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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殺了吧!

  沒有回答。


  勤明帝無聲的歎息一聲,眸中添了一層薄霧,一開口,聲音有些啞澀,道:“霈兒要成婚了,是褚守江和祝三娘的閨女,鍾靈毓秀,傾國傾城,你瞧了定會喜歡。”


  沒有回答。


  “大婚那日,你去瞧瞧吧,你有十年沒見到霈兒了吧,他長大了,很像你,眉毛像,眼睛像,嘴角也像,綺夢,朕接你出去好不好?”


  依舊沒有回答,可勤明帝還是不甘心,扯了扯唇角,回憶著說到:


  “以前……”


  他一哽咽,複又紅著眼道:

  “以前你不是說了嗎。將來我們的兒子娶妻,不挑什麽大家閨秀蕙質蘭心,最好不避斧鉞,能接你手中的柳葉銀槍才好,她爹是武將,綺夢,閑暇時,你的柳葉槍可傳……”


  勤明帝登時一愣,眼睛都直了,話說了一半卡住了,一個字都說不下去。


  時間太久了……


  久到他幾乎忘了!

  柳綺夢早就不能再提槍了,她的柳葉銀槍在歲月的欷歔中落了灰,生了鏽,再也沒有昔日奪目的光輝。


  當年銀甲白馬,巾幗絕豔,萬軍從中,一杆柳葉銀槍所向披靡!

  柳綺夢昔日之風采,一人一馬一槍,破敵萬千,逼敵軍主將不戰而降,潰泄千裏!

  隻是這樣的景象,再也不會出現了……


  勤明帝登基那年,柳家被滿門抄斬,是勤明帝親手挑斷了她的手筋,從此她提不起柳葉槍,世間也再沒有柳綺夢!


  她成了金絲籠中困於富貴的宮妃,成了勤明帝昭告天下的“仁慈!”


  多麽可笑的仁慈?

  倒是於萬古長河中屢見不鮮,無非是飛鳥盡,良弓藏,兔死狗烹罷了。


  那麽久遠的事兒,勤明帝不知道自己怎麽還記得,或許是年紀大了吧,十年了,他快要記不清柳綺夢的樣子了。


  說了這麽多的話,回憶像是發了瘋的野獸,不斷的啃噬著他的四肢百骸。


  好疼啊!心裏好疼。


  勤明帝的眼眶越發的紅,風雪似是吹進了他的骨子裏,瑟瑟生寒,突然,他喉頭一緊,猛地咳嗽起來。


  一彎腰,胸腔裏似是湧出一股血腥,他擰著眉攤開自己是手心,上麵攤著一塊殷紅的血跡。


  樊公公嚇壞了,趕緊喊道:“皇上,回去吧,龍體要緊!”


  沒有回答。


  依舊是冷清到骨子裏的安靜,那扇似乎不能打開的木門,帶著歲月的斑駁橫亙在勤明帝麵前,是他一輩子都越不過去的魔障。


  勤明帝一把揮開樊公公,他突然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嘶聲喊道:“柳綺夢!你就這麽狠心?十年了?你不見朕,也不見霈兒?即便你恨朕,可霈兒是無辜的!他是無辜的,你是他娘啊!”


  屋裏的燈熄了……


  勤明帝身子一僵,猩紅的眸子一下子就暗了下去,眼底那一絲光亮似是也跟著屋裏零星的燈火一同熄滅了。


  夜雪紛飛,勤明帝的身影單薄而蕭索,紫金冠上白雪落了薄薄一層,他站在逼仄的冷宮中,搖搖欲墜。


  威震天下,九五之尊!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少身不由已,亦是沒有人知道,為了天下蒼生,他負了多少情投意合?


  這一場雪,似是悄無聲息的白了勤明帝的發。


  雪色旖旎,隻是單調的厲害。


  窗外一陣窸窣,南宮禦聽了那難聞的鳥鳴,披了貂裘走到窗前。


  他站在窗子旁,推開花窗,雪色中突然躥出一抹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入屋子裏。


  那人一身雪白衣裳,麵上貼著雕花麵具,手中還拿著一截含苞待放的綠梅,勾著唇角往南宮禦麵前一送。


  “喏,踏雪青梅,送你的。”


  外麵白雪簌簌落下,南宮禦目光空洞的看這院子中的雪鬆,麵色慘白。


  “你好大的膽子,這裏也敢來?”南宮禦麵色生冷的厲害,似乎沒有因為收到禮物而欣喜,反而嫌惡道:“沒人發現你吧?”


  “當然!宮裏的侍衛哪有幾個有本事的,能發現我?”


  那人不以為意,靠近南宮禦時擰了擰眉心,大抵是嗅到了他身上濃重的藥味。


  “大人讓我來看看,你還活著嗎。”


  “放心,死不了!”


  那人煞有其事的瞥了他一眼,笑了:“那就好。大人已經查到了那些夥人落腳的地方,怎麽處理讓你拿個主意。”


  貂裘披在身上,襯的他身量清消,南宮禦指尖撚著一截綠梅,隻有薄涼的唇角翕動,不在意道:“斬草除根,殺了吧。”


  “那主謀褚家小姐也一起殺了嗎?留著也是禍患!”


  南宮禦清冷的眉目動了動,哂道:“你能殺得了她?”


  男人思考了一下,摸著下巴道:“她在南宮霈身邊,身處離北王府,想要殺她怕是不容易。”


  哢嚓一聲,南宮禦手中綠梅折斷,密密麻麻的花骨朵掉在地上碎成一片。


  南宮禦回身瞧他一眼,語氣中滿是譏肖:“既然如此,還廢話什麽?”


  那人遲疑,語氣中帶著些許猶豫,“如若大人那邊問起來……”


  南宮霈眉心微動,他將手中斷了一半的綠梅嫌棄的扔到窗外,冷淡道:“一個女人能做什麽?不過是南宮霈的幌子罷了,幕後主使還是這位不安分的離北王!告訴那邊,賬本在南宮霈手裏。想要了結這件事,還是要從離北王身上下手!”


  白衣人沒說話,隻是唇角若有似無的勾著一絲笑意問:“你有什麽辦法?”


  南宮禦眸中滲出令人膽寒的殺氣,冷涔涔道:“耽誤之際,阻止離北王府與將軍府聯姻,以褚家在流光城的聲望地位,若讓離北王結了這門親,就有了在京都開宗立派的根基,褚家小姐決不能嫁給他。”


  白衣人突然笑了,“那嫁給誰?嫁給你嗎?”


  南宮禦眼睛一眯,驟然抬眸瞪他,白衣人卻擺出一副雙手投降的樣子,直接倒退著跳出了窗子,慢悠悠道:“我隻是想提醒王爺,可別因小失大,罔廢這麽多年的綢繆!”


  雪下了一夜,至天明時初霽。


  離北王府明日就要娶親,勤明帝一大早就派了宮人拉著十幾車細軟直奔離北王府,遣了宮中資曆最老的嬤嬤親自操持。


  褚念夕聽了動靜,怕被人瞧見,南宮霈知她臉皮薄,便護著她由後院出府,送回了將軍府。


  誰想,剛到府門口,就瞧著吳鉤急匆匆的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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