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二太太說得人家怪不好意思呀,這不過都是按著劉嬤嬤的意思做罷了。您要是覺得不錯,不如每日也給二姐姐,三姐姐做上一碗吧。我聽嬤嬤說這燕窩最是滋補人了呢。」惜春說完這話,轉頭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寶玉,又笑著說道,
「二哥哥,你說是不是?女孩子家補的好,人才能看著更漂亮。不過二哥哥看著也單薄,不如和環兒,蘭哥兒也一起吃燕窩,好不好?」
惜春笑著把寶玉架了起來,就看王夫人怎麼做了。
果然在寶玉也提出來讓姐妹們一起吃燕窩的時候,王夫人的臉開始由多雲轉陰轉變。
「寶二哥哥,我想起來了。我聽劉嬤嬤說這上等的燕窩都可廢銀子呢。不過咱們榮國府家大業大,應該不差那點子銀錢,你說是不是?」
寶玉點頭,「四妹妹說的是,只要姐妹們好,花再多的錢子,都是值得的。老太太,太太,明兒就讓人給二姐姐和三妹妹弄來吃吧?」
王夫人看著笑得跟個小惡魔似的惜春,再看看自家那個別人兩句話就哄得不知道方向的蠢兒子,突然間,感覺到一陣心累。
……
迎春見了,仍是低頭吃飯不說話。反正這種事情,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倒是探春見了,心下猶豫糾結了一番。
她也想像四妹妹似的,天天開小灶,別說是燕窩魚翅了。那是想吃什麼吃什麼。什麼時候餓了就什麼時候吃。
可是她也明白自己是沒有辦法跟四妹妹比的。
四妹妹手裡有她太太留給她的私房錢和莊子鋪子。看鋪子的人,按月按季的送好東西過來。不但如此,東府的蓉哥和蓉哥媳婦兒也是得了什麼好東西都給她送來。
雖然她和二姐姐也會得到一些,但是那也不過是面子情。真正的好東西都在四妹妹手裡。
探春可是聽說了,四妹妹身邊的人,都是領著雙月錢的。就連不差錢的四妹妹在他們府里領二兩月錢,在他們東府還每月領著二十兩呢。
二十兩月錢,那是她們西府太太們才能領的月錢數呢。
探春越想心理就越不平衡。憑什麼四妹妹可以想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憑什麼她事事都要看太太的眼色行事?
「何必那麼麻煩呢,四妹妹那裡日日都燉著湯湯水水的,讓她們多燉幾碗也就是了。四妹妹,覺得可好?」探春看到自己這麼說完,太太的臉色,心中不禁得意起來。
惜春眼皮都沒抬地回了一句,「當然不好。」當她是冤大頭呀。
也不管王夫人眼底那抹興災樂禍,直接不客氣地說道,「三姐姐還真的會過日子,只不知道這份能力是趙姨娘傳給你的,還是太太教導的。我太太沒了,留下福陰惠及於我。若是三姐姐羨慕?」惜春看了一眼探春,又看了一眼王夫人,笑得賊缺德,「太太長命百歲的,也是你的福氣不是?
有太太這樣的嫡母,那可是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三姐姐可要惜福才是。榮國府家大業大,想吃什麼不能吃,若是讓人知道家裡小輩要吃個湯湯水水,還要一個沒娘的孩子幫襯。且不說二太太的臉面放哪裡,便是傳了出去,二老爺在衙門裡也不好看呢。
二哥哥,你說是不是這個理?給姐妹兄弟燉補品,那是一般的事嗎?焦福家的一個老婆子,做我的吃食都勉強了,哪裡做得了這麼多。還不如請太太專門弄個廚房,再弄幾個廚上手藝好的年輕姑娘們,總比那些個婆子要來的乾淨。你常說的那句是什麼來著,就是珍珠還是魚眼珠的那段?」
寶玉先是想了一下,然後便笑了,「四妹妹說的可是那句,『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之寶珠,出了嫁,不知怎麼就變出許多的不好的毛病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珠了。再老了,更變的不是珠子,竟是魚眼睛了。』的話?」
惜春小胖手一拍,好不開心。「對,就是這句話。還是二哥哥聰慧,竟能總結的這麼精準。我不服別人,只服二哥哥。」能一下子把家裡所有的以婚女人都罵進去。除了寶玉,也沒誰了。
