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若い頃の母親

  （年輕時的母親）

  將死者的靈魂和生者的軀殼糅合在一起，製造出惡魔……必莉卡依稀想起亞連說過的話，心裡咯噔一聲，突然想起，從小到大，自己一次都沒進過緹奇的實驗室。


  必莉卡怔怔得站起來，手肘不小心帶到桌上的茶杯，清脆的瓷器碎裂聲中夾雜著溫莉歡快的招呼聲：「大叔，長度已經調好了，過來試試吧！」


  「對不起！對不起！」必莉卡回過神來，連忙道歉：「我馬上修好它。」


  看她拿出粉筆畫煉成陣，基爾達斯在一旁感慨：「鍊金術還真是方便啊，記得以前，緹奇也總是跟在我們屁股後面修理澤拉砸壞的東西，給公會省了不少錢呢。」


  「為什麼是給公會省錢呢？」必莉卡隨口問了一句，從地上撿起完美復原的骨瓷杯碟，不好意思地朝溫莉笑笑：「可惜裡面的紅茶沒辦法復原了欸。」


  「沒關係。」溫莉伸出食指沿著杯沿轉了一圈，小聲嘟囔：「有時候，還稍微有點懷念呢。」她笑了笑，推著基爾達斯的輪椅往工作室走，必莉卡忙跟上去問：「溫莉小姐，我可以參觀一下嗎？」


  溫莉皺著眉回答：「參觀製作機械鎧倒是沒什麼問題，不過，安裝過程嘛……最好不要。」


  工作室的門在她面前合上，必莉卡無奈地嘆了口氣，在客廳里無聊地轉了兩圈，乾脆趁這個時間，把被基爾達斯破壞成碎塊的掃帚修復好了。


  經過兩個月的突擊備考，她對於修理用的煉成陣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剛剛修好掃帚，必莉卡順了順掃帚尾巴，還沒來得及試飛，就聽工作室的方向傳來殺豬似的慘叫，撕心裂肺，持續不斷。


  奈奈撇撇嘴：「年紀一大把了，怎麼還一點也不知道克制？」


  必莉卡握著掃帚桿，顫顫地說：「也許真的很痛，痛到忍不了吧。」


  ***

  溫蒂小姐的機械鎧製作精良，必莉卡看著基爾達斯活動他的新手腳，如果有衣物遮擋，幾乎分不出真假。


  溫莉遞過來一隻小袋子說：「拿著吧，裡面是潤滑油和清潔布，旅行途中應該用得到的。」


  「謝啦！」基爾達斯接過來，丟向必莉卡：「看完以後，把這個一起裝進旅行袋裡啊！」


  「哦！」必莉卡應了一聲。


  基爾達斯的旅行袋裡裝得滿滿的全是相簿，必莉卡正在翻他年輕時的那一冊，指著其中一張照片說：「基爾達斯，這個姐姐是誰啊？」


  那是三個人在郊外的合影，地上躺著一隻奄奄一息的大嘴雀，是變異種。普通的成年大嘴雀體長約1.2米，這一隻卻超過3米。基爾達斯盤腿坐在鳥腹的位置，正摸著後腦勺咧嘴大笑，而必莉卡所指的是站在他左邊的女人，單手掐腰，側對鏡頭，垂在身體旁邊的另一隻手裡拿著一副地圖。基爾達斯湊過去瞄了一眼，回答說：「艾比，艾比蓋爾。雖然平時話不多，生起氣來也是個不好惹的女人啊。」


  「那這個呢？」必莉卡的表情有些複雜，小小聲地問：「……不會是我媽媽吧？」


  照片中的另一人大大咧咧地坐在大嘴雀身上，棕色的短靴上濺滿泥點，沒有看鏡頭，似乎剛剛揍了大嘴雀的頭一拳，拳頭還沒有收回來。


  「啊，怎麼，變化很大嗎？」基爾達斯「嘖」了一聲，說：「果然，再美麗的女人嫁人之後，都會走上年老色衰的道路的。」


  「不是，不是。」必莉卡考慮了一下措辭，謹慎地說：「我媽媽……很溫柔的，唔，大部分時間，都蠻溫柔的。又溫柔，又優雅，對小動物也很有愛心……」


  澤拉會給她講睡前故事，會笑眯眯地為緹奇準備野外考察用的裝備，會哼著歌拖地，會從廚房裡端出熱氣騰騰的美食，月色好的時候，還會和緹奇一起坐在花園月桂樹下的搖椅上，欣賞必莉卡的飛行表演。


  但基爾達斯一臉震驚兼難以置信地瞪著她：「等等，你是不是對澤拉有什麼誤解。」他搶過那張照片，激動地指著澤拉，手指頭幾乎要在上面戳個洞出來：「這傢伙可是被其他公會稱為『狂暴魔女』的s級魔導士啊！」


