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交手
郭平與正氣堂的聯繫,絕非普通。
這一路行來,他接連藉助數個正氣堂在城外設下的據點,方才沒有讓後方追兵跟上。
與合后,有這位老捕快在,遮掩行蹤更是了得。
雨,
漸漸變的急促。
但懂得天象的人都明白,這是降雨將歇前的最後掙扎,類似於人們常言的迴光返照。
不久之後,天色就會轉晴。
加清楚,以他現在的情況,若是不能在轉晴前擺脫後方追兵,怕是難逃一劫。
他對於死亡,已經無所畏懼。
但他還有妻兒。
幼子尚小,難以割捨。
「嘩啦啦……」
雨落成幕,遮天蔽日,就如一層薄紗,遮住了視線。
刑夫人面色發白,雙手抱著孩子,身軀蜷縮著,與女兒一起腳踏泥濘,頂著雨前行。
郭平則在後面,處理著痕迹。
「娘。」
刑若手提寶劍,一臉謹慎看向四周,提防著時刻可能出現的襲擊,同時音帶擔憂道:
「您的身體沒事吧?」
「沒事。」刑夫人緩緩搖頭:
「多虧你買來的兩條黃魚,暫時穩住傷勢,不然的話我們娘倆都要成了你們的拖累。」
就如荒漠里饑渴的旅人,即使只有幾滴水,也足夠重振精神。
「我們不會有事的,所謂好人有好報,你看這一路雖然遇到了好幾次危險,不都逢凶化吉。」
「這是上天在庇佑我們!」
刑夫人面露苦笑,抬頭看向滿是烏雲的天際,心中就像那天一樣滿布陰霾。
「刑爺。」
後面的郭平一邊處理著幾人留下的痕迹,一邊開口: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情木然:
「若能逃走,就隱姓埋名,找個好地方,好好享受生活。」
「以我的實力,就算修為倒退,也足夠護持一家老幼。」
「隱姓埋名?」郭平皺眉,道:
「您辛辛苦苦學了一身武藝,難道不是想為百姓、為朝廷造福祉,就這麼捨棄,心裡難道甘願?」
「福祉?」笑:
「這世道,強者為尊、適者生存,幫助弱小未必是在發善心,看不下他人受苦就是在折磨自己。」
他音帶恨恨,眼望遠方,似乎想通了什麼,表情漸漸變的平靜。
「在墟界,所有人都會死,以前都會消亡,王朝會消亡,世界會崩塌,族群消失不見,這一切都已註定。」
「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好!」
常人,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刑爺。」郭平搖頭:
「我不這麼想,正因為這個世道太過黑暗,所以才需要有人當做燭火,照亮其他人。」
「正氣堂就是一些志同道合之人,看不慣世間疾苦所創,刑爺不妨加入其中,也好一展心中報復。」
「如此……」
他聲音一提,昂然道:
「就算有遭一日身死,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趟。」
「正氣堂?」哼:
「一群偏執的瘋
子罷了,自以為行俠仗義,卻不知自己的所作所為,只會讓世道更亂。」
「我認識的幾位朋友,都是正義之士。」
「正義……」
這兩個字,讓眼神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良久才輕嘆一聲道:
「你還年輕,不明白何為正義?」
「軍方徵兵確實霸道,做事也多有無情,但如果沒有他們在外,洪澤域怕是早已不存。」
「各方勢力搜刮的極狠,但若無這些資源供應,朝廷、玄天盟就不會有白銀高手坐鎮。」
「沒有他們,大林王朝就難以在洪澤域立足!」
「哼!」郭平冷哼:
然。
他就是不知道該如何做,不知道在這世道到底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才會感到絕望。
「正氣堂……」
良久,他才悠悠開口:
「他們偏執於正義,講究只要達成目的,中途用些手段也是無妨,這點我實難接受。」
畢竟。
唯有足夠兵員,才能確保族群得以延續,不會被獸潮所傾覆,是不是也是可以理解。
「有時候。」郭平開口:
「使些手段,也無可厚非。」
這話,他自己也有些難以接受,搖了搖頭,垂首忙碌。
本以為對方已經走投無路,應該沒有問題,不曾想然有了退隱之意。
雨,
灑落地面。
動作突然停下,回首朝著某處看去,眼神中帶著股凝重:
「沒錯!」
郭平點頭,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面泛欣喜:
「快到了,咱們過去吧。」
「等一下。」一伸,攔住他的動作:
「血腥氣!」
「血腥氣?」郭平面色一凝,下意識按住腰間刀柄:
「有埋伏?」
「似乎……不是。」
輕搖頭,踏步前行:
「過去看看。」
…………
血!
