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小破團的七八個傭兵們,集體藏身在城郊一間廢棄倉庫里,雖然眼下局勢很不明朗,對他們很不利,一群大老爺們莫名其妙就開始了見不得光的生活,但他們臉上也沒什麼憂愁的神色,很快就開始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出任務的時候經常要長時間飛行,團里比較窮,買不起好的飛船,只能租借公會提供的最便宜飛船,往返於各大星系。


  這種飛船的速度比較慢,各項性能都非常一般,生活設備也很普通。長時間的星際旅行是很無聊的,大家要想辦法打發時間。如果全是一群漢子,倒是可以開開葷段子的玩笑……但是他們老大是個純妹子啊,雖然性格上經常會讓人忘掉這一點……啊,一不小心扯遠了,傭兵團的老大·虞藍好心教會了他們很多種牌類遊戲的玩法。


  比如有一種叫做鬥地主,三、四人一起玩。還有五十k,又是另一種可以人多一起玩兒的。至於拖拉機那就更有趣了。


  現在幾個人圍在一起打牌,據老大虞藍說,這種牌局有個奇怪的名字:□□。


  玩了幾把之後氣氛就火熱了起來,而修則一個人安靜地坐在角落,完美的五官隱入曖昧的光影交錯之中。


  光頭森在團里人緣最好,他輸了一局,把位置讓給其他人,朝修這邊走過來。


  「這位兄弟,你瞧起來挺面生的,以前在白晝之星沒見過你。」光頭森拉開椅子就要往下坐,「打算加入我們團?你跟老大關係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


  修撐著下巴,神秘地笑了笑:「當然很不錯,她是我老婆啊。」


  砰、砰、砰,同時傳來頭撞到桌子,不小心咬到自己舌頭的聲音,而光頭森則是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大應該是總攻啊……」


  「就是,怎麼能當別人的老婆呢,還是這麼個弱不禁風的小白臉……」


  「各種不科學啊,今天不是四月一號愚人節吧?你掐我一把……」


  「把老大託付給這種小白臉,太不靠譜了,我不服!」


  修眼角抽了抽,他力持優雅內斂,並沒有說話。


  看起來高深莫測的樣子倒是的確挺能唬人的,一群傭兵又好氣又不敢問,幾個人腦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安泓埋頭把玩自己手裡的牌,突然說了一句:「老大喜歡就好,我們又打不過老大,咱們團的規矩一直都是誰拳頭大誰做主。」


  眾人深以為然。


  他們再看修的目光又有了些不同,帶著奇怪的懷疑和羨慕,難道這小白臉身懷絕技,能打贏咱們暴力老大?