  狂、狂暴……魔女……？

  奈奈捂住了眼睛，必莉卡獃獃地張著嘴巴，眼睛都直了，基爾達斯還在喋喋不休：「就說這一次吧，討伐鑽進村子肉鋪里賴著不肯走的變異大嘴雀，雖然最後成功捉到了，但捕捉過程中，澤拉一個人就毀了大半個村莊……」雖然剩下的小半個是他毀的……基爾達斯咽下這一句，接著說：「任務賞金根本不夠支付重建的費用，缺口可全都是公會補貼的！我們回去之後被會長罵得狗血淋頭呢！」而且挨罵之後仍然沒有半分收斂……


  聽完基爾達斯控訴的必莉卡同手同腳地往外走，不小心撞到了門框，還傻乎乎地鞠躬說對不起。


  奈奈不滿地沖基爾達斯嗷嗷叫：「幹嘛告訴她這些啦！必莉卡已經有暴力傾向了你知道嗎？她在獵人考核時就差點毀了最終測試的場地，萬一以後變本加厲，變成第二個大魔王澤拉怎麼辦啊！」她在腦海中幻想了一下萌萌的必莉卡搖身一變，手持三叉戟，頭上冒出兩個彎彎角，身後翹著惡魔尾巴，張狂大笑的樣子，整隻貓都要崩潰了：「你知道澤拉和緹奇那兩個人的孩子，能長成現在這副性格有多麼難得嗎？！」


  「差點毀了考試場地？」基爾達斯哈哈大笑：「有什麼不好的？妖精的尾巴的魔導士就該這個樣子！」


  奈奈氣得頭頂冒煙，破口大罵：「我一定要讓必莉卡和你們保持距離！你們這群酒鬼！蠢貨！暴力狂！破壞魔王！」


  ***

  年輕時的媽媽居然和必莉卡熟知的媽媽大相徑庭，這讓必莉卡直到同溫莉告別時還懵懵的回不過神來。


  皮納可婆婆嚴肅地綳著臉：「人都會變的，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年輕人，連這點打擊都承受不了可怎麼行！」


  必莉卡揪著裙子低聲說：「也不能說是打擊啦，就是，唔，真的挺意外的。」


  皮納可婆婆微微放鬆了神色，拿長煙斗的手背在身後，說：「有機會的話，也替我們向你父親獻一束花吧。呵呵，不過，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們就是了。」皮納可婆婆從馬斯坦上將那裡得知了必莉卡是緹奇的孩子的事情，但顯然，馬斯坦上將並沒有將緹奇還活著的消息透露給她。


  「欸？婆婆也認識我爸爸嗎？」


  「溫莉的父母去世之後，米克先生特意來安慰過我們。」皮納可婆婆發出了和馬斯坦上將一樣的感慨：「米克先生是個好人，聽說，伊修瓦爾殲滅戰中期，他從軍部拿到了遇難者家屬的名單，親自走訪安慰失去親人的老人、妻子和孩子們。沒想到，那之後不久，就……」


  遇難者家屬的名單……全部，都是沉浸在失去重要的人的痛苦中的人。


  必莉卡聽到自己的心砰砰砰狂跳起來，基爾達斯已經高聲說著「再會」向村外走去，必莉卡跟著他走出一段距離，又扭頭跑回來，氣喘吁吁地問還沒有進屋的皮納可婆婆：「婆婆，當初，我爸爸有沒有跟您提過……復活……之類的事情呢？」


  她問得很艱難，尤其是「復活」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皮納可婆婆稍微回憶了一下，說：「唔，沒有呢。怎麼了？突然問起這個，要不要我叫溫莉出來，問問她有沒有聽過？溫莉——」


  「啊，不用了！謝謝您，婆婆！真的不用了……再會！」衝動之後，熱血從腦中回落，必莉卡再也沒有勇氣問第二遍，逃也似的飛快地離開了kbell。


  還是……等見到父親之後，當面問吧。


  ***

  亞美斯多利斯距菲奧雷王國並不遠，跨過國境線后，徒步了半個多月，就到達了瑪格諾利亞鎮。


  路上，必莉卡隱晦地問過基爾達斯受重傷的原因，被基爾達斯嘻嘻哈哈地岔開了話題，只知道他為了一項超s級任務，已經足有三年沒回過公會了。


  「啊，基爾達斯！」


  剛剛靠近城鎮，還沒走進城門，就遇到了熟人。但令必莉卡意外的是，那人完全沒有上前打招呼的打算，神色倒也談不上厭惡，但明顯是震驚、緊張多於喜悅，連手裡的東西都不要了，隨手丟在路邊，就這樣飛奔回城鎮。


  隨後，瑪格諾利亞響起了遍布整個城鎮的鐘聲，震耳欲聾。有帶翅膀的小喇叭在空中往來穿梭：「瑪格諾利亞即將開啟基爾達斯模式，請各位鎮民迅速前往指定位置。重複一遍，瑪格諾利亞即將……」


  必莉卡一開始注意的是空中播放廣播的魔法道具，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廣播內容吸引去了。


  「基爾達斯模式……是什麼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