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完顏烈陽〔一〕
他叫完顏烈陽,貴為皇太子,權勢滔天,他有一個心愛的女人,是明憶,她不是他的女人,是完顏昊的,他口口聲聲叫著「父皇」的叔父的女人。
他看到了她仰慕她的那點兒小心思,費了些小手段,很快將她征服,為她所用,他有一個正妃,天下第一毒醫的徒兒,白犀,明憶作為完顏昊的枕邊狼,捧著白犀給她的葯,一點一點將他蠶食乾淨,最後,他才得以順利逼宮。
他愛她,卻是在人鬼殊途之時,才明白了那純粹的愛意,為時已晚,他夢想了十幾年的皇位,坐上去,一點也不是滋味。
他輸了,愛情中,他輸在了明憶手中,而自己的壽命,輸在了一個民間皇子,完顏蒼穹的手中。
完顏蒼穹的母親慕蘭會蠱毒,他自然也會,秋季狩獵時,便趁機毒害了他,如今雙腿殘廢,身體也在被侵蝕。
還記得夜燼給了他三年的解藥,如今已經過了兩年多,他也聽到了一個異常惱怒的事情——夜燼篡位登基了!
「木頭腦子!愚昧!」一座府邸,驀地傳來一聲拍桌子的巨響,完顏烈陽一襲玄色衣袂,聽完下人從外頭打聽到的消息,簡直暴跳如雷。
「咳咳咳……」似乎刺激太大,他提前病發了。
記得之前夜燼說過,他是一點兒火也不能動的,如今這樣大的刺激……
丁管家輕輕一嘆,開口道:「少爺,這是皇帝之間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你還有資格罵女帝?當心這府邸被滿門抄斬,可別連累的我們。」
「你!」完顏烈陽氣結,他的真實身份自然不能透露,當初離開皇宮,帶了不少錢財,買了這座宅子,至於隱藏的身份,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會做的少爺罷了。
他的身體真的越來越不好了,前些時候,他武功很強,就是不能行走照樣也有很多人怕他,如今,他快要連武功都不會了,家丁丫鬟也都受不了他的臭脾氣,對他愛理不理,能拿錢就好。
半個月後,他的身體狀況愈漸衰弱,下人們竟半夜偷了他的積蓄和所有之前的東西,逃跑了。
如此,他只剩下了自己一人,在這空落落的宅子,等死!
坐在龍椅,長長地一嘆,閉上眼眸:「因果循環報應來,是我完顏烈陽從前做了太多的錯事么?」
慢慢睜開眼眸,從枕下拿出一塊紅肚兜,眼神淡漠。
這是很久之前,他覺得明憶好欺負,一時興起從她身上搶來的,還記得當時她的臉有多紅,死死抓著被子,掉了多少淚。
她的物什,只有這一個了么?
也罷,很快他就可以見到她了吧?
驀地一頓,放下手中的肚兜,微微抬眼,當初她臨死前,定是跪下來哭著求夜燼放他一條生路,若是這麼死了,他該怎麼去見她?
微微眯起雙眸,長長呼出一口氣,不行,他不能死!
是夜,已過子時,他坐著輪椅出了門,朝西而行。
之前他聽聞,這城鎮的西邊,有一位神醫,醫術想當了得,雖然這樣的奇病實在罕見,若不是到達夜燼那樣的水平……要活下去太難說了。
可,那人是當地的神醫,是最厲害的醫師了,只要找到他,他才有一線生機。
翌日,從小木屋走出來一個穿著石榴紅裙袂的少女,雖不是傾國傾城,但長相可人,算是清秀。
她便是姜綉,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快三年。
三年前,因為闕池的緣故,牽連到了她,完顏烈陽逼婚,她和她爹便隱居在此,兩年前,姜老爺已經歸西,所以,現在只有她,和帶出來的一個小丫鬟。
這幾天她也鬱悶,她不知道夜燼和完顏絳疏是怎麼了,完顏絳疏當上女帝,讓她震撼了一次,再後來處死了丞相夜燼,又讓她心驚膽戰了一次,而現下,夜燼死而復生,前些日子竟然篡位登基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夜燼竟然有那麼大的野心,當時他和完顏絳疏在一起不是挺好的的嘛……
心不在焉地拿著衣服,走出了門,想要到河邊去洗,卻被不知道什麼的東西給絆倒了。
「哎喲!」姜綉吃痛大叫,木盆里的衣服全散到了地上。
抬眼一看,驀地大驚。
這是一個男人,已經暈厥過去的男人!方才她被絆倒的,是他的手臂。
再抬首,看到了他身旁的輪椅,他……不能行走么?
