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恐ろしい千年公
（恐怖的千年公）
必莉卡心裡咯噔一聲。
下一秒，面部僵硬的金髮女人突然咧嘴對著必莉卡笑起來，露出血紅的口腔和異於常人的尖銳牙齒，從她的喉嚨深處，緩緩推出一隻炮管，抵在必莉卡額前。
天地在這一刻似乎分外寂靜。必莉卡盯著金髮女人已經沒了焦距的瞳孔，頭皮發炸，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快。
「啊！！」不知誰第一個發聲，周圍接連響起撕心裂肺地尖叫。必莉卡猛地一偏頭，灼熱的炮彈擦著她的肩膀飛過去，右耳嗡嗡的，鼻端有頭髮燒焦的味道。
惡魔並沒有針對她，而是無差別攻擊。
現在的它已經完全撕去了人類的偽裝，懸浮在半空中。露出來的身軀類似一隻巨大的雞蛋，表面包覆著鋼鐵外膜，數十隻炮筒從身體內部推出來，不間斷地在街道上進行掃射。
必莉卡一路小心地躲避著炮彈跑到亞連三人身邊時，曼妮還沒有反應過來，反而是蒂娜尖叫了一聲：「妮可！妮可還在那裡！」
必莉卡一驚，回頭去看，發現妮可無聲無息地趴在某支炮管上，臉朝下，手腳軟綿綿地下垂。
她下意識地握緊拳頭，卻握了個空……麻煩的約會！西索讓她把掃帚放下的！必莉卡抬起頭環視四周的建築物，發現往前不到二百米，就是西索訂的酒店。
又是一發炮彈迎面射來，亞連奮力將她們推到一邊：「你們先離開這裡，我去救妮可！」
曼妮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亞連焦急地打斷她，提醒說：「惡魔的攻擊中含有病毒，一定要小心！」
地面上已經被炸出許多深深淺淺的彈坑。
必莉卡沒有猶豫，一手拉著曼妮，一手抱起蒂娜，往安全的街區跑去。
風托在她們腋下和背後，讓她們跑出來數倍於平時的速度。也幸好有操控風的念能力在，否則，以她的臂力，恐怕連蒂娜都抱不起來，更別提多拖一個曼妮了。
「不，等等，這是怎麼回事？」曼妮沒辦法掌握身體的重心，雙腳離地，像划水一樣平舉兩臂拚命掙扎：「還有亞倫！亞倫他還在原地啊！」
說話間已經到了酒店門口。
必莉卡把蒂娜塞進曼妮懷裡，用力一推，大聲喊：「快走！」說完，自己提著裙子衝進了酒店。
櫥窗玻璃早已被炮彈轟成了渣渣，大堂里的報紙架和茶几躺倒在地上，長絨地毯的一角浸滿了褐色的咖啡。客人已經跑得差不多了，側對門口的櫃檯下還有幾個穿制服的酒店工作人員抱著頭瑟瑟發抖。
必莉卡顧不得他們，先去按電梯鈕，左戳右戳沒反應，氣得狠狠拍了一下電梯門，趕緊換走樓梯。
爬到最頂層的時候，必莉卡已經有些氣喘，按下門把手后，才反應過來，門卡在西索手裡。
「奈奈！醒醒，過來開門，奈奈！」必莉卡拍著門大喊，門開得很快，奈奈顯然早就被炮聲吵醒了，一臉茫然驚恐地問她：「出什麼事了？」
「惡魔出現了。就是昨晚短劇里演的那個，你還記不記得？」必莉卡抓過立在牆角的掃帚，推開窗子毫不猶豫地跳了出去，奈奈四隻爪子緊緊扒著她肩頭的衣服，鬍子被風吹得變形：「所以你現在要去打怪？！」
「不是，是去救人。」炮火實在太過密集，她還沒有熟練掌握御風飛行的訣竅，不得不像從前一樣依賴掃帚，否則，根本無法保證自己順利接近妮可。
她壓低上身，趴伏在掃帚桿上，蜷在裙底的小腿到腳尖綳成一條直線。
這是速度最快的飛行方式。
接近惡魔之前，她猛地拉起掃帚桿，直直向空中攀升而去，奈奈的黑尾巴被疾風拉成一條直線，興奮地嗷嗷直叫：「好久沒玩這個了！地球上投！是不是跟噴火龍學的那招地球上投？」
「笨蛋，不是啦。」必莉卡升到遠遠高於惡魔的高度，忽然掉頭急速俯衝而下。
惡魔的攻擊是有死角的，它的正上方沒有炮筒。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必莉卡伸長手臂，將妮可從炮筒上摘了下來。沒頭沒腦地鑽進一條破破爛爛的狹窄小巷，拐了幾個彎后，炮火聲就漸漸小了。
巷子的盡頭通往另一個街區，從巷子口衝出來時，正遇到曼妮和蒂娜在街上拉拉扯扯。
「天哪！必莉卡小姐！」看到他們之後，曼妮的眼睛亮起來：「太好了，蒂娜一直吵著回去救你們呢！」緊接著，她又看到了必莉卡懷中的妮可：「妮可，你沒事吧？妮可！」
妮可閉著眼睛，沒有絲毫反應。
必莉卡心中一涼。
好在妮可的睫毛顫了顫，緩緩張開雙眼。