聽到寶玉和惜春的一唱一喝,包抱賈母在內的所有老中青都鬱悶了。
做為魚眼睛的賈母和自認為只是死珠的王夫人,真不知道要用什麼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雖然引起這些的是惜春,但是話卻是寶玉說的。這想要訓斥卻又捨不得,不說吧,又怕寶玉這孩子又要胡說些什麼。
被自已心愛的孩子當面諷刺什麼的,這滋味太銷.魂。
……
燕窩就在惜春房間的小火爐上溫著,一來二去,不過是三五句話的功夫,柳兒便將燕窩粥端了過來。秦可卿接過柳兒端來的燕窩,輕輕地吃了一口,也接著笑道,「這燕窩燉的倒是有些個火候。嗯,這燕窩也不錯。」看了一眼身邊的大家丫頭,「去拿個荷包賞她。」
秦氏身邊的丫頭應聲出去了,秦氏才又轉過頭來對著屋中眾人笑道,「我們姑姑自小便是吃著這些湯湯水水長大的。老太太慈愛,專門辟了一個灶鍋給我們姑姑,這也讓我們安了不少心。」
「不過是順手的事情,不值得什麼。你今天到是來得早?昨兒怎麼沒過來?」還是這秦氏會看人臉色呀。
秦氏一笑,放下碗。「昨兒聽說敏姑太太回來,早早就想著過來。可是府里突然來了客人,我們大爺不在家,這才耽誤了。幸好我們大爺昨兒在街口碰到了姑太太一家。」
「他們一家長居京城,待以後再見也使得。最近身體可好?你有了身子,很該多多注意一些。正巧你今天過來,回頭就讓四丫頭跟你回去住幾天。也好給你解解悶子。你們姑侄倆做個伴,也省得你長日里孤單。」
賈母想著既然秦氏過來了,就趕緊將惜春接走吧。最近這四丫頭越來越邪性,她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
「說來也巧了,我也是覺得悶的很,想要接我們姑姑回去住些日子。還是老太太心思巧,剛一來,便知道我是為什麼來的了。」
賈母聽了哈哈一笑,「若不是看在你有了身子想要人倍伴的份上,四丫頭我是再不讓她離了我身邊的。」說完又對著一旁的惜春說道,「回去住一陣子也使得,但是別忘記了回老太太這邊來。」
惜春從坐上跳下來,笑眯眯地說道,「老太太放心吧。我住幾天就回來。不等老太太想我呢,我就回來,可好呢?」
賈母眼角不易被人察覺的一抽,笑著點頭說好。可心中是怎麼想的,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一時,屋中飯菜上畢,賈母等人也不在說話。而是專心用起了早膳。
吃飯的時候,仍是邢王兩位老媳婦帶著王李兩位小媳婦侍候著這一桌子的老老少少。
榮國府的餐桌從來都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別看是早膳,但那也是準備得跟國宴似的。粥,湯,面,點心,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廚房不準備的。每每在吃飯的時候,惜春都要一臉幸福一臉糾結的吃著太過奢侈的飯食。
你說說,這一大桌子的吃食就一個老太太領著四個孩子吃,這也忒敗家了。
人呀,身在福中,就是要積福。不然早晚有一天,當寶似長大的寶玉,要在大冬天吃酸韮。
造孽噢!……
今天早上備桌上的雞絲湯麵,看著清清亮亮的,惜春一眼便看到了,讓柳兒給自己端一碗來,惜春也沒說話,只是在心裡吩咐了一番柳兒。
柳兒手腳麻利地給惜春盛了一碗面,又去一旁拿了醋碟和辣椒醬,一樣點了一點在面上。這才放到惜春面前。
富貴人家的碗都有些個小,惜春一碗面吃完,也不過是個半飽。於是柳兒又去給惜春盛面。
惜春吃東西的樣子特別的好看,不是說什麼的儀態端莊,而是一股子甜到心裡的感覺,特別地讓人有食慾。
就算是打心眼裡看不上惜春的賈母,天天對著惜春,胃口也非常的不錯。
看著惜春吃面吃的香甜,賈母也示意在一旁侍候的鳳姐,給她也來一碗。
鳳姐早就準備好了。連忙也給賈母點了兩滴醋,送了過去。
四丫頭愛吃辣,但是老太太這把年紀,腸胃可受不了這個。
一時飯畢,眾人移步去喝茶。
而惜春剛剛已經聽了賈母和秦可卿的話,要讓自己回府居住。這個時候,難得好脾氣的拉著秦可卿回自己房裡收拾東西去了。
惜春一回到房間,就讓人將房子再燒熱一些,然後讓秦可卿坐在窗邊的炕上。
