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真實的金台吉
我們這沒有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有的隻是平原上幾處軍帳。和那些鬥敗的將士。聽聞前方我們剛折損兩千兵將,因而士氣大挫,有些從戰場上僥幸不死的軍人更是心中煩悶難當。這是我第二次上戰場,卻有著與第一次不同的感覺,畢竟我是抱著必敗的心而來的。
忽的我想起《楚辭.九歌》中有一曲國殤甚是鼓舞,可惜我並不會唱,隻有將它頌了出來。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淩餘陣兮躐餘行,左驂殪兮右刃傷;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一曲九歌吟下來不禁勾戰士們求勝的欲望,有一個將軍更是將長劍揮出將其扣在地上。吟到中間時,寂靜的平原響起了舞劍聲,抬頭一看原是金台吉正隨著我的詩文舞動寶劍,我雖不懂品劍,卻感受到他劍中的英雄末路。
一曲吟畢,金台吉也停了下來,我兩相視一笑,仿佛就能猜透對方的心思一般溫暖。現在雖然局勢緊張,不過也難得我倆拋開那些爾虞我詐,隻在這戰場之中,看著遼闊的平原,心境也開闊不少,推開了對方顯少展露的心扉。
因怕金台吉落個沉迷女色的罪名,我主動避嫌,白天顯少與他相見。隻是晚上他回到了中軍帳才能見上一麵。此刻金台吉正伏案而坐,手裏捧著兵書。雖然我不知他現在看兵書究竟有何作用,卻終也忍著沒有打擾。其實隻要在一旁看著他此刻還能坐在我麵前,就不得不感謝老天是多麽的仁慈。
莫爾雅也越發的懂事起來,不知這個鬼靈精從哪弄來的宵夜,硬是要我給金台吉送去,念她一番好心,便也拿著夜宵走到了金台吉身邊。
他的確蒼老了不少,但那雙炯炯的眼睛卻依舊明亮。我淺笑著輕聲道:“夜深了,還是先吃些東西再看吧。”
他仰頭看著我,深鎖的眉頭也鬆散了不少,接過夜宵吃了起來。見他大口大口的吃著,我心中不覺歡喜,反倒是平添了幾分惆悵。我看得出來,他是在努力的咽下眼前的夜宵,我也清楚愛兵如子的他,今日等於是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死在自己麵前。終於他喉咳不止,飯菜也吐了出來。我撫著他的背脊道:“要是難過,就哭出來吧。”
他放下碗筷站了起來,將我拉到椅子上座下說:“借你的膝蓋給我一下,就一次。”
我雖不明白他要做什麽,也沒有反對。金台吉像個小孩一般俯在我的膝上哭了起來,他並沒有嚎啕大哭,隻是嗚嗚咽咽的幾聲,傳到我耳中更加揪心。隻有不停的撫摸他的頭安慰他。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他抽泣著說:“小時候我難過不開心,就會這樣俯在娘親膝上,娘親就會像你這樣安撫著我,然後對我說:一切都會過去的,葉赫的男人沒那麽容易被大敗。
見提到娘親時,他刻上胡渣的臉上表情依舊稚嫩,我便知道這個看似堅強的大男人,其實隻是一個需要溫暖,需要依靠的大孩子而已。於是我撫著他的頭道:“你是我心中的巴圖魯,我相信你,一切都會過去的,葉赫的男人沒那麽容易被大敗。”
也許是我的舉動與他娘親太過相似,他淚水決堤,放聲哭了起來“娘親,孩兒好怕,好怕葉赫毀在我的手裏。”
看到這樣脆弱的他,我沒有別的辦法,隻有安慰著,像他娘親那樣給他溫暖。
暮春時節,天亮得越發早了。還未到辰時金台吉便醒了。我拿起他的盔甲伺候他穿衣。豈料他卻說:“我說過你不必做這些。”
我顫抖著拿著盔甲,沉默良久,我知道他隻是在說這句話時才說明,他不再與我慪氣。想到這,我心中一暖笑著說:“今日你要上戰場,我希望親自為你穿上戰衣,希望你凱旋,我會等你回來,我相信你。”
“你……”金台吉驚訝的看著我。我奇怪道:“怎麽了?”金台吉道:“我還以為你會求我帶你上戰場,昨兒個我還擔心了好久呢!”
我認真道:“事到如今已由不得我任性,我不想你分心。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來。”
金台吉握著我正在為他穿衣的我“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
“嗯,我等你”說罷我係完了最後一個衣帶。金台吉拿起頭盔道:“我出發了。”
我目光柔柔的看著他道:“去吧。”
送走金台吉,我心中卻靜不下來。通過昨晚的事我們的心結總算是打開了,但我害怕畢竟我們浪費了兩年時光,不知現在才珍惜彼此相處的時間是否還來得及。
“福晉還是先歇著等貝勒爺回來吧。”莫爾雅走到我身邊說。
在帳中悶著隻會讓心緒更加的不寧,於是我對莫爾雅說:“陪我出去走走。”
我們來到了軍營後麵的一處林子,這的大樹枝繁葉茂。春風吹來縷縷清香,仿佛送走了些沙場的血腥之味,心情果真暢快了不少。我閉上眼感受著大自然的玄妙,卻不忘問莫爾雅“你打聽到了嗎?”
莫爾雅見四周無人,才謹慎道:“奴婢的堂哥在大金行宮裏當差。他告訴奴婢李如柏果真去找過努爾哈赤。”
“是嗎?看來我估計得不錯。”我一直想李如柏費盡心思,總不至是為了葉赫吧,看來他是想挑起葉赫與大金的戰爭,然後奪得平定番邦的頭功。好如意的算盤啊。
我依舊陶醉在著春風中難以自拔。耳邊傳來莫爾雅的聲音“還有一件事,奴婢總覺得該稟告福晉一聲才行。聽我的堂哥說最近舒爾哈奇將軍和總兵公子來往頻繁。”
聽到這個消息,起初我是震驚的,細一想倒也沒什麽。畢竟男人之間有太多的事,是我們女人無法理解的。同謀也好,利用也罷,不過都隻是他們成功的手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