  擁有讀心能力的修十分無語。


  看來他要繼續努力,爭取能給這種能力加個開關,不然就跟壞掉的收音機一樣,無差別接收各種亂七八糟的心聲,聽起來也很累啊。


  小查沉默地坐在一旁,他看了看安泓平靜如昔的表情,又偷偷摸摸地朝修那邊瞟。


  過了一會兒,他找了個上廁所的借口,把手裡一把牌扔下跑了。


  「哎呀,這個小查,他這把牌挺好,能通殺,這都捨得扔。」


  抬起頭看了看,安泓把手裡的牌也棄了:「我這把牌太爛,不跟了。你們接著玩,我也去放個水。」


  安泓是真的膀胱漲得厲害,一溜兒小跑鑽進老舊的廁所,小查似乎正在探頭往窗外看,發現安泓進來,他被嚇了一跳,慌張地往回縮,脖子卡在窗洞那兒進退不得。


  安泓走上前輕鬆一掰,金屬窗欄就變了形,剛好能讓小查把頭抽回來。


  小查尷尬地摸摸脖子,朝安泓笑著道謝,然後走到安泓旁邊,試探著問:「安哥,今天來的那個男的,就是頭髮很長的那人,你有沒有覺得……」


  「覺得?覺得什麼?」安泓一邊問一邊轉過身。


  小查啊地喊了一聲,連忙往後撤,低頭看了眼被濺到的鞋子,無語凝噎。


  「你真不覺得那個新來的傢伙眼熟嗎?」小查忍著沒發火,壓低聲音又問了一次。


  安泓搖搖頭,拉好褲鏈:「長得那麼有辨識度的人,如果見過一次的話不可能忘記吧?」


  被堵得無言以對,小查低頭,表情有些陰沉。


  兩人一前一後重新回到倉庫里,很快又各自加入了牌局當中。扎西將面前的籌碼歸納整理好,視線在兩人身上繞了一圈。


  ※※※


  虞藍帶著大家偷偷來到了傭兵公會地下。


  這裡是一個非常深的地下水道,粗細不一的銅管延伸到這座城市各個角落,最後又彙集到這裡。


  聽著更遠更深處的轟隆水聲,虞藍打開了系統面板,確認前方沒有紅名。


  不過上面有兩個綠色的光點,這讓虞藍非常在意,等到逐漸靠近之後,她驚訝地喊出對方的名字:「紅、紅翼,紫索,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紅翼眯起眼,眼睛適應了光線后,辨認出虞藍的身份。等他們四人都站在了有光亮的地方,確認對方沒有任何惡意,他才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往後靠了靠。


  紫索依然昏迷著,無菌防護艙將他裹在裡面,儀器靜靜地跳動,顯示出他的生命體征。


  「是你啊,你來這裡做什麼?」紅翼聲音沙啞低沉。


  虞藍以前對紅翼挺不服氣的,直到自己親手打敗了他,那種強烈的敵對情緒這才淡了。後來又經歷了很多事兒,現在虞藍再看到紅翼,多了幾分欽佩和同情,少了一些討厭。


  從背包里掏出幾樣烹飪和兩份古井泉,虞藍遞過去,低聲說:「吃點吧,你嘴唇都起皮了。你和紫索被通緝的事兒你已經知道了吧?」


  紅翼沉默著點了點頭。


  「你問我們為什麼來這兒,」虞藍聳肩,「因為你和紫索,現在很多人都遭了秧,我們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聞言,紅翼眼底升起一股怒意,他捏緊拳頭,回頭看了一眼紫索,表情逐漸化作不舍和悲哀。他搖頭嘆息:「是我……是我們連累了大家,但是我現在不能出去,我不能走,紫索需要我。」


  虞藍這才發現,他胳膊上插了一根管子,那條管子連接在紫索的無菌防護艙上,能量從紅翼體內緩緩流向紫索那邊。


  「你這是打算把命都給他?」虞藍震驚,「紅翼,我以為你是那種很自傲很無情的人……」


  紅翼沒生氣,反而笑了起來:「也許吧,我對其他人可以自私無情,但是對於我的哨兵,我可以把自己的命給他,也要讓他活下去。」


  虞藍:!!!

  也許是因為相似的遭遇,也許是紅翼已經累得不想繼續隱瞞下去,他向虞藍講述了關於自己的故事——


  一個五歲時就體現出與其他人不同的小孩,很快就被好事的街坊報告給有關部門,緊接著,一群身穿白色制服的人出現在了那個偏僻的星球,帶走了紅翼。


  年幼的他被強行剝奪了與父母生活的權利,也得不到正常孩子該有的童年和自由。


  他每天都要上課。


  上什麼課呢?

  告訴嚮導如何順從哨兵,如何對哨兵的意志和指示唯命是從。那個學校里,都是像紅翼一樣的人,他們全都十分安靜,乖巧,柔弱。未成熟的嚮導們,被關在全封閉的學校里,麻木地接受著被強加給自己的命運。


  洗腦一般的口號和觀念,被反覆烙印進他們的意識。


  住在紅翼隔壁,是一個對他非常溫柔的姐姐。


  某天夜裡,隔壁傳來了奇怪的動靜,紅翼趴在天窗上,看到那個姐姐痛苦地蜷縮起來,大量流汗、不住顫抖,併發出奇怪的呢喃。很快,穿白色制服的人出現了,他們掏出一枚針劑,注入女孩體內。


  過了沒多久,那個女孩被調到另一棟宿舍,開始接受更嚴格的訓練課程。


  紅翼好不容易找機會偷偷見到她,女孩眼裡的神采已經徹底黯淡,她告訴紅翼,自己的信息被放在了一個特殊的平台上,供哨兵挑選、競拍。


  等到競拍結束,學校就會舉報一場特殊的成年禮,她的命運從此屬於出價最高的人。


  女孩摸了摸紅翼的臉,淚流滿面。


  「……我也想有一場浪漫的愛情,想要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可是他們都告訴我,嚮導不需要自我意識,只要服從哨兵,為哨兵提供他們需要的精神疏導,並為他們繁衍後代,這就是一個嚮導的價值。」


  年幼的紅翼看懂了女孩眼底的絕望。


  他開始逃,每次逃跑和反抗只會遭到更殘酷的懲罰:關禁閉、挨餓、毒打。


  「……後來,有一次逃跑的時候,我的精神力發生了異化,」紅翼說,「異常的變化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我被送到了一個神秘的研究基地,他們打算從我大腦里取出一種結晶,利用那種結晶,來大批量生產像我一樣……擁有嚮導力量的人。」


  虞藍聽得差點沒吐了。這不就是□□人、改造人計劃嗎?那些人真該死!


