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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jin][jiang]-家

  :「媽,一向身上好我在家裡等了這半日,媽竟不去,什麼事情這麼忙的不回家我等煩了,自己先到了老太太跟前請了安了,這會子請太太的安去。媽還有什麼不了的差事手裡是什麼東西?」周瑞家的笑道:「噯!今兒偏偏來了個劉老老,我自己多事,為他跑了半日。這會子叫姨太太看見了,叫送這幾枝花兒給姑娘奶奶們去,這還沒有送完呢。你今兒來,一定有什麼事情。」他女孩兒笑道:「你老人家倒會猜,一猜就猜著了。實對你老人家說:你女婿因前兒多喝了點子酒,和人分爭起來,不知怎麼叫人放了把邪火,說他來歷不明,告到衙門裡,要遞解還鄉。所以我來和你老人家商量商量,討個情分。不知求那個可以了事?」周瑞家的聽了道:「我就知道。這算什麼大事,忙的這麼著!你先家去,等我送下林姑娘的花兒就回去。這會兒太太二奶奶都不得閑兒呢!」他女孩兒聽說,便回去了,還說:「媽,好歹快來。」周瑞家的道:「是了罷!小人兒家沒經過什麼事,就急的這麼個樣兒。」說著,便到黛玉房中去了。


  誰知此時黛玉不在自己房裡,卻在寶玉房中,大家解九連環作戲。周瑞家的進來,笑道:「林姑娘,姨太太叫我送花兒來了。」寶玉聽說,便說:「什麼花兒拿來我瞧瞧。」一面便伸手接過匣子來看時,原來是兩枝宮制堆紗新巧的假花。黛玉只就寶玉手中看了一看,便問道:「還是單送我一個人的,還是別的姑娘們都有呢?」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這兩枝是姑娘的。」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么!別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給我呀。」周瑞家的聽了,一聲兒也不敢言語。寶玉問道:「周姐姐,你作什麼到那邊去了?」周瑞家的因說:「太太在那裡,我回話去了,姨太太就順便叫我帶來的。」寶玉道:「寶姐姐在家裡作什麼呢怎麼這幾日也不過來?」周瑞家的道:「身上不大好呢。」寶玉聽了,便和丫頭們說:「誰去瞧瞧,就說我和林姑娘打發來問姨娘姐姐安,問姐姐是什麼病,吃什麼葯。論理,我該親自來的,就說才從學里回來,也著了些涼,改日再親自來看。」說著,茜雪便答應去了。周瑞家的自去無話。


  原來周瑞家的女婿便是雨村的好友冷子興,近日因賣古董,和人打官司,故叫女人來討情。周瑞家的仗著主子的勢,把這些事也不放在心上,晚上只求求鳳姐便完了。


  至掌燈時,鳳姐卸了妝,來見王夫人,回說:「今兒甄家送了來的東西,我已收了。咱們送他的,趁著他家有年下送鮮的船,交給他帶了去了。」王夫人點點頭兒。鳳姐又道:「臨安伯老太太生日的禮已經打點了,太太派誰送去?」王夫人道:「你瞧誰閑著,叫四個女人去就完了,又來問我。」鳳姐道:「今日珍大嫂子來請我明日去逛逛,明日有什麼事沒有?」王夫人道:「有事沒事都礙不著什麼。每常他來請,有我們,你自然不便;他不請我們單請你,可知是他的誠心叫你散蕩散蕩。別辜負了他的心,倒該過去走走才是。」鳳姐答應了。當下李紈探春等姊妹們也都定省畢,各歸房無話。


  次日鳳姐梳洗了,先回王夫人畢,方來辭賈母。寶玉聽了,也要逛去,鳳姐只得答應著。立等換了衣裳,姐兒兩個坐了車。一時進入寧府,早有賈珍之妻尤氏與賈蓉媳婦秦氏,婆媳兩個帶著多少侍妾丫鬟等接出儀門。那尤氏一見鳳姐,必先嘲笑一陣,一手拉了寶玉,同入上房裡坐下。秦氏獻了茶。鳳姐便說:「你們請我來作什麼拿什麼孝敬我有東西就獻上來罷,我還有事呢!」尤氏未及答應,幾個媳婦們先笑道:「二奶奶今日不來就罷,既來了,就依不得你老人家了。」正說著,只見賈蓉進來請安。寶玉因道:「大哥哥今兒不在家么?」尤氏道:「今兒出城請老爺的安去了。」又道:「可是你怪悶的,坐在這裡作什麼何不出去逛逛呢?」秦氏笑道:「今日可巧:上回寶二叔要見我兄弟,今兒他在這裡書房裡坐著呢,為什麼不瞧瞧去?」寶玉便去要見,尤氏忙吩咐人小心伺候著跟了去。鳳姐道:「既這麼著,為什麼不請進來我也見見呢?」尤氏笑道:「罷,罷,可以不必見。比不得咱們家的孩子,胡打海摔的慣了的。人家的孩子都是斯斯文文的,沒見過你這樣潑辣貨。還叫人家笑話死呢!」鳳姐笑道:「我不笑話他就罷了,他敢笑話我?」賈蓉道:「他生的靦腆,沒見過大陣仗兒,嬸子見了,沒的生氣。」鳳姐啐道:「呸!扯臊!他是哪吒我也要見見。別放你娘的屁了!再不帶來,打你頓好嘴巴子。」賈蓉溜湫著眼兒笑道:「何苦嬸子又使利害!我們帶了來就是了。」鳳姐也笑了。


