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切磋
閑暇之時的飲宴,自不會在太過正式的地方。
蘇惡笑而不語,無形的威壓已然落下,明明沒有絲毫動作,場中卻陡生一股冰冷寒意。
玄冰勁!
蘇家傳承絕學。
其他幾人饒有興緻看來,並沒有阻攔的打算,明顯是要旁觀看戲。
周甲無奈,唯有單手虛抬。
罡勁如刀、如磨,分開來襲勁氣,寒意在他身周肆虐,桌凳、地面悄然凝結一層白霜。
「蘇前輩功法精妙,晚輩自愧不如。」他輕輕搖頭:
「切磋,大可不必。」
「年輕人,就該盛氣凌人,如此方不負性情。」蘇惡開口:
「你年紀不大,就這般老成持重,可不像雷幫主,怕也難以盡悟紫雷斧法中的霸道之意。」
「放心!」
他點頭示意:
「我知道你不善拳腳,會壓制住修為,不會真的傷到你。」
說著,屈指一點。
「呲……」
一抹精芒自他指尖浮現,直刺周甲胸腹,勁氣還未臨身,周甲就已感覺胸腹如有刺痛。
更是遍體生寒。
冰魄劍指!
蘇家的傳承多來自軍方,精妙處可能有些不及玄天盟傳承,但殺傷力往往大的驚人。
軍道殺伐之術,在與凶獸、妖物廝殺中而出,殺機凌厲。
此即一指點來,就讓周甲心頭警兆大生。
他毫不懷疑。
如果自己不設法抵擋的話,對方十有八九不會收手,屆時雖然死不了卻難免會重創。
「轟!」
氣機牽引之下,周甲猛然抬手,一掌轟出。
驚雷掌!
掌勁剛猛、霸道,隱含雷聲,掌勁所及,來襲的精芒當即爆散開來,寒氣四下奔涌。
「好!」
蘇惡雙眼一亮,讚歎一聲:
「周小兄弟的掌法,看樣子也不錯,至少遠不像他人所言,拳腳不通,傳言果真不可信。」
說話間,他十指縱橫,道道冰魄劍指電閃而來,發出『嗤嗤作響之聲,刺向周甲各處要害。
其他幾人微微額首。
以他們的眼光,自一眼看出,周甲的掌法雖然不算差,但在黑鐵境界,絕算不上優秀。
甚至,
就連普通都算不上。
畢竟只是鐵元派的傳承,已經難上檯面。
好在他掌勁凝然,勁力剛猛,驚雷之意內藏,即使招式不純熟,威力倒也勉勉強強。
但在蘇惡的冰魄劍指下,不過眨眼功夫,就岌岌可危。
「呼……」
周甲胸腹震動,緩吐濁氣。
他面色不變,防守卻已從一開始的身周三尺漸漸縮為一尺,掌勁仍然被劍氣飛速消磨。
漸漸,皮肉已覺刺痛。
心中也不免感慨,頂尖黑鐵武學,果然不凡。
經由三百多年的發展,大林王朝的武技海納百川,頂尖武學幾乎已經脫離了武技的範疇。
更像是……
傳聞中的神通!
就如這冰魄劍指,融極致寒意於自身源力之中,成一路劍訣。
劍指有形無質,所以速度快的驚人,更內蘊冰魄寒意、凝然勁力,每一擊都極其恐怖。
相較於神女清雪的指箭術,也許不如神女蠻橫、霸道,但精妙、
迅疾卻要遠遠超過。
若是清雪、蘇惡交手。
不出三個呼吸,蘇惡就能把清雪轟成冰渣。
這不是修為上的差距,論源力深厚程度,清雪身上的那怪物,可能比場中的紀公子還要高。
但對源力的運用,卻太過粗糙。
「啪!」
一聲脆響,周甲身前的酒盅承受不住勁氣震蕩,暴碎當場,酒液騰空,又被寒意凍成冰晶。
冰晶旋轉、飛掠,擦著周甲的身子釘入後面的牆壁。
「叮……」
冰晶輕顫,碎裂。
周甲雙眼不由一縮。
對方……
如此狠手,豈是切磋?
