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你就是我的光芒
「錦姒姐姐！」六歲的顧璃楚很喜歡這位幾個月剛搬來的鄰家姐姐，總是一有時間就去找楊錦姒玩。
楊錦姒大她八歲，明明打小就不喜歡小孩子，卻偏偏對顧璃楚分外喜愛，做什麼事都由著她。
楊錦姒放下手中的筆，轉過頭看向顧璃楚，滿臉溫柔，伸手把顧璃楚抱在了自己腿上，捏了捏對方的小臉，道：「小璃來找姐姐玩嗎？」
顧璃楚一張包子臉皺了皺，似乎不太滿意楊錦姒總是捏她的臉：「錦姒姐姐不要總捏我的臉啦，二姐說，總是被捏臉是會變醜的。」
楊錦姒聞言挑了挑眉，道：「憶楚又在胡說八道了，別聽你二姐的，她老嚇唬你，我們小璃可是個美人胚子，怎麼捏都不會變醜。」
顧璃楚小孩心性，自然被哄一哄就好了，一高興，抱著楊錦姒的脖子就「吧唧」了一口，興高采烈地道：「錦姒姐姐對我最好了，長大之後我要嫁給錦姒姐姐！」
童言無忌，顧璃楚再長大了一點，就從沒說過這種話了，哪知楊錦姒卻真真切切地記在了心裡。
顧璃楚的童年都是與楊錦姒一同度過的，兩人關係甚密，姐妹間摟摟抱抱自然是常事，只是隨便親一下這種事，顧璃楚卻從沒做過了。
顧璃楚慢慢長大，生命中自然不可能只有楊錦姒這一個朋友，她從小雖然比較內向，但也總有願意同她交朋友的人，只是因她靦腆，大多數人都被她慢熱的反應冷了回去，只剩下同班一個女生對她始終熱情，再加上楊錦姒彼時在讀大學，顧璃楚和她沒法像以前一樣黏在一起，於是逐漸和同班女生變成了好朋友。
這一切楊錦姒都看在眼裡。
交到新朋友的新鮮感令顧璃楚忽視了楊錦姒一天比一天陰鬱的狀態，直到十三歲那年顧璃楚升上初中仍然與之前那個女生關係密切，楊錦姒終於忍無可忍了。
「小璃……」顧璃楚這輩子都忘不了在那間陰暗的倉庫里，楊錦姒痴迷又瘋狂的眼神，「小璃……你為什麼要背叛我呢……」
顧璃楚被綁了手腳，嘴上被貼了膠帶，她驚恐地看著逐漸靠近的楊錦姒，對方身上壓抑的氣息令她本能地感到害怕，她不禁開始瑟瑟發抖，不停地搖頭。
「小璃，你喜歡那個女生是不是？」楊錦姒狂熱的目光在顧璃楚的臉上掃來掃去，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撫摸對方的臉頰，卻被顧璃楚搖著頭躲開。
楊錦姒表情一凝，明明還是在笑著，卻莫名顯得猙獰可怖：「小璃，你喜歡上她，就不喜歡我了是不是？你就這麼厭惡我？你怎麼能討厭我？！」
她越說越激動，最後直接一把捏住了顧璃楚的臉，手指都捏得發白，語氣異常瘋狂：「我告訴你，你只能喜歡我！只能喜歡我！你是我的！就算我殺了你，你也只能是我的！」
聽到「殺」這個字，顧璃楚頓時一抖，眼睛里溢出了淚花，她拚命掙扎著想要掙脫楊錦姒的鉗制，卻被楊錦姒壓製得死死的。
楊錦姒又湊近了一點，完全無視了顧璃楚劇烈的反抗，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底的狂熱猙獰一覽無遺：「你喜歡她？她有我漂亮嗎？！她有我了解你嗎？！你喜歡她什麼？那張臉？那她的臉變成現在這樣你還喜歡嗎？！」
她刷地拿出一張照片舉在顧璃楚眼前，照片里的女生滿臉鮮血，臉上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刀痕分外嚇人，連血肉都還外翻著。
顧璃楚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胃中翻騰，作嘔欲吐。
「小璃，你不喜歡她了對不對？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楊錦姒一把丟開照片，雙手按住顧璃楚的頭與她相對，顧璃楚的眼裡已經全是淚水，她卻像沒看見一般，自顧自地說道，「小璃，你從小就說我長得好看，你說你喜歡我的！小璃，你怎麼能變心？我這麼愛你，你怎麼能變心？！」
顧璃楚淚眼朦朧中看著眼前的人，楊錦姒的確是漂亮的，但是如今在顧璃楚眼裡，這張漂亮的容顏已與青面獠牙的惡鬼沒有什麼區別，這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溫柔的錦姒姐姐了。
顧璃楚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被封住的嘴裡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也許是顧璃楚的哭聲讓楊錦姒找回了一點理智，她雙手微微鬆開了一點，有些慌亂地捧著顧璃楚的臉查看，道：「小璃，小璃，你怎麼哭了？是誰弄疼了你嗎？」
顧璃楚只哭泣著瘋狂搖頭。
楊錦姒見她這副模樣，神情又突然一變，惡狠狠道：「你在心疼那個賤人是不是？！你變心了是不是？！」
顧璃楚只是哭。
楊錦姒冷冷地笑了一聲，忽然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了一把刀，冰涼的刀面貼在顧璃楚的臉上一下一下地划著，她的聲音又變得像以前那樣溫柔無比：「小璃，我們去一個不會有人勾引你的地方好不好？在那裡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你再也不會變心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刀往下滑，抵住了顧璃楚白皙的脖子，微微用力，壓出一條紅痕來。
