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細雨零落換成詩
文徵明道:「什麼變故,能比兄弟的福利更加重要?」
「就是……就是!」張夢晉點頭附和。
「三位兄長有所不知,這三位佳人在此遊玩,意在相互研究詩詞歌賦書畫調曲,本來無多少人知曉她們的行程,但畢竟有深意之人必然會有所矚目,而在閣樓之上有自稱是杭州高才,精通詩詞歌賦。也有金陵巨匠深喑書畫,但我蘇州府……來者除伯虎之外也就寥寥幾個上不得檯面的土財主,雖說我們自詡吳中四寶,但畢竟相比整個蘇州府來說實在太過兒戲,而且在剛才宴會之上,那些金陵鯉魚和西湖螃蟹一直打擊我蘇州才子,若是我等去了,不拿出點真功夫,恐怕也是蒙羞,不如不去。我看我們還是偷偷的聽聽曲兒,過過乾癮吧。」
李相之腹誹:「聽曲我倒是沒興趣,主要是看美女。」
李相之也曾想過,想要在詩詞之中引起震動,還得靠李相之從後世作品中剽竊才行,當然憑著自身的文字功底稍加修改也定然成風。不過若非必要,李相之還是不太願意剽竊他人作品的,比如說明代三大才子之首的楊慎,楊狀元,此時估計還在嗷嗷待哺呢,楊大才子的詩詞李相之一直非常喜愛,乃至推崇楊慎的為人和唏噓他的遭遇,當初讀他的【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白首話青春。不須更奏琵琶曲,司馬青衫淚滿巾。】時,想想一代狀元老才子卻在一個窮鄉僻壤與一個年華不再的老妓女一起唏噓人生,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畫面,實在令人聞之落淚。愛到骨子裡,才不忍褻瀆他的作品。這並非矯情,而是心裡會很不舒坦。
李相之心中一嘆:「不如拿幾首辮子詩來糊弄人,反正愛詩不愛辮子,化辮子為己用,心裡也舒服多了。」
李相之思來想去,也拿不出應景應時的詩詞來,這才一時放棄念頭。
忽然『錚,錚』的一陣弄弦之聲傳來,然後再是簫聲相和。四人頓時都傾耳靜聽起來。
突然一陣強風刮過,只見周文賓提這裙子飛一般的蹬上樓去。
「嘿!這廝……倒是跑的比兔子還快!」張夢晉不岔道。
「【窗前誰種芭蕉樹?陰滿中庭,陰滿中庭。葉葉心心、舒捲有餘情,傷心枕上三更雨,點滴霖霪,點滴霖霪,愁損北人、不慣起來聽!】……」
一曲李清照所書的《添字採桑子》被天籟靡靡之音引唱而出,琴的凝重,簫的低沉,加上唱歌之人的深入演繹,讓李相之不盡唏噓。這首李清照北宋亡國而南渡之後的沉重觸及心靈上痛苦之情,被歌者近乎完美的演繹出來,直令李相之對古人的音樂思想有所改觀,畢竟他所知道的古人擅長多詞寡曲,這很不符合他這個現代人對音樂的認識。
而此時夜幕忽然冷了下來,絲絲春雨應風飄了起來,無意中添加了曲中悲涼之情。
「此曲只應天上有啊。」文徵明怔怔半晌才哆嗦出了這麼一句話。
張夢晉也唏噓道:「若能做壁上觀,也必定更加深入肺腑。」
李相之突然腦海中也冒出一句讚歎來,頓時靈光一閃,道:「聽罷此曲,我有所悟,二位可有紙墨?」
一張白紙之上,游龍一般的寫著一段詞
【誰翻樂府凄涼曲?
風也蕭蕭,
雨也蕭蕭,
瘦盡燈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縈懷抱?
醒也無聊,
醉也無聊,
夢也何曾到謝橋。】
「這……」文徵明與張夢晉驚呀的相互一望。文徵明更是作揖道:「相之大才,實令文某汗顏。」
張夢晉一拍腦袋道:「我怎麼就作不出如此佳作呢?應景應情,最後一句『謝橋』倒是找了個好理由將此詩送去樓上了。」
上一闕寫凄涼的歌聲自不多說,下一闕是寫自己的無聊透頂,但因為何事無聊呢,最後點出一句『謝橋』,謝橋在如今各個時代的詩詞之中都指心愛的女子,這是李相之想說之前很是無聊,但聽曲之後,感覺自己的無聊之中,也曾夢到未曾見面的心儀女子呀。
李相之裂著牙道:「別廢話了,感覺不錯,就趕緊想辦法將詩文送上去吧,我們也不用在此猥瑣蹲守了。」
「妙極!不過相之,你可不能學伯虎、文賓,若是將我二人拋下,那我就與你不死不休。」
「放心,放心,我的人品絕對有保障!」
結果張夢晉心痛萬分的從懷裡掏出幾塊碎銀子起碼有四五兩,三人蹬了閣樓,被守候的龜奴攔下。
「幾位公子,小人奉命守著此處,是不允許有人上樓的,還請見諒。」說話倒是平和,但也不客氣。
張夢晉微笑道:「我們幾個倒也非是要上樓,只是讓你幫我送點東西上樓就行了。」說著很闊綽的將一把碎銀塞在龜奴懷裡。
那龜奴伸手一摸,頓時臉皮就化開了,委婉的道:「幾位公子有何物件需要送去,若是能送之物,小人倒也可以試試,但保不齊能不能准事兒。」
「好!你將這首詩遞給樓上的張凝玉姑娘便是。」
龜奴皺眉道:「公子,不是小人不幫忙,以小人的身份是到不了樓上的,頂多將此物送至樓上姑娘的使喚丫鬟手裡,至於人家送沒送到姑娘手裡,那小人可就不敢保證了。」
李相之道:「你只管送,就說為答謝姑娘的水中救命恩情,適才寫了一首小詩相贈,並無其他意思。」
「那行,就依公子所言!」
龜奴去復還,回曰:「三位公子小人已將公子的詩送到沈姑娘的丫鬟小桃紅手中。」
「多謝多謝,那小桃紅又無將信送入閣中?」
「這倒是沒有,她說如今裡頭正行宴中,當下不便入內打擾,說是要宴散之後才好將詩詞送給沈姑娘。」
張夢晉眼一斜:「看來我註定今晚必將獨守空閨了。」
「也不必,不是還有我二人相陪么,嘿嘿!」文徵明難得調笑一番。
李相之無奈道:「既如此,二位仁兄何不隨我一同賞雨去!」
望著身後一片黝黑的,三人相視而笑。
夜裡聽著幽幽輕聲,和著對飲笑語,三人終於決定要走一條不歸路了。
張夢晉眼中冒著精光:「二位賢兄,我等在此品茗春風已久,不覺乏味,你們有何想法?」
文徵明道:「夢晉所言甚是,想我文徵明少年多才,勝在書文,若是今夜之事,傳將出去……那豈不是顏面全無?」
李相之附議道:「同意,春風太清淡,不若換換胭脂味兒濃烈些。」
張夢晉一拍摺扇言道:「既如此,吾有一計。」
李相之、文徵明齊道:「計將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