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突圍
趙穆一邊擰著單衣上的水,一邊將一把短劍遞給夏葉瑾,他自己赤手空拳,目光落在霧茫茫的暮色之中,屏氣凝神。
「有動靜。」他忽然壓低聲音開口。
果然,只見遠處傳來隱約的火光,接著是紊亂繁多的腳步聲,有一大群人打著火把正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追來。
「再這樣下去不行,遲早會被抓住。」布日固德蹙眉,這一片密林雖然不大,但地形複雜崎嶇難走,在大白天能走出去都算是運氣,更何況是在周圍霧氣瀰漫後方還有追兵的情況下?
「不如分散開。」夏葉瑾提議,「現在對方在明咱們在暗,借著這霧氣,分開行動未必能被發現。」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他們三個人武力值不同,身份也不同,到底如何分散才能取得利益最大化,這是個問題。
其實也不算是個問題。就在夏葉瑾想要開口讓趙穆護著布日固德先抄小道離開她自己斷後的時候,對方卻先一步開口,「你護著王爺先走,我斷後。」兩個人倒是想到一塊去了。
眼看火光越來越明顯,此刻也不是互相客套推辭的時候,夏葉瑾囑咐了句那你自己小心點,便與布日固德竄進了密林。
才走了沒多遠,就看到剛才所在的地方火光漫天,人聲嘈雜,心知追兵已經趕到,夏葉瑾正要繼續飛奔往前,忽然聽到「嘩啦」一聲——布日固德腳下被樹根絆到,一個踉蹌整個人直接撞在了前方的草垛上,身子最終是穩住了,但卻推到了一大片的草垛。
聲音之大,很快引來了大量的追兵。
悉悉索索的,全都是馬靴踩在枯葉上的音調。
「盡養了一批廢物,連個人都看不住!」
「不是屬下無能,只是那布日固德實在太過於狡猾,誰知道他竟然往漕渠走——」
夏葉瑾與布日固德兩人藏在一棵老槐樹后,此刻一前一後的腳步聲就在槐樹前停下,對話異常清晰。
「你在這兒跟我說有什麼用,主子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等他到了,你自己去跟他解釋……」
聽了這話,夏葉瑾發現布日固德眯了眯眼睛,不知道想到了這麼。
這邊兩人屏氣凝神,又聽得那人接著說,「主子也是良善,要我說當日就該直接解決了,省的如今又出了這麼一筐子的事兒。」
夏葉瑾下意識的看了布日固德一眼,心中暗自計算她這回如果能僥倖逃過一劫,回去后絕對要讓宮辰時給她加雙倍……不,三倍工資補貼。如此驚心動魄險象環生的,區區一個人壽保險哪裡能保的過來。
「你懂得什麼?!」另外一個人又道,「主子已經答應了人家,不殺布日固德。」話里已經帶上了揶揄的意味。
對方呲笑,「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吶……」
兩人在樹后聽得心驚膽戰,方才泅水衣裳盡濕,又在低溫下耗時過長,寒氣入骨,哪裡能長久支撐?夏葉瑾口唇發白,心突突直跳,再去看布日固德,也沒有比他好多少,原本就生的白細,此刻更是凍得面無血色。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再藏著,怕是沒等到追兵發現自己就先被凍死。所以就算對方來人再多,他們也沒法再繼續躲下去。
「主子來了,我先過去看看——」
其中一人說了一句,便扭頭朝外走。
夏葉瑾微微探出頭去,借著微光,發現一人已經走遠,另外一人距離他們倆只有幾步之遙。時機稍縱即逝,正琢磨著要不要先跳出去解決掉一個,就看到一抹身影從身側閃出——布日固德已經先一步行動。
他悄悄潛至那人身後,左手擒住對方脖頸,右手按住口鼻,用力往後一拖,便把人撂倒在地。緊接著翻身上前,朝著胸腔連捅了幾刀,一眨眼功夫那人便不再動彈。
布日固德將屍首拖到老槐樹后,朝著夏葉瑾示意,兩人正打算出溜,突然夏葉瑾後背一寒,一把長刀頂在了她的脊梁骨上。
寒氣刺骨,林中靜得猶如死地,連風聲蟲鳴也聽聞不到。
走在前頭的布日固德已經停了下來,轉身,獃獃的望著夏葉瑾,或者說,透過夏葉瑾望向她身後的人。
對方沒有帶箭弩,布日固德還是有可能借著霧氣殺出重圍。這是夏葉瑾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心中這樣想著,她便使勁地朝布日固德使眼色,試圖通過眼神與他對接。可遺憾的是,對方像傻了一般愣在原地,完全無動於衷。
就在夏葉瑾著急得渾身冒汗的時候,有人開了口,「王爺,外面天寒,屬下護送您回去。」
陰森森的,帶著怪調。
「什麼時候開始的?」布日固德這才仿若回過神來,望著夏葉瑾身後的某一人問道。
「什麼什麼時候開始的?」年輕帶著稚氣的聲音在夏葉瑾身後幾步之遙盪開,聽得莫名耳熟,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是誰。「我做了這麼多,不過是為了哥哥的安危罷了。」
哐當!
夏葉瑾身子晃了一下,險些撞上刀口。
扎慕林!
這個人是扎慕林,布日固德的親弟弟,真敏郡主的第二任丈夫。
在宮辰時的敘述中,她一直以為此人不過是在布日固德死後承繼他妻子的打醬油路人而已,實在是沒有想到,扎慕林才是最終的幕後黑手。
其實他殺死布日固德的目的再明顯不過,是為了爭奪南梁王的財產和繼承權吧。
「你放棄吧這沒有意義……」或許是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布日固德的神情放鬆下來,他半眯著眼睛看向就站在幾步之遙的親兄弟,「父王若是知道——」
扎慕林卻笑的更加大聲,「你放心,父王永遠都不可能會知道了。」
布日固德神色一凜,「你把父王怎麼了?」
「也沒怎麼。」凜冽的朔風中,扎慕林的笑顯得格外刺耳,他笑著說我這個當兒子的,哪裡敢怎麼樣,不過是讓父王留在察哈爾好好頤養天年罷了。
霧氣已經散了,小山下的民居里隱約傳來幾聲公雞的打鳴,聽著像是在嗚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