屍體!
斷裂的兵刃!
鮮血與流水混合,在溝壑中蜿蜒流淌,滿是泥濘的地面上,一時間難以分清哪些是水、哪些是血。
一具具屍體橫七豎八倒在地上,斷臂、斷腿、內臟、頭顱……,無序、凌亂的倒在泥濘中。
有無頭屍體倒栽水溝,有靚麗女子頭顱翻滾、雙眼圓睜,更有難以辨識的殘肢碎肉,散落四方。
斷裂的刀槍劍戟,斜插地面。
這一切,與場中的某個人影一起,匯成一副慘烈、凄涼的畫面
更有濃郁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洪前輩?」
「小七!」
「張瑤……」
一個個熟悉的人影,如今盡成屍體,甚至屍首分離,滿是泥濘的頭顱眼帶絕望,眼前的場景也讓郭平
渾身顫抖。
驚恐!
憤怒!
一股無名火自心頭升起,席捲全身,也讓他緊握拳頭,雙眼泛起血絲,死死盯著場中唯一一個完好無損的人影。
那人身披蓑衣,斜坐在一塊石頭上,一斧一盾倚石而放。
急雨沖刷著他的身體,沒有草帽遮擋的長發濕漉漉貼著蓑衣、面頰,獨立場中的他,神情有些蕭索。
此人身形高大、魁梧好似刀削斧鑿,算不得俊朗,卻給人一種堅不可移的感覺。
他單腿抬起,一腿前伸,姿態放鬆,似在歇息。
「是你!」
刑若突然開口,伸手一指:
「前幾天河上的那個漁夫!」
刑夫人眼眸微動,她當時意識模糊,卻也知道正是因為對方手中的兩條黃魚,自己才挺了過來。
「周甲!」
反倒是作為衙門總捕頭的一眼認出對方:
「天虎幫西城賭坊主管,奔雷斧周甲!」
「就是他!」郭平鋼牙緊咬:
「早些年我的一位朋友就是他身邊車夫,可惜不幸遇難,想不到,此人好狠的手段!」
「」
周甲起身,側首看來:
「想不到,竟然在這裡碰到刑爺,倒是有緣。」
他語聲平淡,獨立一乾屍身之中,表情一片淡然,面對一位黑鐵強者,也是不卑不亢。
「是你做的?」
眼全場,眼中顯出不忍:
「何至於此!」
「沒辦法。」周甲搖頭:
「他們要殺我,周某唯有先發制人。」
「哎!」
嘆,緩緩抬起手中長劍。
「相公。」刑夫人突然開口:
「他救了我一命。」
「嗯?」情微變,再次看向周甲,神情已經有些複雜。
他與妻子在一起生活多年,可謂心意相通,自然明白刑夫人不是想讓他饒過對方一命。
而是擔心他自己。
此前連番大戰,已身受重傷,甚至已經損及壽數,就算逃走也沒有幾年好活。
面前這人能殺那麼多人,絕非泛泛之輩。
不妨找個借口,就此罷手。
「夫人放心。」
口:
「我會留他一命,不過也要讓他知道,何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肆意妄為他日必遭橫禍。」
說著,劍身輕顫,昂揚不屈的劍鳴響徹虛空,甚至就連周遭急雨呼嘯之聲也被壓了下去。
他並不擔心自己。
但……
十品就是十品!
