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梅花一弄,斷人腸
晚膳過後心中煩悶異常,也沒告知誰,自己悄悄的拿起披風出了門去。因是初雪時節,剛到傍晚天空便陰陰的,讓人瞧著難受。腳下的步子快了許多。本是想去邀梅閣的,又怕遇上金台吉,遂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中到了東哥的府苑。
園子空曠,沒有了人煙。隻剩下門前枯萎的幾盆花,像在提醒我她曾存在的痕跡。夕陽灑下一片映紅。我想起了幾年前黃昏下貌若花王的女子,提著水壺澆花的場景。誰知好景不複在,如今物是人非,空留花枝空等人。
這樣想著思緒回到一年前,那個一樣初雪的夜晚。記得那日天也像這樣陰陰的,歲月無常,滑落於指縫之間。我迎來一個殘酷的事實。記得當日東哥曾說過我和她同歲,豈料那不過隻是我們一廂情願的想法。實際上東哥比我年長,並且已有三十四歲,雖說看不出來。可畢竟作為女子,也的確有些大了。
金台吉因為大金之事夜夜不得安寢。正在這時東蒙古暖兔部首領之子吉賽與東蒙古喀爾喀部達爾汗貝勒之子莽古爾岱同時看中了東哥。努爾哈赤怒火中燒,起兵征討葉赫,為平息這場動亂,終於東哥答應嫁給力量較強的東蒙古喀爾喀部,以保全葉赫殘喘。這也就促成了努爾哈赤的告天七恨。
照理說東哥的年齡已是祖母級,遠嫁的孟古的孩子皇太極都已有了豪格。卻沒想到即使青春不再的東哥都依舊引得如此之多的男子垂憐,看來也不枉費她女真第一美人的稱號。
按照我穿越來的日子計算,我今年應該有二十七歲才對,可這樣看來我的容貌不減分毫,這一點連我自己也感到奇怪。可世間奇怪的事又何止一件,本我穿越而來就已經很奇怪了,漸漸的這件事便被我拋在了腦後。
東哥出嫁並沒有多麽大的陣仗,因前方在打仗,隻是匆匆的備了轎孼,送親隊伍如此便就遠嫁了。像她躲避了多年,無非隻想守著那顆隻為一人跳動的心,最後還是不得不麵對自己既定的命運。
在命運麵前我們是如此的脆弱。甚至我們經不起一點波折。正如現在的我,計較著丈夫的手段,恩寵,卻終是在和自己較勁罷了。隨著葉赫滅亡之期迫近,我心中的焦慮便也多了幾分,每每不得安寢。
看著東哥園中的貴妃藤椅,不由的睡意大增,顧不得椅上落下的灰,我躺了下去,不大會便睡著了。
依舊是高樓汽車,場景如當年那驚鴻一夢一般。心想定要遇到我不想知的預言,便趕緊試圖睜開眼,脫離夢魘,可那隻是枉然。突然有個婦人用極其尖銳的聲音說:“害怕嗎?塔雅?”