「小璃……小璃……」楊錦姒痴迷地喊著顧璃楚的昵稱，和以前同樣柔情蜜意的聲音，此時卻只讓顧璃楚感到恐懼，「你是我的新娘，你說過要嫁給我的……我們去一個不會被別人打擾的地方結婚好不好……」
顧璃楚滿臉淚水，絕望地感受著脖子上越來越重的力道，覺得自己已經等不到家人來救她了。
楊錦姒湊近了一點，隔著膠帶在顧璃楚唇上親了親，笑道：「小璃，我愛你——」
「砰——！」一聲巨響，楊錦姒惱怒地轉頭看過去，卻是顧懷楚帶著警察砸了倉庫門。
顧懷楚看到倉庫里被綁得嚴嚴實實的顧璃楚，瞳孔一縮，又看到顧璃楚脖子上架著的刀，心裡頓時一緊，喝聲道：「楊錦姒！你在幹什麼？！」
楊錦姒看清來人，「嘖」了一聲，陰陽怪氣地道：「幹什麼？懷楚哥，我在和小璃結婚啊！」
她說著，臉上又露出那種令人膽寒的笑容：「快了，我馬上就能和小璃在一起了，我——啊！！！」
楊錦姒一聲慘叫，拿著刀的手被射穿了手臂，她頓時痛得倒在地上，刀掉在了一邊。
「顧懷楚……顧懷楚！」楊錦姒捂著傷處，渾身發抖，神情怨恨可怖，「你為什麼要拆散我和小璃？！顧懷楚你怎麼不去死！」
警察迅速沖了進來，鉗制住瘋狂掙扎的楊錦姒，但一個二十一歲的女大學生怎麼可能掙脫得了訓練有素的警察，顧懷楚則趕緊跑到自己三妹身邊給鬆綁。
「哥——！」嘴上的膠帶被撕了下來，顧璃楚倒在顧懷楚懷裡大哭，不可言喻的惶恐與絕望終於在此刻爆發出來，顧懷楚心疼地抱著她，輕聲安慰。
楊錦姒被壓走，走前眼睛也一直盯著顧璃楚，大聲叫道：「小璃！小璃！我會回來找你的！相信我！我會回來找你的！」
顧璃楚埋在自家哥哥懷裡哭，不住地嗚咽：「哥……她……瘋了……她瘋了……」
顧璃楚幾乎要哭得背過氣去，最後整整高燒了三天，才終於算是清醒過來。
顧璃楚醒來的時候，顧憶楚正趴在她床邊睡著了，顧璃楚失蹤時，她正在國外，收到消息便立刻趕了回來，聽了大哥講述的事情經過，恨不得把楊錦姒剝皮削骨，顧璃楚昏迷期間她便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此時顧璃楚有了一點動靜，她就立刻驚醒了過來，顧不得自己一臉憔悴，伸手就想握住顧璃楚的手問她感覺怎麼樣。
卻不料顧璃楚手猛地一縮，躲開了顧憶楚的碰觸。
顧憶楚愣住了。
自那以後，顧璃楚就變得比以前更加孤僻，話也極少說了，楊錦姒的事成了她一生的陰影，顧家只對外宣稱三小姐不善交際天生冷漠。
「所以……這就是你今天這麼反常的原因？」葉潯汐和顧璃楚躺在床上，她默默聽完了顧璃楚講的這些事。
被子之下，顧璃楚的手與她十指相扣，顧璃楚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她聽到顧懷楚說楊錦姒回來了的時候，的確是完全慌亂了，只感覺自己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葉潯汐察覺她的異樣，一路追問，一句「你是不是忘了答應過我什麼」，才終於撬開了她的嘴。
葉潯汐一聲不吭地躺了一會兒，突然翻了個身，將顧璃楚抱在了懷裡，安撫地拍著對方的背，輕聲道：「『不要怕』這句話估計沒有什麼用，但是，我還是要說，顧璃楚，現在我在你身邊，不要怕，我會一直陪著你，和你一起面對一切。」
她溫柔的聲音似乎擁有一種奇異的力量，漸漸撫平顧璃楚心頭的褶皺，顧璃楚埋在她懷裡，聞著她身上好聞的氣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正是因為她現在有了葉潯汐，才會願意把這終生的陰影講出來。
溫馨甜蜜的氣氛維持了一會兒，葉潯汐想了想，覺得奇怪：「楊錦姒……不是被抓了嗎？怎麼現在又……」
顧璃楚搖了搖頭，聲音悶悶的：「她那時候說有精神疾病，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沒被判刑。」
楊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怎麼會看著自家的女兒被送進監獄。
「這樣啊……」葉潯汐也只能嘆息一聲，輕輕吻了吻顧璃楚的耳尖，「別怕。」
顧璃楚小聲地「嗯」了一聲。
葉潯汐眨眨眼，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她把顧璃楚稍微推開一點，與她四目相對：「你說她是你一輩子的陰影……」
顧璃楚不知道葉潯汐想幹什麼，迷茫地點了點頭。
葉潯汐無奈地嘆息一聲：「我不許，我會吃醋的。」
「……啊？」
她捧起顧璃楚的臉，霸道又溫柔地印下一個吻：「她要成為陰影在你心上盤踞一輩子？那我就要成為你的光，把它全都驅散。」
帶著些許小脾氣的話語落進顧璃楚耳朵里，撞擊著心底最柔軟的那一塊地方。
顧璃楚在心底輕笑一聲，主動迎合上葉潯汐的親吻，呢喃出一句話。
「早就……是了啊。」
若不是在十四歲時看到那樣光芒萬丈無比耀眼的葉潯汐，她也許……早就抑鬱自殺了吧……
所以，葉潯汐，你是我的救贖，是我的摯愛。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