必莉卡鬆了一口氣，曼妮追問：「亞連呢，沒有和您在一起嗎？」
「糟了，亞連可能還在原地！」必莉卡握著掃帚打算掉頭回去，曼妮喊住她：「請等一等，我也一起去！」她看出必莉卡面露難色，拍著胸脯說：「我從小在達布里斯長大，對路況很熟的！」
必莉卡又看向另外兩個小女孩，蒂娜在這種時候變得很懂事，牽著妮可的手說：「姐姐，我和妮可在這裡等你們回來。」
「嗯！」曼妮用力點頭，拉著必莉卡沿著原路往回跑。
路上，必莉卡不停地回頭，曼妮奇怪地問：「怎麼了？」
「不，沒什麼。」只是隱隱覺得不對勁，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必莉卡跟著曼妮跑了一陣子，忽然停下步子，語氣古怪：「妮可……好像一點都不怕啊。」
「什麼？」曼妮沒明白她的意思，必莉卡越想越覺得恐怖，解釋的同時腳尖已經向後轉去：「剛才變成惡魔的女人，是妮可的媽媽吧？媽媽在眼前變成了惡魔，妮可一聲都沒哭，也沒有半點害怕的表情……」
「您在說些什麼啊？」曼妮強笑：「自從一年半前，妮可的爸爸在內戰中去世，她們一家三口就搬來了達布里斯的舅舅家，一直住在我家隔壁……」
「等等，妮可的爸爸，去世了？」話音剛落，小巷兩頭，炮火轟鳴的巨響同時傳來，曼妮身子一僵，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如果猜測沒錯，妮可和媽媽分別召喚過爸爸和蘇珊的亡靈，她們兩人早就都變成惡魔了。
「曼妮……也許事情不是我們想的那麼糟糕……」必莉卡乾巴巴地安慰著曼妮，但實際上，現實遠比她們想象中更糟糕。
大半個街道幾乎被夷為平地，到處都是驚慌失措、蒙頭亂跑的行人，尖叫聲和炮火轟鳴聲簡直要把人的耳朵都震聾了。
「蒂娜！你在哪兒？蒂娜！」曼妮慌裡慌張地四下巡睃時，必莉卡也終於看到了亞連，他站在街角，動作很奇怪，閃避炮火的同時，抬起戴暗紅色手套的左手努力向惡魔揮舞著，但卻看不出對惡魔造成了什麼傷害。
曼妮在一塊翻倒的廣告牌下找到了額頭染血的蒂娜，她把蒂娜翻過來抱在懷裡，輕輕拂開她臉上的臟灰：「對不起，蒂娜，姐姐沒有照顧好你。」
蒂娜虛弱地笑了笑，臉頰上漸漸浮現出許多奇怪的黑斑，由淺變深，是五角星的形狀。
「哇啊！」亞連不知被什麼掃到，突然從遠處飛過來，就摔在不遠處的水果攤前，身下壓扁了半筐撒出來的葡萄，黏糊糊的汁水混著葡萄籽粘在他後背上。必莉卡聽到他握著自己的左臂忿忿地低咒：「該死的，動啊！給我動起來啊！」
奈奈看著慢慢向這邊圍過來的兩隻惡魔，瑟縮了一下：「喂，必莉卡，別管其他人了，快逃吧！」
必莉卡趴在地上忙著繪製煉成陣，沒有回答她。繪製完成的瞬間，雙手擊掌，掌心迅速貼向地面，十餘米寬的圍牆瞬間拔地而起，像一位張開手臂彎下腰的巨人，將所有尖叫的人群護在裡面。
「哎呀，糟糕！」太著急了，沒有注意，圍牆起的位置不好，正好位於亞連面前，磕到亞連腦門上，竟把他撞暈了。
必莉卡連忙跑過去，將昏迷過去的亞連拖回來，轉頭問曼妮：「蒂娜怎麼樣？」
「沒事，只有額頭蹭破了皮。」曼妮一邊回答必莉卡，一邊使勁搓蒂娜臉上的黑色五角星，小聲嘟囔：「奇怪，這是什麼，怎麼擦不掉呢？」
轟地一聲巨響，土石崩落，必莉卡造出的圍牆被轟出了一個破口，黑漆漆的炮管從洞中伸進來，對準了必莉卡，頓了頓，不知道為什麼，又轉向瞄準了密集的人群。
「不行！快停下！」必莉卡衝過去，風刃敲擊在炮管上，發出噹噹當的脆響，在炮管上刻下一道道凹痕，卻無法將它整個截斷，連燒瓶砸上去也毫無效果。
電光石火間，奈奈突然想起短劇中的內容：「普通攻擊沒用的，對付惡魔，需要一個……一個叫『聖潔』的玩意兒！」
「聖潔是什麼？」必莉卡急得不行：「這種時候，去哪兒找什麼聖潔啊！」
炮膛開始發紅變熱，新一波的炮擊蓄勢待發，無計可施的必莉卡氣得狠狠跺了一腳，蛛網似的紋路以她為中心向四周蔓延，她氣場全開，閉上眼睛高聲大喊：「我說了……給我停下！！」
整條街道一下子安靜下來，雲移月出，淡薄清冷的月光一寸一寸地照亮這片街區。
剛才的炮擊那樣激烈，這會兒卻安靜得異樣且可怕。伴著滋啦啦的雜聲，啞火的炮管口冒出一陣黑煙，連必莉卡自己都有些恍惚，原來惡魔這樣聽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