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輪回之源

  幾株桃樹掩映下，閻無月正和黑白無常兩兄妹投擲骰子，骰盅叮叮當當著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音。黑白無常緊張的盯著，生怕會把自己下個月的俸祿也輸進去。天影靈看著這三人，不覺笑意掛上嘴角，想來這鬼界之主不過也隻是個孩子，這種東西自然是十分喜愛。


  “嗯？大人，是那個妖女！”黑無常忽然看見花下的天影靈，立刻戒備起來。閻無月倒是滿不在乎，隨意地擺擺手：“小黑，不要無禮。唔……聽敖臧大哥說，你叫天影靈對麽，那我就叫你天姐姐吧，過來和我們一塊玩啊。”


  黑白無常吃驚地看到，自己的大人如此有禮貌的與人說過話，頓時對眼前的女人十分傾佩。天影靈卻斜倚著樹幹，一臉嫌棄：“我才不要，都什麽年代了，居然還在玩色子？”閻無月放下骰盅，饒有興趣：“那你說，應該玩什麽？”天影靈來了興致，隨手從地上撿了一塊石頭，瞬間削成了一百多塊小長方體，“我教你們玩麻將！”


  三個人很快在天影靈的指導下漸漸學會了方法，四個人剛好湊成一桌，因為天影靈畢竟是師傅，連贏幾局後，閻無月有點掛不住麵子，氣急敗壞的喊道：“老子還不信了，憑老子這麽聰明，這個破玩意還玩不了了？”


  聽到這樣孩子氣的話，天影靈啞然失笑，忽然想到雅遙當初教自己的時候，自己也這樣氣惱，不僅又愁上眉梢，輕輕地放下了手中的牌。三人一看她這幅模樣，也沒有心思再玩下去。白無常先開口：“天姐姐，你不要傷心了，你的事我都聽大人說過了……現在在鬼界找不到，是好事啊……說明你要找的那人不是凡人麽……”


  黑無常急忙把自己妹妹的嘴捂住，狠狠的瞥了眼多嘴的妹妹，幹笑道：“你不要放在心上，小白一直這樣胡言亂語的。”閻無月也忙打圓場：“是啊，敖臧大哥已經去查了，你放心吧。”“……謝謝你們，我想自己靜一靜……”


  天影靈起身走出桃林，留下三人麵麵相覷。站在奈何橋上，天影靈望著晶瑩的三生河水，思緒早不知飄到了何方。“姑娘，你在看什麽？”一位鶴發童顏的美麗女子緩步上前，親切的問她。天影靈開口悠悠道：“我在看這河中的情人……其他人早早的都去投胎了，隻有這不願與自己情人分開的，才投了這三生河……”


  女子也轉頭看向波光粼粼的河水，聲音中滿是曆經滄桑的淡然：“問世間情是何物……隻是這群人，當真癡傻，投了這三生河，便永無輪回之日，隻能做了這河裏的一捧流水……倒不如，入了輪回，倘若真的有緣，又何懼再尋不到彼此……”


  “那您的意思是，不必再苦苦執著於已經逝去的人？可是……這未免太過殘忍，那些事情又有幾人是想要忘卻的？”女子輕笑，“姑娘，我這老婆子，看慣了這奈何橋上的生離死別，有人趕著投胎，有人卻一步三回頭，有人拉著情人的手一起輪回……誰都一樣的，愛過的，不愛的，終究都會消失……姑娘，若是你真的放不下，我的湯或許可以助你。”


  天影靈搖了搖頭，“就算再尋不到他，至少，我可以在回憶裏與他相見……”女子也不再多言，隻歎道：“由你吧。”卻要走下橋去，天影靈望著她的背影，問道：“你，有沒有愛過？”


  “愛與不愛，又有何分別，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女子的聲音遙遙傳來，卻已不見蹤影。天影靈複又轉頭看向河水，心中一片釋然。


  “原來你在這裏啊，害我好找。”閻無月跑到她的麵前，還是一如往常的活潑。“找我做什麽……對了，無月，這鬼界可是有一位白發女子？”閻無月點點頭，“當然，她是孟婆啊，怎麽，你見過她了？”天影靈心中了然，是了，若不是孟婆，這女子又怎會出現在鬼界，隻是沒想到，孟婆竟是這般貌美，卻終日在這暗不見天的鬼界，不知是為何？


  看出她的疑惑，閻無月解釋道：“若你想知道她的事，我告訴你也無妨。”見她並無異議，閻無月便娓娓道來：“閻羅殿長回生草，卻靈性而生，化身一女子，因看透人間滄桑，生於一姓孟的人家，沒有取名字，所以街坊叫她孟丫頭。


  後來孟氏長大，大家叫她孟姑，嫁一秀才，秀才十年寒窗，三年鄉試，三年科考，竟然中了榜眼，棄妻而去，卻不想孟姑天生法眼，已經識得人之三本，就在她丈夫的腋下點了炙了三下，要丈夫離家前答應，三年科考後一定回來，卻不想丈夫三年未歸。


  三魂六魄本散，另去攀龍附鳳之日，做了野鬼孤魂，被牛鬼收去，抓到閻羅判官那裏被數落，大聲喊冤，閻羅發現生死簿上沒有此人的名字，問不清原由，就榨屍粉末，叫其不得超生。


  恰恰這牛鬼本是50年陰陽一換，正好輪到了孟姑家的那頭老黃牛，也是機緣巧合，前一年孟姑用法眼給這牛指了明路，竟然成了鬼界18魔之首的牛鬼，所以，牛鬼怕牽扯老主人，到人間抓魂的時候順路告訴了孟姑，孟姑竟然讓牛鬼押自己來找閻羅。


  閻羅不肯放，說已經碾成碎末，孟姑將真相和盤脫出，原是她下的咒在這秀才身上，閻羅看她有著等法術，查了她三世前生，才知道本是女媧造人的回生草，卻被遺漏天機，這神草可治人回魄收魂，不長於天下，不長於地上，已經絕跡，卻在地府的奈何橋留了最後一株，並且成精。


  而因看透太多輪回轉生，哀氣震天，愛痛不斷，仇恨相加，終於洗了草命做了人形，隻為蒼生少點痛苦，閻羅問孟姑，如何處置自己的丈夫，孟姑拔下一根青絲，泡湯給秀才喝下，然後推他出了奈何橋，說從此他再也不記得以前的事情。


  閻王知道她私放了寡情的丈夫，大為惱火，扣了她三十年的陽壽，叫她在奈何橋前，永世不得超生，每天拔自己的頭發入湯，凡投胎的鬼，必須喝下，忘記前世的恩恩怨怨，一碗孟婆湯，斷了多少人鬼未了情……”


  “竟還有這樣一段故事……無月，當初可是你下的命令？”天影靈唏噓道，“怎麽會？我隻是剛剛才坐上這鬼界的閻王之位……本來，我上任的時候，已經告訴過她可以去投胎重新做人的，誰知她卻說自己已經不願再入那俗世，我當然也不會再勉強她了。”


  忽然想起自己來的目的，閻無月著急的拍了一下頭，拉著天影靈的手便往回跑，嘴裏嚷道：“我都忘記告訴你了，敖臧大哥剛剛回來了，現在正找你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