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寒窯淚(五)
胸中積沉的怒氣如冰雪般分分寸寸的被褚念夕溫軟的氣息填滿,消融。
他緩緩閉上眼睛,似是跌入萬丈深淵,在溫柔鄉裏,沒了活路。
來之前已經想好了,絕不會輕易原諒褚念夕那個亂人心性的禍害,就算她痛哭流涕跪下來求他,也不能原諒!
可不等褚念夕求饒,南宮霈倒是有些招架不住了。
這以後……可怎麽好?
一連幾天未曾這般親近,深吻過後,南宮霈氣雖然消了,但事還沒過去,他將人抱在懷中陰陽怪氣的。
“將軍府自是氣派,就連一個不起眼的奴才,穿的都是暗繡錦緞,雲錦長靴,配上好的寒鐵彎刀,本王若非生在皇家,也想去將軍府當差。”
褚念夕抬眸瞟了他一眼,“去吧,我給你配蜀錦,雲緞。”
南宮霈勾起褚念夕的下頜,眯著眼打量,“你好大的膽子,想讓本王給你做奴才?”
褚念夕含笑道:“我家奴才才沒那麽小氣,跟個孩子過不去。”
南宮霈震驚,“身高八尺有餘,都快趕上本王高了,你管那叫孩子?”
褚念夕拿他沒辦法,耐著性子解釋,
“吳鉤是我撿回來的,那年我與父兄遊曆途經嶺南地界婺城邊,適逢天災,餓殍滿地,屍骨成山,他拖著一家四口的屍體,亦是瀕臨死地。我瞧著可憐,就將他帶回來了,五歲,不及府上養了兩年的大黃狗重。個子也矮,跟後院兒宋嬸的小女兒一般高。”
褚念夕眉心突然猝不及防的一跳,就又想起那個小姑娘,總是跟在她身後,笑嗬嗬的。
“流民那麽多。為何偏偏就救他一個?”
褚念夕沒情緒的看了他一眼,無奈道:“就隻有他擋在我們馬車前,正巧被我看到了,我沒有弟弟,撿回來當弟弟養的。”
“就一直養在身邊兒?”
“沒有,撿回來沒多久,蒼雲山的暮雲道長來家裏做客,說吳鉤根骨清奇,天生就是習武的料,就把人帶走了,吳鉤算是暮雲道長養大的。”
南宮霈不鹹不淡的笑了一聲,還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褚念夕含笑在他大腿上捏了一把,嗔道:“你怎麽這麽小氣?”
南宮霈沒什麽情緒的掃了她一眼,冷笑,“你把人家當弟弟看,人家可不一定把你當姐姐瞧,那眼神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那小子喜歡你。”
褚念夕微微一愣,眼神有些迷茫,南宮霈把人箍在懷裏,捏著她的下頜警告。
“男女有別,你給我離他遠一點,少動手動腳的!否則,本王拿你沒辦法,隻能去收拾他了。你若真把他當弟弟,就老實些,懂點事!”
話聽進去了,褚念夕若有所思的說,“我倒是沒想過這些,看來應該讓我娘給吳鉤尋門親事,家定下來了,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南宮霈聽著也是個法子,至少瞧褚念夕的樣子是這沒想這茬,畢竟是自己撿回來的小狗崽子,沒往那方麵想也正常。
再者說這丫頭麵上瞧著和善,卻心高的很,也犯不上真去惦記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南宮霈這顆善妒的心才放下去。
可這麽一想,他就順理成章的想到了另一個人,可以稱之為對手,被褚念夕看上過的人,剛放下的心又緊接著提了起來。
約莫著,南宮禦應該已經跟西戎軍交上手了。
不日,八百裏加急軍報就將送到聖前。
瞧著南宮霈鍋底似得臉,褚念夕突然笑道:“王爺,我送你份禮物如何?”
南宮霈眉梢輕挑,眼神中閃過一絲狐疑,“無事獻殷勤?你會這麽懂事?”
褚念夕莞爾一笑,活像是壞了心兒的水蘿卜,一丁點兒好心都瞧不出來。
馬車到了王府,褚念夕就直接進了南宮霈的書房。
她在書桌前坐下,開始書一份名單,眉目清秀,卷翹的睫羽投下一片斑駁,襯的她眸似雲霧,姣不可言。
南宮霈好整以暇的坐在她對麵,手旁放著一盞上好龍井卻無心品飲。
隻顧斜撐著腮揚眸瞧她,手指有一搭無一搭的敲著椅子背,目光幽深,似是饑腸轆轆的野獸盯著滿桌珍饈饕餮沉默的打量,頗有垂涎三尺之意。
褚念夕這份名單寫了許久,洋洋灑灑百餘人,從官職到職權,以及明裏暗裏做過那些事,麵麵俱到,不厭其詳。
南宮霈就這麽不動聲色的看著她。
她寫的手腕發酸才輕呼一口氣,放下毛筆,將紙麵吹幹,起身走到南宮霈麵前,將名單遞過去,“這些,都是南宮禦沉在湖麵下的暗子。”
南宮霈恍然回神,喉結滾了滾,眼色才從薄欲中恢複清明。有些心不在焉,抬手將名單接過來,垂著眸子隨便的瞧了兩眼。晦暗不明道:
“若名單屬實,你知道的還真是不少。”
南宮霈抬眸看她,語氣中合著一絲不悅,“這是他的底牌,關乎身家性命的東西,南宮禦也肯告訴你,是有多信任你?”
“他不想讓我知道,也從未信任過我。”
褚念夕坦然一笑,“算不上什麽底牌,隻是我自己查到的暗子而已,除此之外,南宮禦在朝中還有部署,那才是他保命的東西。”
“既然是些馬前卒,與本王何用?”
褚念夕笑了,“閻王再厲害,有些髒活累活也要指派小鬼去做,小鬼屠盡,閻王就地自己出手了。”
南宮霈這才眸色深沉的正眼瞧她,默了默,兀自笑開,語氣中裹著一絲戲謔。
“好你個小狐狸精!說說吧,想要我做什麽?你哪來的好心,能平白無故給我這個?”
褚念夕剛想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卻被南宮霈拉到了自己懷了。
坐在他腿上,南宮霈的眸子就沉下去,鼻尖兒蹭著她的頸子,貪婪的低嗅她身上清冽涼甜的味道,滿足的闔上眸子。
褚念夕微微側了側身子,試探著問:“西戎那邊兒……已經打起來了吧。”
耳旁傳來一聲嗤笑,隨即肩膀一涼,南宮霈扯下她的衣領,露出大半圓潤的肩頭,冷颼颼道:“怎麽?擔心啊?”
“嗯。”褚念夕應了一聲,誠懇道:“是有點擔心。”
“呃……”褚念夕驟然垂眸,腰身被重重的捏了一把。
她低嘶出聲,南宮霈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就垂下頭去親吻她頸子下的牙印兒,“又皮癢了?專撿我不愛聽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