  說著出去一會兒,果然帶了個後生來:比寶玉略瘦些,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舉止風流,似更在寶玉之上,只是怯怯羞羞有些女兒之態,靦腆含糊的向鳳姐請安問好。鳳姐喜的先推寶玉笑道:「比下去了!」便探身一把攥了這孩子的手,叫他身旁坐下,慢慢問他年紀讀書等事,方知他學名叫秦鍾。早有鳳姐跟的丫鬟媳婦們,看見鳳姐初見秦鍾並未備得表禮來,遂忙過那邊去告訴平兒。平兒素知鳳姐和秦氏厚密,遂自作主意,拿了一匹尺頭,兩個「狀元及第」的小金錁子,交付來人送過去。鳳姐還說太簡薄些。秦氏等謝畢,一時吃過了飯,尤氏、鳳姐、秦氏等抹骨牌,不在話下。


  寶玉、秦鍾二人隨便起坐說話兒。那寶玉自一見秦鍾,心中便如有所失,痴了半日,自己心中又起了個獃想,乃自思道:「天下竟有這等的人物!如今看了,我竟成了泥豬癩狗了,可恨我為什麼生在這侯門公府之家要也生在寒儒薄宦的家裡,早得和他交接,也不枉生了一世。我雖比他尊貴,但綾錦紗羅,也不過裹了我這枯株朽木;羊羔美酒,也不過填了我這糞窟泥溝。『富貴』二字,真真把人荼毒了。」那秦鍾見了寶玉形容出眾,舉止不凡,更兼金冠綉服,艷婢嬌童,——「果然怨不得姐姐素日提起來就誇不絕口。我偏偏生於清寒之家,怎能和他交接親厚一番,也是緣法」。二人一樣胡思亂想。寶玉又問他讀什麼書,秦鍾見問,便依實而答。二人你言我語,十來句話,越覺親密起來了。一時捧上茶果吃茶,寶玉便說:「我們兩個又不吃酒,把果子擺在裡間小炕上,我們那裡去,省了鬧的你們不安。」於是二人進裡間來吃茶。秦氏一面張羅鳳姐吃果酒,一面忙進來囑咐寶玉道:「寶二叔:你侄兒年輕,倘或說話不防頭,你千萬看著我,別理他。他雖靦腆,卻脾氣拐孤,不大隨和兒。」寶玉笑道:「你去罷,我知道了。」秦氏又囑咐了他兄弟一回,方去陪鳳姐兒去了。


  一時鳳姐尤氏又打發人來問寶玉:「要吃什麼,只管要去。」寶玉只答應著,也無心在飲食上,只問秦鍾近日家務等事。秦鍾因言:「業師於去歲辭館,家父年紀老了,殘疾在身,公務繁冗,因此尚未議及延師,目下不過在家溫習舊課而已。再讀書一事也必須有一二知己為伴,時常大家討論才能有些進益——」寶玉不待說完,便道:「正是呢!我們家卻有個家塾,合族中有不能延師的便可入塾讀書,親戚子弟可以附讀。我因上年業師回家去了,也現荒廢著。家父之意亦欲暫送我去,且溫習著舊書,待明年業師上來,再各自在家讀書。家祖母因說:一則家學裡子弟太多,恐怕大家淘氣,反不好;二則也因我病了幾天,遂暫且耽擱著。如此說來,尊翁如今也為此事懸心,今日回去,何不稟明,就在我們這敝塾中來我也相伴,彼此有益,豈不是好事?」秦鍾笑道:「家父前日在家提起延師一事,也曾提起這裡的義學倒好,原要來和這裡的老爺商議引薦;因這裡又有事忙,不便為這點子小事來絮聒。二叔果然度量侄兒或可磨墨洗硯,何不速速作成,彼此不致荒廢,既可以常相聚談,又可以慰父母之心,又可以得朋友之樂,豈不是美事?」寶玉道:「放心,放心!咱們回來告訴你姐夫姐姐和璉二嫂子,今日你就回家稟明令尊,我回去稟明了祖母,再無不速成之理。」


  二人計議已定,那天氣已是掌燈時分,出來又看他們玩了一回牌。算帳時,卻又是秦氏尤氏二人輸了戲酒的東道,言定後日吃這東道,一面又吃了晚飯。因天黑了,尤氏說:「派兩個小子送了秦哥兒家去。」媳婦們傳出去半日。秦鍾告辭起身,尤氏問:「派誰送去?」媳婦們回說:「外頭派了焦大,誰知焦大醉了,又罵呢。」尤氏秦氏都道:「偏又派他作什麼那個小子派不得偏又惹他!」鳳姐道:「成日家說你太軟弱了,縱的家裡人這樣,還了得嗎?」尤氏道:「你難道不知這焦大的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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