而且手上也無黑鐵玄兵,實力最多與雷囚此類相仿,他就算身上有傷,鎮壓也非難事。
雷囚幾人聯手圍殺他,都被輕易化解,面對一個普通十品,又有何可擔心的?
「有意思!」
周甲審視啞然失笑:
「閣下身為天虎幫下令追殺之人,周某沒有先行發難也就罷了,你還想著朝我動手?」
「也好!」
他點了點頭,踏步前行:
「就讓我來領教閣下高招。」
與身形瘦弱、氣息萎靡的比,渾身筋肉高鼓的周甲就如一尊猛獸,體型相差懸殊。
手一招。
雙刃斧憑空飛起,落在他的掌中。
「轟!」
腳步再次踏出,他眼中的疲憊瞬間消失不見,絲絲雷光自斧刃浮現,席捲全身。
一股怒雷咆哮之意,轟然湧向全場。
方圓數丈,呼嘯落下的急雨像是受到了什麼阻攔一般,朝著四下傾斜,避開下方人影。
「呼……」
疾風狂卷。
刑夫人、刑若姐弟,郭平身軀不穩,連連後退,眼中也露出驚恐。
「怎麼會?」
就連也目露驚駭,下意識一緊手中長劍,激發劍意,與那洶湧澎湃的氣息抗衡。
這等威勢,只是十品?
與凡階不同,黑鐵高手的精氣神超脫肉體凡胎,意念之強,甚至能強行引動天地之力。
威勢如何,一定程度上也意味著實力的強弱。
而周甲……
明明只是一介凡人,威勢之盛,竟能憑空激發雷霆,就連他自己也不得不受到影響。
「」
目視對方,周甲慢聲開口,音帶感慨:
「可惜,你身上有傷。」
在紫雷斧法威勢逼迫下,上的氣息盡顯無疑,時強時弱、隨風搖擺,一看即知身上有傷,且傷勢不輕。
話雖如此,他也並未就此留手。
單手緊握斧柄,雷霆之意再次暴漲。
「守拙!」
目一凝,激發秘法,體內激蕩的源力瞬間一凝,一種如山之勢悄然自身上浮現。
兩人隔空對視,斧劍遙遙相指,無形交鋒。
雖未動手,兇險處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劍風在場中呼嘯,劃過地面,留下深深印痕,也逼得刑夫人等人後退數丈才勉強停住。
絲絲電光,在滿是泥濘的地面跳躍、閃爍,時而出現、時而消失,噼里啪啦聲不停。
視線交錯,水幕為之激蕩。
好似兩個圓形氣場相互碰撞、摩擦,雨水順著氣場傾瀉,也讓人能看出其中的變化。
色凝重,心頭越發驚訝。
即使他已經穩住身上的傷勢,竟也不能壓制對方,反到對方越來越強的氣勢漸漸處於上風。
此人……
底蘊之深,簡直恐怖。
怕自己唯有實力完好無損的時候,方能有把握拿下。
「轟!」
陡然,一股恐怖之力湧現。
頭一跳,感知一片漆黑,好似身處凶獸牢籠,一種難以言語的恐懼感浮上心頭。
無需動念,肉身的本能已然激發。
螢火!
焚身!
劍光大盛,撕裂雨幕,朝著前方急斬而去。
暴力!
周甲身軀輕震,口中低吼,吼聲震蕩空氣,卻無聲響傳來,唯有掌中雙刃斧爆斬而出。
一劍、一斧,正面相撞。
「轟……」
劇烈的轟鳴,直接震飛十餘丈方圓之內的一切。
泥土翻飛、屍體橫移,急雨好似無窮利箭,朝著四面八方飆射。
就連刑夫人等人,也被高高震飛,雙耳嗡嗡作響,身體失去控制,接連重重摔倒在地。
時間,似乎就此靜滯。
不知過了多久。
「噠!」
迷迷糊糊中,刑若感覺有腳步聲響起。
視線中,一個身披蓑衣的身影背起斧盾,緩緩消失在雨幕。
於場中,身軀搖搖晃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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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一片慘白,直至對方遠離,才猛吐一口鮮血,踉蹌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