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吳越之死
蕈子許多味道鮮美,還十分名貴難得,是連京城裏的權貴都追捧的山珍之一。而靠山吃山的窮苦百姓更是幾乎拿它當成主要食物。
多雨多山的安慶,幾乎是蕈子生長的天堂,吃的人不在少數。可祖祖輩輩吃下來,哪幾種能吃,哪幾種有毒,人們都是認識的,能要了人命的,沒有誰會傻傻地摘來吃。
而且也沒聽說哪一種吃了之後,不是立即要人命,而是能讓人苟延殘喘活上幾天,再痛苦死去的。
凶手到底用的是不是毒蕈呢?如果是,又是如何精準下毒的呢?
“嶽丈大人,毒蕈是否經高溫烹煮,完全熟了,再吃便能無毒?”
“自然不是,有毒便是有毒,不論生熟,毒性不變。”
“那打成粉末,還會有同樣的效果嗎?”
“應該依然有毒。這方麵老夫涉獵極少,隻是偶爾聽人所言,明章還得多多查問,確定一下才是。”
“是,小婿省得。”
在寧家老宅徘徊一日,薑文遠便帶著子女,與嶽家告別,回了安慶。
耿大人正急得團團轉,準備派人請薑文遠趕緊回來,吳家又出事了!
此次是吳越自己,上吐下泄,奄奄一息,已經快要不行了!
安慶府裏最有名望的幾位老大夫全都聚在吳府,卻既未開藥又未施針。
“毒已入髒腑,藥石無救,還是操辦後事吧。”這張死刑判決書已經被下達了多次,隻因吳越還吊著最後一口氣,遲遲未咽下,讓張氏一次又一次升起希望。
那幾個庶子死的時候,張氏因為避嫌,並未湊到跟前,不知道他們到底死前是個什麽樣子。因此吳越這幾日病情反複,輕幾天重幾天的,她總覺得,他不會這麽容易死。
平時雖對這個丈夫深深不滿,但做為他的妻子,她從來沒有真正盼望他死過。如果他真的死了,自己該怎麽辦?兒子沒了,孫兒還沒認祖歸宗,上頭還有個不喜自己的婆母。
張氏想想都覺得還不如隨了丈夫一塊去算了。
“大夫,請您救救他吧,他還清醒著,他還活著啊!您開藥啊!無論多名貴,我都會想辦法買回來的,救救您了!”張氏作勢就要跪下磕頭。
“非是我等心狠,見死不救,實是這毒中得太深,肝乃人體解毒器官,從脈相上看,吳大人肝髒已毀,我等習的是醫術,不是仙術,如何救得?”
“唉,有何遺言,趁現在趕緊交代吧。”
張氏衝到吳越的病床前,淚眼婆娑地望著這才三天功夫,就已經瘦脫了相的丈夫,他一張臉黃黃的,印堂已經泛青,果然如大夫們所言,時日無多了。
到底是什麽毒啊,能讓個習武之人三天之內病得不成人形?張氏細細回想,這幾天府內還跟以前一樣,婆母、自己、丈夫,以及三房的叔嬸,五口人吃飯都是一起的,一張桌上吃的東西。
為何他們其他人都沒事,偏偏是丈夫中了毒?
自府裏幾位庶出公子相繼中毒,一應吃食、茶水、衣物都被查驗過不止一次,銀針試探更是每次必備,並無異常啊!
“老爺,老爺啊!”張氏強忍心中悲痛,迅速組織好語言,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這個家,絕不能讓給大房的混小子,否則她豈不是連立錐之地也無。
吳越緩緩睜開眼睛,這一個輕微的動作,已然耗盡他所有力氣。
“老爺,咱們的孫兒還在我的別苑之中,今兒我就將他接回來,入了族譜,可好?”張氏握住吳越的手:“您若同意,便動動手指。”
吳越勾了勾食指。
“您那幾個新納的妾,我也會好生養一段時間。”看看到底有沒有最後留下個後。
吳越又勾了勾手指。
“大房的孩兒,便送回去吧。”夫君若死了,吳家上上下下都要她養,她不想給那孩子花錢,也是她的自由,婆母又如何?
吳越再次勾勾手指。
“您這幾天,可曾用過什麽特別的吃食?茶水可有怪味?”
吳越沒動,直勾勾看著妻子。
“身邊伺候的人可有異常?”
還是沒動。
“老爺啊,到現在了,您可相信,您那幾個孩兒,不是我害的。”
吳越勾了勾手指,不停地輕微移動,像是在安撫妻子。
是他錯了,當初盛怒之下,還說要休妻殺妻,這麽多年,也未曾善待於她,是他這個夫君,做得不稱職。
沒想到啊,臨了臨了,在自己床邊哭的,卻隻有她一個,連母親都不來見自己最後一麵。母子之間,還有什麽隔夜仇嗎?
吳越帶著愧疚與不舍,緩緩閉上了眼睛,遺憾離世。
“老爺!”
吳府舉家著白,哭聲震天。
薑文遠來吊唁時,不勝唏噓,明明幾天前他離開時,吳越還活蹦亂跳的要打要殺,現在卻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長眠於地下。
不由感歎一句,世事無常啊!
靈堂上,跪在火盆前燒紙的,隻有吳子萱,在她身後,是仆婦抱著的小嬰兒。這便是吳鵬程的外室子了吧,現在吳府唯一的男丁。
薑久盈隨父親一起過來,看著衣著單薄,麵容哀戚的吳子萱,隻覺得真真是造化弄人。從前多張揚跋扈的一個人,唉!
張氏忙裏忙外。吳家現下沒有一個可用之人,吳老夫人聽聞噩耗後,就一言不發,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裏,誰也不見。
至於張氏說將大房的孩子送回去一事,她既不讚同也不反對,倒叫張氏鬆了口氣。
三房的老爺子癱在床上許久,自然也指望不上,三房的老太太又在這個關鍵時刻病倒在床上,出氣多進氣少,嚇得張氏趕緊請來大夫在家坐鎮,她可不想再操辦一次喪禮。
裏裏外外的攤子,到最後竟都要她一個人挑起來,每天累得話都不想說,再加上亡了夫君,還得茹素,營養跟不上,差點也眼一黑交代過去。
薑文遠有滿肚子的話想問,看見吳家現下的情形,也得憋回去。
老夫人院,許媽媽看看飯桌上絲毫未動的幾樣菜,不由歎氣。
“老夫人,您節哀啊!”
“我有什麽好節哀的,我的兒子死了,她的兒子也死了,公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