  「你知道嗎,小哨兵,哨兵與嚮導的羈絆是很奇妙的。而哨兵想要標記嚮導的*十分強烈,那是深植在他們dna里的本能。佔有一個甜美的嚮導,是哨兵畢生的追求。紫索能夠找到那個基地,把我從裡面救出來,就是因為他和我的契合度高達90%以上。他循著我的信息素而來,我很害怕,但是又不得不暫時利用他、依靠他離開。」


  「紫索把我從那個地獄里救出來,那之後,我們一起來到了海蜃星系,在這裡成為了傭兵。」紅翼扭頭注視沉睡的紫索,「我非常抗拒自己嚮導的身份,即使是在我進入成熟期,並不慎爆發了情熱之後,紫索也沒有對我進行標記。明明他非常渴望擁有自己的嚮導,但他依然克制住了。他寧可使用抑製劑,也不願意傷害我。他替我掩蓋嚮導身份,鼓勵我努力變強,只有擁有了力量之後,我才能面對真實的自己……」


  「為了挽救紫索的性命,我讓他標記我,只要我活著,他就不會死。而如果他撐不下去了,我也不會獨活。你知道紫索說什麼嗎?」


  虞藍一陣鼻酸,她搖了搖頭。


  「紫索拒絕標記我,他說,他跟我的契合度只有91%,我應該好好活下去,尋找跟我100%契合的那個人。」紅翼調整了姿勢,讓自己更靠近那個無菌艙,「真是個傻瓜,等待了那麼久的禮物,近在眼前了,他卻要把我推開。」


  「所以我只好反過來,標記了他。」紅翼抬頭,眼裡閃爍著異彩,「小哨兵,我不信嚮導的命運只能依附哨兵,為哨兵而活。同樣的,我也不認為,只有哨兵可以支配嚮導、標記嚮導。既然紫索主動放棄了支配的權利,那隻好讓我來掌控我們兩個人的命運,是繼續活下去,還是被折磨致死。」


  虞藍迷茫地眨了眨眼,不明白紅翼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些。


  「……傭兵星系沒有健全的哨兵&嚮導學院,」紅翼壓低聲音,飛快地說,「小哨兵,你對哨兵嚮導之間的關係了解得太少,這樣很容易會讓自己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當中。別以為只有嚮導會被人覬覦,強大的哨兵也會成為某些人手裡價值連城的玩物。」


  「記住,不要隨意標記一名嚮導,別被愚蠢的本能所掌控。標記和被標記是一種神聖而特殊的關係,沒有人應該無條件服從另一個人。」


  說完之後,紅翼咳嗽起來,他看上去非常疲累。


  聽過紫索和紅翼這段往事之後,她沒辦法袖手旁觀。於是虞藍向紅翼提議道:「我想……也許我可以試一下,或許能讓紫索好轉起來。不過我也不能百分百保證,試一試的話,他的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糟。」


  紅翼失落地搖了搖頭:「你只是一個哨兵,除了力大無窮,無堅不摧之外,還能做什麼?在外面的世界,只有極少數經過專業培訓的嚮導,才能迅速治癒人們的創傷……不過嚮導太稀有了,而哨兵對嚮導的佔有慾極其可怕,一個嚮導隨意出現,很可能會令無數哨兵徹底發狂。所以嚮導即使擁有力量,也不被允許隨意外出,更別說走進醫院救死扶傷。」


  「哎呀,試一試嘛,又不會少一塊肉。」虞藍開始撒嬌耍賴,紅翼被她笑啊笑的磨得沒了脾氣,低頭沒出聲繼續反對。


  「如果我治好了紫索,作為交換,你把更多關於哨兵和嚮導,尤其是標記……把我不知道的這些事兒都告訴我吧。」虞藍趁機要求。


  紅翼並不相信這個小哨兵真有這能耐。


  他親眼見過虞藍與其他哨兵完全不同的能力,也在單人機甲戰鬥中被虞藍打敗。但她是哨兵啊,速度更快、攻擊力更強,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可是治療輔助類的能力?


  那是嚮導的活兒,哨兵再怎麼牛逼,能日天日地日空氣,也沒辦法打破天生的能力差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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