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誰在說謊
夏夜蕭嗦,空氣中平添了幾分寒氣。我看著都督府蕭瑟的樹枝,不忍駐足,徑直走到涼亭邊。
月色昏暗映襯著努爾哈赤的臉,依舊冷峻堅韌。手握酒壺不停飲酒。在淒冷的秋色中更添了幾分悲涼。
我走入涼亭搶過他的酒壺說“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你還是少喝些吧。”
他猛然抬頭,無奈的看了看被我奪走的酒壺“唉!你太了解我了,想躲著消消愁都不行。”
我微微一笑,走到他身邊坐下“你每次不開心就會來這喝酒,想找不到你都難。”
他喃喃道“也是!有時真的覺得很奇怪,我明明最討厭被人猜透,卻又忍不住享受被你看透的過程。”
我笑而不語,仰頭喝了一口酒。
他忽然認真的看著我“塔雅,你可以告訴我東哥為什麽不肯嫁給我嗎?”
到底該不該告訴他呢?那個殘酷的真相。自己是愛人的殺父仇人。愛人,親人。對啊,若他真愛東哥怎麽會去殺納林傷東哥的心呢?我怎麽早沒有想到。
我別過頭,不敢麵對他炙熱的目光“你還記得布齋嗎?”
他眼中遊離,嘴裏喃喃道“布齋……”
我雖心有不忍但還是說出了真相“布齋就是東哥的父親。”
他沒有我想象中的吃驚,隻是淡淡的說:“她不肯嫁我,是因為我殺了她父親嗎?不行,我得去和她解釋。”他說著往外衝。
我拉住他“解釋,你要如何解釋?”
他回頭看我目光中充滿色彩“我要告訴她,戰場上刀劍無眼,生死無怨,這根本就不能成為她不履行婚約的理由,我一定要她嫁給我。”
我冷眼看著,沒錯他是天生的侵略者,天生的征服者,在他眼中隻要是以光明的手段掠奪的都不算過錯。尼堪外蘭是他的仇人,他尚且可以真刀真槍的較量,又為何要用陰謀手段謀害納林呢?
我直視他“布齋之事尚可以怪罪刀劍,那納林呢?他的死算什麽。”
他疑惑起來“納林不是舊患複發猝死的嗎?”看到我逼迫的眼神他領悟道“你懷疑我殺死納林?”
不顧他失望的神情,我依舊固執的說:“難道不是你嗎?如果不是,那你告訴我為什麽李如柏要收你一個圖倫城?”
他臉色不改鎮定道:“這些都是金台吉告訴你的吧!嗬嗬,我丟一個圖倫城是為了什麽,好我就告訴你,因為他不僅是東哥的哥哥,更是你的未婚夫。”說罷他扶袖而去。
難道我誤會他了,他並沒有殺納林?那又會是誰呢?難道金台吉在騙我?我到底該相信誰?
次日清晨,我擔憂著如何向孟古交待。昨天還沒來得及說和努爾哈赤說正題,我們就不歡而散。在孟古房前躊躇了好半會,進退兩難。
凝香小跑著過來,滿臉喜氣洋洋“姑娘好消息啊,建州都督大宴賓客,說是迎娶……”凝香故意停住含笑看我“姑娘,你猜咱們孟古格格的封號是什麽?”
我著急了“你這個鬼丫頭快說啊,你要急死我啊。”
她笑得合不攏嘴“側福晉啊!隻比正福晉矮半格的側福晉呀。本還擔心都督退婚呢,今日就封側福晉了,八抬大轎在門口侯著。”凝香越說越歡喜“不行我得趕緊去通知格格,她一定開心死了。”
我料到他會看在東哥的份兒上迎娶孟古,隻是沒想到他會給她側福晉的殊榮。
正準備去找孟古,就看到一個建州將士走過來“是塔雅姑娘嗎?”我輕輕點頭“都督請您過府一聚。”
建州都督府一片喜氣祥和,處處張燈結彩,大家忙裏忙外張羅著。正欲去中府,就看到佟佳氏走來,躲避不及,迎上她逼迫的氣場。
她嘴角抽搐著,看來氣的不輕“喲,這不是葉赫府的準福晉嗎?昨個兒還是咱建州府的一個丫頭,今個兒就變鳳凰了。恭喜恭喜啊。”
隻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她此刻嫉妒的心我懂,我微笑著“塔雅見過福晉。”我俯身行禮,忍不住回嘴“福晉大喜啊,都督擴充內房,以後福晉就有人拌嘴了,也就免了拉著外府的女眷挑釁。”
她不屑,眯著一雙丹鳳眼“嗬,這府中誰做主怕是你還不知道吧。擴充內房?哼,他不過是我家的入贅女婿,別忘了他現在都還跟著我家姓呢!”佟佳氏一時情急,說出了大逆不道的話。
努爾哈赤不知何時到來,徑直衝到我麵前怒視佟佳氏,一耳光搧過去“你這個渾帳東西,要不是看在你瑪父的恩情上,我早就把你休了。”
佟佳氏撫著臉滿臉震驚“你竟敢打我?”
努爾哈赤的憤怒不減“打你?憑你剛才的話我殺了你都不為過。我勸你最好安分一點,別逼著我撕破臉。以後要再讓我聽到這些大逆不道的話我定不輕饒。”
說完,他抓著我憤怒的往前走,不知是不是因為太生氣。他的力道很重,但我卻不怪他。畢竟對於一個霸主來說佟努爾哈赤的名稱無疑是最大的羞辱。
走到花園中他放開我的手“剛才讓你看笑話了,我……”
我打斷他,要知道讓一個霸主親口說出入贅的事很殘忍。“好了,別提了我知道。”他感動的凝視著我。
被他盯得不自在,我故作輕鬆的扯開話題“我代孟古和東哥謝謝你。”
他突然落寞著“謝什麽,哪個側福晉的位置原本應該是你的。”
我臉上笑意全失“辦不到的事何苦再提呢?”
他突然認真道:“塔雅,我答應你,若有一日你肯嫁給我。我定給你比側福晉還要榮耀的稱號。”
我知道他的心思,卻始終不解他為何執意要娶我。我歎歎氣無奈道:“那就等到那日再說吧。”氣氛尷尬到極點,我不自然的說:“你叫我來就為了說這個啊?”
他正色道:“這隻是一部分原因,最重要的是你要小心金台吉,我不想你延誤終身。”
我知道他的擔憂?我何嚐不在懷疑。但我曾答應過自己此生不再隨便猜疑金台吉。“我相信他不會害我。”
他沒有說話,隻是勉強一笑。
我的心很亂,我不知道該相信誰,一個是知己,一個是愛人,其中無論是誰在撒謊,對我來說無疑都是最大的打擊。難怪常言道【難得糊塗】今日我才品清這句話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