看著惜春又吩咐人給自己倒參茶,秦可卿連忙攔住,「姑姑快別忙,我不渴呢。」
雖是這麼說,但惜春還是讓人用了點心和茶果上來。
「轉年姑姑就六歲了,我和大爺的意思是想著接姑姑回府里長住。不過我們也想了,還要看姑姑您自己個兒的意思。」
惜春聽了,低頭想了想,再抬起頭,眼睛閃亮亮的。「你們說的是,我是應該回家去住了。一會兒讓她們把我的行李都收拾出來。這一次就先把東西帶回去吧。便是下次再來,也不過是走親戚。」
惜春一早就接收到王夫人給金陵薛家去信的消息。她想著估計明年薛家就要上京城了。
這榮國府就要變成藏污納垢之所,她在留下,於名聲也有妨礙。還不如趁著可卿懷孕,以陪伴為名,先一步離開呢。
「姑姑說的是。不過老太太可能不會讓你將東西都搬走。這一次,姑姑還是看看有什麼喜歡的,咱們先帶走一部分吧。」秦可卿和賈蓉不傻,自然明白賈母教養惜春的原因。
而且秦可卿是知道惜春有多少家底的。她聽說太婆婆的嫁妝都給了惜春。再加上家裡庫房裝著太婆婆的那間小庫,早就按著惜春的吩咐打開了,裡面的東西都送到了惜春的小院。
至於鑰匙還在賈母這裡的事情,惜春壓根就沒當回事。若是沒有鑰匙就開不開門,那這世上就要有一部分人失業了。
不過這一來二去的,秦可卿便也知道了惜春的一些家底。
候府嫡長女的嫁妝真不少,都快趕上她太子私生女的嫁妝了。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她娘給她的東西都在空間里,放在外面的,也不過是一些精巧的東西,這些東西並不會佔多少地方。
當年她帶著十六隻箱子進府,這些年也損耗了一些。挑喜歡的,貴重的先裝上兩箱子帶走,剩下的東西,讓柳兒和楊嬤嬤慢慢地往回倒動也就是了。
不過,倒也不能全都裝走,還是要留下一部分東西,偶爾來小住的時候用。就算是不住,也要用東西佔上房間。
「姑姑這次回家小住,身邊的人要留下誰來看屋子?」將水果茶放到桌案上,秦可卿覺得自家這位小姑姑是真的會享受。屋中的擺設是怎麼舒服怎麼來。這炕上的靠墊也是能怎麼舒服就怎麼舒服著來。
這才是真正會享受的人呢。
惜春房中的小爐子上一直烤著東西,這會兒子燒起來,滿屋子的食物香。
「嗯,就留楊嬤嬤帶著茜雪吧。」至於小丫頭,那都是西府這邊的。她反正是不管的。
劉嬤嬤,柳兒和入畫跟著她回去,家裡那邊的院子,也有人常年在院子里留守的。對了,焦福家的,也得跟著一起離開。不然別人做的湯湯水水,她吃不慣。
「姑娘,於柱家的,進來請安了。」姑侄倆正說著話,就聽到門外的小丫頭來了這麼一句。
惜春看了一眼秦可卿,有些不明所以,「於柱家的,誰呀?」
秦可卿看著面前的小姑姑,兩眼迷茫的樣子,情不自禁地笑了,「還能是誰,姑姑身邊的采枝呀。」
惜春恍然大悟,「原來是說她呀。這世道也不知道是怎麼規定的。憑地什麼女人嫁了人,就連名字都不能用了。」對秦可卿白活了一句,遍讓人叫采枝進來。
采枝出嫁已經一個月了。這還是頭一回來請安。
至於為什麼是頭一回。
還是惜春說的,放婚假。所以這一放就是一個月。
采枝穿著一身喜慶的衣服,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看到秦可卿在這裡,先是一怔,然後連忙跪下.身子開始請安。
既然趕上了,就不能沒有表示,於是采枝除了惜春給的賞賜外,又收到了秦可卿賞的。
算是雙豐收吧。
「你針線好,以後還是管著我房裡的針線吧。」媳婦和丫頭是不一樣的,但是在惜春看來,就沒有什麼不一樣。
不過要說不一樣,倒是有一點非常不錯。采枝以前是惜春身邊的大丫頭,進出都是有規矩的。但是媳婦就不一樣了,在人身自由上,非常的輕鬆。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不辜負姑娘的信任。」采枝這一個月來也是非常擔心自己以後的活技,她沒有想到她一進來,啥還沒說呢,自家姑娘就給自己分配了活技。跟出嫁前差不多,仍是管著姑娘的針線和穿戴。
一時,惜春嫌屋子鬧哄,便先跟著秦可卿回家去了。而留下一干下人自行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