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東窗事發
褚念夕不以為意的笑笑，揚眸掃了炭爐一眼，自顧自伸手拭去她臉頰溫熱的淚水，勾唇時雜糅著些許無奈。
“就你端來的這些東西，任何一樣加一點料，都能要了我的命，宮中人心複雜，許多事情不得不防，昔日與你山盟海誓的人來日不知會如何搜腸刮肚的加害於你，隻得自己個兒小心。記住了嗎？”
笑櫻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眼淚都停滯不動了，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哪裏知道這些？順著褚念夕的話鋒一想，她後知後覺，嚇得不輕。
是啊，若溟西王真的想對小姐不利，她豈不就莫名成了幫凶。
笑櫻連忙抱起火盆，就要往外走，褚念夕攔住她，“你幹什麽？”
笑櫻紅著眼睛，嗡聲道：“這是溟西王送來的東西，不用為好，奴婢再去替小姐尋一個新的來。”
“算了，不必麻煩了。”
褚念夕疲憊的靠在車廂裏，慵懶的靠著火，她真的有些累，累得昏昏欲睡，想好好休息一下。
雖然不知道南宮禦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可她能確定的是，南宮禦至少不想她死，至於他為什麽不想她死，褚念夕懶得想。
笑櫻擰著眉放下炭爐，她看著褚念夕闔眸假寐的樣子，說不出的心疼，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她總有一絲詭異的直覺，告訴她小姐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可到底是哪裏不一樣，笑櫻也說不上來。
即便如此，從方才開始，她心裏就繃緊了一根弦，時刻提醒自己要小心，她絕對不能被歹人利用，成為傷害小姐的利刃。
笑櫻暗自下定決心，隨即身後宮門口的方向想起了鼓樂，褚念夕掀開車簾眯著眼眺望一眼，清淡道：“宮宴應開始了……”
勤明帝來到大殿之上，負手而立，長眸掃過殿下參差不齊的席位，微微皺眉，“人都去哪兒了？怎空著諸多席位。”
大殿之上，衣冠禽獸者眾，皆各懷鬼胎，無一人敢接勤明帝的話。
此刻，立在微末之位的付仁薪低垂著頭，兀自彎腰倒了一杯壯膽的酒，死死抓著顫抖的手腕將酒盅送到唇邊一飲而盡，再一抬頭，眸中便滲出孤注一擲的膽氣來。
他從稀稀疏疏的人群中邁著堅毅的步伐走到最前麵，一身大紅色的官袍襯得他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眾人瞧著他三五一群便竊竊私語起來。
付仁薪不以為意，他在層層疊疊的漢白玉台階前站立，氣沉丹田，雙手拱於胸前，鄭重的行了個禮，他原本默默無聞，初來乍到從不被百官放在眼裏。
可此時，所有人的目光不受控製的集聚在這個從金榜題名便開始嶄露頭角，不到三個月的功夫接任流光太守。
而今風聲鶴唳，人人自危時，又是這個出身貧寒背無依靠的人站了出來。
沒有人直到他要說什麽。
就連高坐上的勤明帝，亦是目光幽深，眸中似有疑惑。
付仁薪抬眸，黑曜石般的眼睛望向勤明帝，突然提袍一跪，陳道：“微臣知罪，請皇上降罰。”
勤明帝眉梢微動，眯了眯眼睛，“愛卿何罪之有？怎麽，這些人不來，跟愛卿有關係？”
“的確跟罪臣脫不開幹係。”
“哦？什麽幹係？”
“流光城各部官員總計五十三人悉數被罪臣關押在天牢之中。”
勤明帝神情微動，麵沉如鐵，隱隱掛著一絲怒意。
付仁薪不急不忙的從身後抽出一本冊子，雙手呈上，“罪臣身為流光太守，不察民意，不知貪腐，未能及時察覺京中官員所行觸犯大梁律法之事，直到證據確鑿，才不得不將一幹人等收押監禁，是罪臣失職。”
“罪臣不止失職，還不知如何處置此等貪官汙吏，更是罪上加罪，罪臣懇請皇上將罪臣一並收押審訊，以懲罪臣瀆職之重罪！”
“呈上來。”勤明帝摔袍坐在龍椅上，樊公公小跑下台階將付仁薪手中所呈的名冊和罪狀取了過來又小跑送到勤明帝手中。
勤明帝打開看了幾行，方才還神情自若，如今以逐漸漏出天子之怒，他上翻頁的動作越來越大，越來越急躁，看到中間已經猛然起身，狠狠地將名冊摔在地上，拍著把手怒斥道：“天子腳下，竟有此等荒唐，你們的眼珠子都是擺設嗎？”
天子吼一聲，流光顫三顫。
百官都被這一嗓子嚇破了膽，屁滾尿流的跪在地上打哆嗦。
勤明帝氣壞了，他已經許久沒有發過這樣的火氣了。幾個老狐狸，柳相，孔相，老太師頭低的生怕被勤明帝瞧見似得，幾位皇子更是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絲動靜。
在場還有原來的北狄人。
勤明帝愣是沒控製住自己的火氣，可見他被氣成了什麽樣子！
五十三人啊！
京都的官職也不過兩百餘人，之前教坊司一案，南宮禦就查處過京都貪腐，除去大幾十人，空位還未填補上去，這才多久的功夫？付仁薪這份名單呈上來，徒手就又削去一半。
這怏怏大梁，可還有人才可用？
這還都是證據確鑿十惡不赦的，不知那些沒有被牽扯出來藏在水麵之下的人還有多少人，勤明帝不敢去想，一口氣上不來，他猛然錘了錘胸口，別的臉色絳紫。
一股腥甜襲上來，勤明帝喉中一股血氣湧上來，血霧便從他口中噴出。染紅了十幾階白玉台階，更是嚇壞了殿下跪著的文武百官。
“皇上？！”樊公公嚇壞了，尖著嗓子吼了一聲就上前去扶，百官惶恐，皆是叩首齊聲道：“皇上息怒，皇上保重龍體。”
勤明帝氣的說不出話來，他顫抖的指尖掃過長階下的眾人，視線開始模糊，分不清誰是誰，隻能瞧見黑乎乎的一片陰影。
“你，你們……你們！”
他哽咽開口，眼皮一沉就翻身倒了下去。
南宮霈猛然起身，喊道：“父皇！”
東臨王南宮驍到底是最成熟老練的皇子，當即起身命人先將北狄王極其隨從送回別館休息。
又屏退了閑散人等，隻剩下冒死進諫的付仁薪和左右丞相以及各位親王，連忙傳來太醫，將勤明帝送回寢宮。
好好地一場宮宴，成了多少人心驚肉跳的噩夢。宮裏宮外，滿京華都是睡不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