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深淵（4）
夜幕降臨。
青州，青玉城。一家全城位置最好，也是最貴的酒樓當中。
玉案酒樓頂層閣樓的高度甚至超過了青玉城的城牆高度，這裡登高望遠，憑欄而立，是往常達官貴人才有機會訂位的樓層，而現在卻食客寥寥。
一個神情頹廢青年坐在欄邊，時不時遙望遠方的天際，默默的飲著酒。
「年輕人，相逢即是有緣，何不共飲一杯？」
葉凡一愣當中，對面一個容貌清俊，仙風道骨的老者微笑著舉杯，向自己發出了邀請。
這名老者身邊一桿幡布倚靠在牆邊，上書：夢中緣富貴，神魂預吉凶
原來是一個算命先生。
葉凡自嘲一笑，本欲拒絕，卻不知想到了什麼，改口道：「敢不從命。」
隨即喚來侍從收拾酒菜，搬到了算命老者的桌前。
「先生如何稱呼？」
「先生不敢當，撿兩句好聽的話說說，換口飯吃而已。」
出乎葉凡預料的是算命老者開口十分坦誠：
「我號定安，見小哥面善，加上一人孑然，所以相邀共飲，還請勿怪。」
「葉凡。」
兩人舉起酒杯示意，一飲而盡。
定安先生砸吧了一下嘴：「小哥，我見你面帶頹然、心憂、又隱帶一絲近鄉情怯，是否是回鄉探親？」
「我的確是回鄉探親。」葉凡一驚：「先生如何知道？」
定安先生夾了一筷子魚肉，神秘笑道：「這是我安身立命，聊以飽腹的本領，說穿了也就一文不值，無非察言觀色四字而已。」
葉凡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低沉道：
「我曾有雄心壯志，卻不想遭逢亂世。屍禍蔓延，民不聊生。如今人命賤如狗，我只想回歸故里，陪老父安然度過晚年，不作他想。」
在神羅武都中等待了近半年的時間，葉凡也沒有等到岳平生的歸來。他也不敢確認覆滅五獄、與洪天罡同歸於盡那個神秘強者就是自家宗主。
漫長的等待中，巨變橫生，亂世降臨，師父、同門師兄弟早已遠離，他孑然一身，這一路上屍骨遍地，哀鴻遍野，觸目驚心，讓他心有戚戚，意志消沉，只想回顧故里侍奉老父。
「小哥的故里是.……？」
「烏岩城。」
「哦……」安定先生摸了摸鬍鬚：「還好，除了走屍之毒爆發的各個州城和散布的各個村落莊子，其餘的城池當中並沒有什麼走屍禍患發生。就是你孤身一人，回歸的路途上恐怕危險重重啊。」
葉凡笑了笑：「無妨，小子我有些微薄武力在身，只要小心謹慎，出不了什麼.……」
轟隆，轟隆，轟隆……
彷彿千軍萬馬齊齊急速奔騰發起了衝鋒，悶雷般沉悶的轟鳴聲從極遠的地方傳來。
「快看！那是什麼！」
「關閉城門！關閉城門！」
「不要管他！立刻關上城門！」
「我的天！」
城牆之上人影憧憧，極度混亂。
葉凡與安定先生豁然轉頭。
他們的位置為全城最高，居高臨下之下立刻就隱隱約約的看到，城外一片坦途之上，一片黑壓壓的洪流震顫著大地碾壓而過，不知去向了何方。
安定先生驚愕道：「那是什麼？」
而葉凡卻在臉色微變中飛快的掏出了窺鏡，遙遙望去。
那一片黑壓壓的，如同千軍萬馬奔騰的，赫然是成千上萬神情扭曲、瘋狂、骯髒不堪的活死人組建的洪流，在狂野奔騰！
這些走屍大軍並沒有衝擊青玉城的意圖，而是直接從城門之前奔騰而過，似乎在前方有著什麼無比吸引他們的東西一般，不知疲倦、永不停歇！
「這.……怎麼會！」
葉凡心中在驚駭當中閃過極度的不安。
……
不僅僅是青州，北荒大地，整個中域地帶，驚人的景象正在發生。
在夜深人靜，萬物沉眠的時刻，遍布曠野荒原中遊盪著的成群結隊、一望無際的數百萬走屍，有超過半數的走屍在這一天突然發狂，齊齊向著同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這些走屍大部分都是由武者轉化而來，像是受到了某種無形當中感召一樣狂暴奔騰，明明不過是雙腿奔走，卻像是燃盡了生命所有的潛能一般爆發出超越了駿馬的迅疾速度，而且不知疲倦、不知疼痛、浩浩蕩蕩走屍大軍居然像是有人指揮一般直線狂奔，翻山越嶺、跋山涉水、視眼前的阻礙如無物！
哪怕是跑斷了腳骨、被身後密密麻麻的狂熱走屍踐踏的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的軀體朝著走屍大軍前進的方向爬行著。
黑壓壓的走屍洪流在短短半天的時間開始從中域十九州跨越州域狂暴奔騰，距離較近的先頭部隊不過兩三個時辰的時間就奔騰了千百里，像是血肉浪潮一般一股一股瘋狂的涌到了某個方向。
那是位於中域境內極西地帶，向來地勢極其險惡、人跡罕至的陰燭淵！……
群山起伏的山脈外圍，莫名的存在著一道宏大漆黑、比起夜色更加濃郁漆黑的裂口，底下則是無盡深淵。
陰燭淵的形成由來已久，早在中古時代的動亂當中大陸地形改變，形成了這麼一處綿延十餘里的天塹，不過這裡窮山惡水，也不是交通要道，又沒有什麼珍稀資源，向來為人所忽視，人跡罕至。
夜深人靜，此時此刻陰燭淵，卻前所未有的熱鬧了起來。
隆隆隆隆隆——
大地輕微的震動和轟鳴當中，詭秘瘋狂的嘶吼聲席捲天地，地平線上一道、百道、萬道陰影迅速顯現，連接成一片，如同一片沸騰的四萬浪潮，尖嘯著奔騰而來！
這些走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小半都孔武有力，似乎有武功的底子，他們雙眼只有眼白，口中流著腥臭的口水，卻出奇超越了身體的極限，以比起獵豹全力奔騰還快的速度狂沖而來。
十里……五里……一里.……半刻鐘的時間都不到，走屍狂潮的浪頭就已經奔涌到了陰燭淵的邊緣地帶，前方就是深不可測的絕望深淵！
然而這些走屍卻對眼前的絕路毫無所覺，紛紛興奮的嘶吼大叫著縱身一躍！甚至他們在縱身跳入深淵的時刻扭曲的臉龐上居然詭異無比的顯現出一種極其滿足、喜悅的神采，令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