姜綉輕輕抬起他的臉,微微頓住,好美……好美的一個男人,就像夜燼闕池那樣的美。
不對!她在想什麼呢!
姜綉蹙眉,抬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還好,還活著,在撫上他的脈搏,非常虛弱,現下的狀況很危險!
「小蝶!快過來!」姜綉焦急地喚道。
「來了小姐!」小蝶立刻從裡屋跑了出來,大驚,倒吸一口氣,「小姐,他是?」
「趕緊幫我,把他抬進裡屋去,他可能快不行了!」
「是!」
好不容易把他拖到床榻上,小蝶如釋重負地一嘆:「重死我了。」
姜綉也微微喘著氣,趕緊到外頭摘草藥去了:「小蝶,得快,沒時間了!」
「好。」
兩天兩夜的忙活,姜綉家裡沒有多餘的床,這床是她自己的,給他睡了,她就沒地睡了。
小蝶沒有她那麼有耐心,更多時間照顧他的,是姜綉自己。
這兩天兩夜,總算把他的命給保住了。
「也不知道是誰那麼狠心,給他下了那麼毒的葯。」姜綉將手肘擱在榻上,雙手托著腮幫,輕輕嘟起小嘴抱怨道,「可折騰死我了。」
「小姐,你就不怕他是壞人啊?我看他面露凶氣,好像也不是怎麼好人。」小蝶不大相信地搖著頭,「說不定是好人給他下的毒。」
「壞人就不是人命了么?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小姐我這是在行善呢。」姜綉淺笑道,「你說,他長得好不好看?」
「是很好看。」小蝶贊同地點了點頭,再看到自家小姐傻笑的樣,不禁調笑道,「小姐不會是想嫁人了吧?等他醒來,說不定你的夢就成了,姜小姐,大恩不言謝,你若不嫌,在下願意以身相許……」
「瞎說什麼呢!」姜綉被逗樂了,「我只是很少看到這樣俊朗的男人了……」
「唉,小姐,在這偏僻的鄉下有什麼好的,想當初帝都有多少男人排成長龍來求親,你一個也不肯,現下都快二十了,這下好了,你別一輩子嫁不出去了。」
「還不是因為那個闕池!」姜綉蹙眉,氣惱道,「若是讓我遇見他,一定扒了他的皮給我做床墊兒!」
小蝶聽著她荒誕的話,掩面而笑,忽然一嘆:「小姐,這事兒還得怪完顏烈陽,要不是他想逼婚,你也不會……」
「別提他!」姜綉驀地低下頭來,有些面冒冷汗,「我現在聽他的名字都怕怕的,要是當時嫁給他,那我的一輩子可就毀了……」
「哎呀小姐,你怕什麼,他已經死了兩年了!」
姜綉淺嘆:「我好怕他陰魂會回來找我……」
小蝶淡笑:「小姐多心了,又不是你害死他的,你和他無冤無仇,一輩子行善,他寧可找我,也不可能找你的,且安心就是。」
姜綉輕輕點了點頭,抬手揉了揉眉心,長長一嘆,大概是因為他,她對成親這事兒都有些陰影了。
翌日,清晨。
小蝶早早地出去賣草藥,臨走時,看見姜綉還在照顧他,也沒有多言,而她走後的沒多久,姜綉已經倒下睡了。
完顏烈陽像是做了一場夢,慢慢睜開眼眸,轉了轉眼珠子,看到窗邊的窗外射進來一縷光線,大概是午時了。
微微蹙眉,這床真硬,怪不得他老做噩夢,這是什麼地方,也太簡陋了!
稍稍側頭,他愣住了,這個枕著他手臂睡著了的女孩是怎麼回事?
手臂沒知覺,大概是麻了。
他記得他來到了一個很偏僻的鄉里,路太顛簸,他就摔下了輪椅,附近只看到了這一座屋子,然後就沒有知覺了。
難道……這是神醫家?他被神醫救活了么?
那這丫頭是誰?小丫鬟?還是他女兒?