我看著她依舊高傲的麵孔,不敢言語,隻默默的。她又道“或者我現在該叫你烏拉那拉氏。”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麽的我,逃避著捂上耳朵,誰知聲音還是源源不斷,流入我耳中“上次的三個預言,隻差一個。今日我便在這預言完滿之日告訴你。葉赫將亡,你依托烏拉。你會以新的身份重生與努爾哈赤白頭偕老。”
還沒弄清其中奧妙,我便猛然驚醒,醒來時四麵景色不便,隻是門前的盆栽被人撞倒了。可能因為哪個不明就裏的夢,我感到後背涼颼颼的,不敢逗留,匆匆離去了。
蒙古包中,透過門簾。東哥望著眼前的茫茫草原,萬念俱灰,拿起隨身攜帶的匕首刺了下去。
次日清晨,我起了一個大早。始終耿耿於懷。不明白夢境中那句預言完滿是何意思。再想本就不明白的事又何苦煩擾。便不去想它,攜莫爾雅出了門去。
“上次我叫你辦的事.……”我與莫爾雅走在路上,不知是不是說話的地方,我隱諱的問道。
莫爾雅是聰明人,她不作答。隻點點頭。
“呦,這不是姐姐嗎?好久不見啊,你躲妹妹躲得好苦啊。”說話的是沈天心,她說得不錯,我的確躲了她兩年。這兩年來我能避則避。沒想到今日終還是沒有躲過。
我微笑道“妹妹說得哪裏話,姐姐怎會存心避妹妹呢?不過是府中事務繁瑣分不出身去找妹妹聊天罷了。”
沈天心平靜得,讓我看不出她此刻是否恨我,隻是話語中充滿憤恨“要說這府中的事還真是變化無常,想妹妹小產前幾日,姐姐可是日日得空陪妹妹的,難道是預知妹妹小產提前撫慰。這不知道的還以為姐姐當日親近妹妹是為了了害我呢。”
“沈福晉請注意您說話的口氣,不得對嫡福晉無禮。”莫爾雅向來護主,忍不住說道。
這話要一個人說來,就尷尬了。我作勢阻止莫爾雅道“不打緊,妹妹與我是自己人,又失子心痛。姐姐不會和你計較的。”
聽我這樣說,沈天心挑不出什麽毛病,一時啞然。我又道“要妹妹沒什麽特別的事,我就先走了。改日得空一定去找妹妹敘舊。”說完,我攜了莫爾雅向邀梅閣走去。
今日本就是去賞梅的,誰知遇到了不舒心的人,想起當年的虧心事,心情也不如原來好了。悶悶的賞梅的興致也大不如前。
我獨自進了邀梅閣,雪中的紅梅開得格外嬌嫩,片片紅光襯著白雪。要是夜景恐怕更佳,隻是不知我待不待得到那個時候。心中滿滿的盡是那日做得夢,想起自己的容貌與初穿越而來時無異,心中便也相信了幾分。難道現在的我,不是真正的我,我還會以另一個身份再活一次嗎?想想又覺不可能,明明已經曆了那麽多。
正想得入神,有人從後麵蒙住了我的眼,不用想便知是金台吉。他一直樂此不疲的和我玩著這個遊戲,仿佛要以此來告訴彼此,我們之間的感覺沒變。
可我今日的確失了好心情,隻是輕握著他的手,將其移開。他有些不解的看著我問“怎麽了,今日心情看起來不大好。”
歲月已在金台吉臉上留有痕跡,原本英俊的臉,隱藏在胡渣之下。現在看來我不像他的正妻,更像是他的小妾。我搖搖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鬱悶。“沒怎麽,隻是想事情出神了,猛地被你一嚇,不知所措罷了。”
他爽朗的笑著“是嗎?原是我嚇到你了,下次不這樣了成嗎?”
見他好言相向,我有些不適應問道“今個兒怎麽轉性了,平日裏沒見你這樣讓我。”
他有些不好意思,他這樣含羞的表情,我已多年未見如今看來,依舊是懷念。“也不知怎麽了,總覺得上次和你說話重了些,我知道你是為我好,隻是我是男人,要我靠女人平安,我真是做不到。”
看他極力澄清的模樣,我心軟道“別說了,我也有不對的地方,跟你這麽多年,竟也不知你的脾性還和你對著幹。”
“塔雅。”他邊說著將我擁入懷中。“答應我咱們以後好好的,有什麽話說開,不要憋在心裏好嗎?我也知道近年來我們的關係僵了,我知道是我的問題,隻是我心裏真的一直不安定,我不能平靜的麵對一切,我的葉赫,我的妻子,我覺得我的整個人生都混亂了。 ”
我又何嚐不知道他背負很多,這也是我一直容忍他的原因。“金台吉,其實對於我來說,你變成什麽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繁華鉛華,你依然記得我是你的妻子,你的愛人就足夠了。就像現在一般,還能將我擁入懷中說一些掏心帖己的話,塔雅便別無他求。”
他凝視我良久,方到“我答應你,我會永遠記住我們的天上人間。”
從他那句天上人間,仿佛過往的幾年都化作了雲煙,我們的關係回到了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