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這便是人心
褚念夕是醫中聖手,自幼天賦異稟,即便是大梁最德高望重的太醫她外翁尚有造詣不及於她。
她自己下的手,誰能救?
府上的醫正都盡力了,到了南宮霈麵前,也隻餘一句,“王爺恕罪。”
南宮霈眸子一跌,無力的抬了抬手,將人趕了出去,周圍安靜的可怕,似喧囂後死灰般的寂寞。
他揚眸去看軟塌上的人,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
褚念夕疼暈了過去,麵色慘白如紙,南宮霈心疼,卻也無奈。
他不信褚念夕口中惡言,真正讓他傷心的是他自以為是的深情終究敵不過柳妃口中的人心。
她說的對。
“褚念夕是個拎得清的女子,你以為她會為了對你的愛慕之心將自己逼上絕路?清醒些,她不會。你不過是她無關痛癢時錦上添花的選擇罷了,但凡傷筋動骨,她必須當機立斷的放棄你。”
他不信的。
他想著,褚念夕即便是絕情了些,可長久以來對他的愛意不是假的。
可他怎麽就忘了?褚念夕本就擅長偽裝,她若想表現出愛一個人的樣子,沒人能看出破綻。
她演的太好了,好到他幾乎心甘情願把命給她了。
不過,南宮霈也鬆了口氣。
剛知道褚念夕懷有身孕時,他的心確實亂了,他以為自己會很高興,可事實並沒有,他的心沒著沒落,像是被吊在半空中,從未有這般搖擺不定的感覺。
他有孩子了?
他要如何對待這個孩子,像父皇對他那般嗎?
南宮霈心下一寒,極力否認。
那像母妃對他那般?南宮霈更是心一縮皺緊了眉頭。
除此之外,他沒見過旁人的父母,他不知道怎麽對待自己的孩子。南宮霈不喜歡孩子,更不喜歡生在帝王家的孩子。
你瞧,她就是這麽善解人意,連他不說出口的心思都摸得清清楚楚,不聲不響,甚至當著他的麵親手解決了這個麻煩。
她也是在意他的吧,為了不讓他悲痛,她甚至不惜往自己身上潑髒水,揚言這個孩子是南宮禦的,跟他沒關係。
“褚念夕不是你能掌控的女子,終有一日,你們會落得我與你父親那般不堪的下場。”
南宮霈被柳妃的話嚇壞了,無論他麵上多麽對其嗤之以鼻,可心裏卻忐忑不已,他開始患得患失,他那般想念也那般懼怕見到褚念夕。
褚念夕緩緩睜開眸子,就瞧見坐在床榻邊上,麵容憔悴的南宮霈,“什麽時辰了?”
一句話似是砸在南宮霈心頭的一塊巨石,南宮霈啞著嗓子,“你說過,無論發生生麽事都會與我商量,絕不擅作主張,一意孤行,夕兒,你為什麽這麽做?”
褚念夕眸子動了動,闔眸,眼角濕潤。
她緊攥著床單,眉心卻舒開了,“梳妝台上有兩分文書,一份是和離書,一份是休書,已經寫好了,隻缺少你的落款和私印,用哪份隨便你。”
南宮霈眉心起皺,驟然闔眸,無聲嗤笑。
該死!一語成讖,還真讓她說中了!南宮霈啊南宮霈,你還真是個不討人喜歡的東西,又被拋棄了!
他喉嚨上下滾動兩下,才啞著嗓子問,“你果然在哄騙我,甜言蜜語都被你說盡了,隻可惜無一字真心!你本就不愛我,也不信我。褚念夕說到底,你從未真心愛過我,是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藥效還沒褪去,褚念夕隻覺心如刀絞,五髒六腑皺成一團的生疼。她緊抿著唇,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鑽進發絲中。
愛,是讓人痛苦的東西。
與之相比,褚念夕更想要那些讓人安心的東西。
她想離開京華,她也不想被人拋棄。所以她做了先放手的那個人。
不是挺好的嗎?至少褚家安全了,去了隴西,就能遠離京華的權力更迭,一家人在一起是何等了圓滿!
她薄唇輕啟,唇齒間吐出微不可聞的一個“嗯”字。
南宮霈倒吸了一口冷氣,扶額笑了,淺淺的,摻雜著揮之不盡的無奈和心酸。
“對你而言,我始終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即便離開我從此形同陌路,你也沒有絲毫的猶豫和不舍。”
南宮霈提眸,隱著淚光的眸子斜睨向褚念夕,“好,很好,拿得起放得下。褚念夕你果然是好樣的!”
褚念夕安靜的聽著,她了解南宮霈的脾氣,氣頭上隻要不嗆著他,這股火發出來,也就過去了。
突然,門外傳來石堰的聲音,喊了聲:“爺?”
南宮霈驟然起身拎起床畔一個青瓷花瓶朝著門口砸了過去,大罵,“滾!”
石堰壯著膽子,“要事!”
南宮霈快步走過去,已經做好了將石堰腦袋擰下來的準備,一開門,一封書函就懟到了南宮霈的臉上,石堰撒腿就跑,他也沒活夠呢。
南宮霈沒好氣的將書函打開,麵色一寸寸沉下去。
是一份罪證,涉及軍火私兵,足以零褚家滿門抄斬,不用想都知道是誰送來的。
他抬頭看了眼天色,午時已過,是億隆宮那位來要結果了。
南宮霈惡狠狠的將信件撕碎,他輸了,輸的一敗塗地,他已經許久沒有這般惱羞成怒的挫敗感了。
褚念夕撐著雙臂,勉強起身,就見南宮霈氣衝衝的折了回來。
他走到梳妝台前,拿起褚念夕早就準備好的休書,提筆簽了名字,從懷中取出私章嗬了口氣按在上麵。
南宮霈將休書扔在褚念夕的腿上,眼神發狠,咬著牙道:“如你所願!”
褚念夕盯著突如其來的休書微微發愣,事情比她想象的容易的多,可這“容易”怎麽令人這般失落?
她曾想著南宮霈這種光明磊落的人,即便是兩人分道揚鑣,也能好聚好散,簽了和離書,婚姻嫁娶,互不幹涉。
休妻書就不一樣了,即便能再嫁人,也隻能做妾室。
想來南宮霈還是恨她的,即便不直說,也被這一紙休書表達的淋漓盡致。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眼下最要緊的,是將休書送到億隆宮。
“笑櫻?笑櫻?”褚念夕喚了兩聲,沒招呼來笑櫻,倒是來了一位老婦,瞧著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