微微蹙眉,看著她就這麼睡著,也不知道可以睡多久,耐心在一點點被消磨,他漸漸地惱火了,卻只是閉眼咬牙,什麼也沒有做。
良久,他再次側頭看她,抬手,輕輕地撩開她額前的碎發,露出一張白皙的臉,無邪天真的面容,是他許久沒有見到的了。
好像……長得也不怎麼樣嘛……
帶著些許嫌棄,繼續熬著。
一個時辰后,他終於忍不下去了,輕輕拍著她的臉,一臉難看的表情看著她:「喂,醒醒。」
「唔……」姜綉輕輕一吟,沒有睜眼。
「醒醒!」完顏烈陽不悅地喊道。
「啊!」姜綉被驚醒過來,見完顏烈陽醒來,便笑了,「你終於醒了,怎麼樣,還好么?」
「嘶——」完顏烈陽坐了起來,極為難受地捂著她剛剛枕過地手臂,恢復只覺后,那血液迅速竄流的感覺如萬千螞蟻咬一般地難受。
「你……沒事吧?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困,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姜綉滿臉愧意地看著他,抬手不安地咬著手指關節。
「死丫頭……」完顏烈陽咬牙切齒地看著她,「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我……」姜綉驀地有些小委屈,這人真沒禮貌,她照顧他了那麼久,還撿回他一條命,他的態度怎麼……
漸漸恢復過來后,完顏烈陽長長呼出一口氣,打量了一下四周,這屋子確實簡陋,但非常乾淨整潔,慢慢看著還是可以接受的,可是,這屋子除了她,卻沒看到任何人。
「丫頭,神醫大人在哪裡?」
姜綉雙眸有些紅,可憐兮兮地看著他:「什麼神醫?」
「外面傳言,當地住著一位神醫,醫術了得,可我找了半天,只看到了你這個屋子,你是神醫的小丫鬟吧?」
姜綉蹙眉,更加委屈地看著他:「什麼小丫鬟啊,這裡只有我和我的丫鬟,你說的神醫就是我!」
「是你……」完顏烈陽大驚,立刻轉變了態度,「神醫大人,對不起,是我太失禮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姜綉搖了搖頭:「沒事兒。」
完顏烈陽抬眼,看著她的眼神有些敬佩:「想不到姑娘年紀輕輕,醫術如此了得,敢問姑娘尊姓大名?」
姜綉微笑看著他:「我叫姜綉。」
完顏烈陽頓住,輕輕眨了眨眼:「姜綉……怎麼寫?」
「生薑的姜,錦繡的綉。」
聞言,完顏烈陽微微眯起雙眸:「姜小姐可是從帝都來的?」
姜綉輕輕挑眉:「你怎麼知道。」
完顏烈陽暗暗咬牙:「你可知我是誰?」
姜綉懵懵懂懂地搖著頭:「還不知道這位公子的名諱。」
完顏烈陽忽然抓起她的衣領,拉了過來,距離極為相近。
姜綉驀地一臉紅,目光有些閃躲:「公子,說話就說話,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
「我就是完顏烈陽,帝都皇宮裡面的那個完顏烈陽!」
姜繡的臉唰地一慘白,陡然一嚇,微微蹙眉:「公子,這玩笑可開不得,先皇已經死去兩年有餘,這樣有辱聖上……」
「哼。」完顏烈陽冷哼,從懷中掏出一塊金牌,亮在她面前,「你也是帝都的,這東西是真是假你該辨得清吧?」
姜綉愣住,抬手輕輕摸著上面的紋理,刻著「烈陽」和他的出生年月日,的確是真的沒有錯……
完顏烈陽看她那看傻了的眼神,抬手禁.錮住她下巴,不悅道:「好啊姜綉,終於還是見到你了,本宮遇到過兩個膽大的女人,第一個是完顏絳疏,她敢和本宮爭皇位,第二個便是你,竟敢逃了我的婚!」
姜綉嚇得一哆嗦:「我、我不是……」
「本宮有這般不堪?你敢嫌棄?」完顏烈陽聲音低沉,難掩心頭的不悅。
姜綉立刻搖著頭:「不是的殿下,我只是怕你……」
「我是老虎么!」完顏烈陽大吼。
「嗚嗚嗚……」姜綉嚇得哭了出來,「好歹……好歹是我拚死救了你,不管你是誰,怎麼可以對我這麼凶……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凶過我,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