脹的自信心，就連自戀又臭屁的惜春都拍馬不及。
這在京城也是一景。
都說關了一扇門，總會有一扇窗在等著你。張家大妞的這扇窗必須開得大一些，不過，也許真的是老天疼憨人吧。這張家大妞前年出嫁，趕在國孝前竟然也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又在國孝剛開始，因為家家吃素，餓暈過去后，又診出了三四個月的身子，前不久又生下了一個兒子。
至於為什麼是三四個月的身孕才被診出來，那是因為張家大妞的身材，就是沒懷孕看起來都像三四個月的身孕呢……
這樣的好生養，讓很多子嗣單薄的人家都有些可惜沒有壯士斷腕的決心，讓張家大妞的婆家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小姑姑怕甚，反正林家表叔也不會嫌棄你的。」惜春的好多小零嘴都是林闕收集來的。
「都說女為悅已者都要容，雖然我不太贊成這句話。不過既然為了別人都可以這麼折騰自己了，那為了自己豈不是更應該要容嗎？我若是胖了，倒也不會嫌棄自己，可是能美美的，當然還是要美一些了。當然了，闕哥兒要是嫌棄我胖，我就把他喂得更胖，然後嫌棄他去。」
秦可卿一天天聽著惜春那一套一套的歪理，都沒有力氣糾正她了。
可是太後派來的那兩個嬤嬤，眉頭皺得死緊，嘴也狠狠地抿著。想來若不是顧忌到秦可卿，可能會直言惜春的各種不規矩了。
「大寶呢？怎麼沒看見他？」
「快別提了，姨母寵得緊，不叫抱回來，說是就算是回來了，我精力也顧不上他，叫在宮裡住一段日子呢。」姨母也上了年紀，可是自己的親孫子又是那樣的性子，沒辦法只得將滿腔祖孫情都投到了外孫子上。
你說不是親的？若秦可卿的孩子跟她都不算是親的，那還有誰的孩子算是親的？
所以，在皇帝水晏還沒有別的孩子出生前，秦可卿的孩子就負責了綵衣如親的光榮使命。
惜春失望地搖了搖頭，她可想那個大胖小子了。「噢，那也是咱們家大寶不認生，最招人喜歡了。姑媽還說讓咱們抱著大寶去林家玩呢。」
哪個當娘的不喜歡別人誇自己的娘子，聽到惜春如此說，笑的好不得意，「誰說不是呢，皇上要抱，他就乖乖的讓抱。事後，那小混蛋還嫌皇上抱得不舒服。你瞧瞧，把他給慣的，都沒邊了。」
惜春泛了泛眼，竟然破天慌地點了點頭，「嗯，確實是太慣著他了。趕明兒他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他。」
秦可卿斜了她一眼，也就她還好意思這麼說，兩個小混蛋不一起胡鬧就不錯了。
秦可卿讓人拿了些太后賞下來的東西，給惜春把玩，有首飾，有布料，還有一些精緻的小擺件，小玩具。
「還有些東西，等我這邊行李歸置妥了，再讓人給姑姑送回院子里。」
惜春拿起一隻花鈿，笑著對秦可卿說道，「宮裡的點心，也就那樣了。不過這首飾卻是真的好，又輕巧又好看。咱們家常帶的，都是實心的，忒重了些。」
「宮裡人多，總要想辦法節儉。不過，咱們這樣的人家，這種東西若是戴少了，也不像個樣子。姑姑也不小了，總是帶得這麼簡單，倒有些寒薄了。」
惜春越大越嬌氣，帶的首飾一多起來，總覺得頭皮疼。一般家常都喜歡用彩繩束髮，平時也不過是兩三樣頭飾在頭上。
「有什麼打緊的，我又不出門。若不是怕讓人說了你們的閑話，說是虐待了我，那些個玩意我都不想帶。」
秦可卿想到惜春平時出去做客的時候，倒都是按著身份規矩來的，倒也不在說什麼。在自己家裡，怎麼舒服怎麼來也沒什麼。
反正……婚事已經定下來了。
也范不著向那些沒主的姑娘，天天打扮得像只花孔雀似的。
「姑姑一路坐著馬車回來，想必是累得狠了。快回院子里休息一會兒，晚上咱們一家人好好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