「哼!」
冷哼聲中,周甲渾身皮肉輕顫,身上氣息暴漲,掌勁陡如驚雷,悍然撕裂來襲劍氣。
神煌訣破開第一關,他的底蘊再次增加。
修為是一關不假,但龍虎玄胎造就的肉身,讓他的肉身之強、源力之盛,不亞三關高手。
特質的加持,也讓驚雷掌掌勁威能倍增。
「轟!」
兩人之間的地面陡然開裂,勁氣橫掃,房間的門窗更是嘩啦啦作響,幾欲掙脫束縛遠遠拋飛出去。
更有一道道寒氣,在場中肆虐。
「咦?」
「嗯!」
「怎麼會……」
不止蘇惡,其他人無不一臉震驚。
就連紀公子,也不由坐直身軀,面露凝重之色,看向周甲:
「入黑鐵不足一年,修為就已堪比修行幾十年的人,怕是再進一步,就已黑鐵中期了。」
「此子……」
「如何做到的?」
就算是他,有著紀家提供的海量資源,修至黑鐵初期圓滿,也用了將近六年的時間。
「薛長老。」任南天微眯雙眼,像是想到了什麼,問道:
「不錯!」薛霄也回過神來,點頭應是:
「他不是。」
「看來是天賦異稟。」紀公子緩緩點頭,心中生出的那股無名妒意也悄然散去不少。
有些種族,生來與眾不同。
就如翼人族,天生會飛,而其他種族大多要成為白銀,才能擁有在天際飛行的能力。
另外。
如白衣帝利、貝洛王族等,幾乎天生就是黑鐵,這等事羨慕不來。
話雖如此,面對發現自己辛辛苦苦卻不敵他人輕鬆修行的時候,沒有人會真正甘心。
紀公子,也如此。
「好小子!」
周甲的突然爆發,明顯出乎蘇惡的意料之外,一時間差點手忙腳亂,不過轉瞬就恢復過來。
神煌訣三關,終究不是黑鐵中期。
就算有特質加持,奔雷掌本身的等階終究太低。
差距。
依舊明顯。
「嗤嗤……」
「轟!」
他雙目一凝,體內源力如潮汐涌動,屈指一點,場中寒氣大盛,其他幾人也不由變色。
任南天更是豁然起身:
「蘇兄,手下留情!」
「彭!」
悶響聲中,周甲不知何時已經拿起一旁的盾牌,身軀瘋狂後退,撞破牆壁退出屋內。
「前輩指法精妙。」
他手腕輕顫,慢慢放下盾牌,壓***內氣血的躁動:
「晚輩自愧不如,先行告辭!」
說著,朝幾人遙遙拱手。
面上也浮現一抹不正常的潮紅。
*
*
*
「噠噠……」
侍女輕敲屋門:
「小姐,您什麼時候回去?」
「吱……」
房門打開,露出玉容帶有濃濃醉意的面頰,她揮了揮手,道:
「你家小姐喝醉了,今夜可能不回去,也許會在這裡住,放心,有我們幾個在她不會有事的。」
「可是……」侍女面露遲疑。
「沒什麼可是的。」玉容皺眉:
「這裡是棲湖居,城主府、蘇家就在隔壁,誰還敢在這裡鬧事不成,你們下去候著就是。」
「要走的時候,自然會叫你們,沒事別來打擾,免得壞了我們的興緻。」
侍女朝屋內看了眼,就見雷眉醉意醺醺的擺手,唯有無奈垂首:
「是。」
關上門,玉容垂首,眼神中閃過複雜神色,待到轉過身,已是笑意嫣然,看不出絲毫不對。
「來!」
回到酒桌,她拿起一旁的酒壺,按住某處輕輕晃了晃:
「我們今天不醉不歸!」
「還是算了。」
醉意上頭的雷眉搖了搖頭,總算還有些理智:
「明天還有事,不能多喝,要回去。」
「那……那好吧。」玉容手腕輕顫,倒滿酒杯:
「最後一杯。」
「好!」
雷眉點頭,朝一旁迷迷糊糊的清夜示意:
「最後一杯!」
「干!」
清夜大吼一聲,端起酒杯就灌進自己肚子里,隨即打了個飽嗝,一頭栽倒在桌子低下。
「唔……嘻嘻……」
雷眉面泛紅暈,笑嘻嘻端起酒杯:
「清夜,也不行了。」
飲下酒,她搖搖晃晃撐起身子,突然感覺頭暈眼花,隨即酒杯一旁的玉容攙扶住身子。
「雷眉,你醉了。」
玉容垂首,神情漠然:
「我帶你找個地方休息。」
「你……」雷眉下意識感覺不對,混亂的意識卻難以提供完整的想法,唯有軟軟癱倒在對方懷裡。
…………
僻靜小院。
玉容把雷眉小心翼翼放在床上,拿起浸濕的毛巾輕輕擦拭她面頰上的汗珠,眼神來回閃爍。
「你別怪我。」
「我……我也是沒有辦法。」
深吸一口氣,她朝著身後的丫鬟示意:
「去吧,叫蘇忿過來。」
「是。」
丫鬟應是,轉頭朝屋外奔去。
*
*
*
「小姐不回去了?」
周甲站在棲湖居門口,被人攔住去路,眉頭皺起:
「長老,棲湖居夜裡不接男客,要不然您在偏房歇息,這樣就算裡面有事也能及時過去。」
「算了。」
周甲聲音冰冷:
「既然小姐已經歇息,周某不便打擾,這裡留下些護衛,其他人先回去,明日一早再來。」
「至於安全……」
「棲湖居從未出過事。」
「是。」侍女應是。
「周長老。」雷岳小心翼翼靠近:
「您沒事吧?」
剛才他是跟著周甲去見了薛霄等人,也親眼看到周甲被蘇惡轟出來,一路上表情不自然。
十有八九,是受了傷。
「你覺著哪?」
周甲轉身,邁步前行。
「沒關係。」雷岳小跑著跟上,音帶討好:
「勝敗乃兵家常事,您還年輕,那幾個都是七老八十沒多久好活的人,不值當置氣。」
「等再過幾年,他們怕也要乖乖聽您擺弄。」
「你的意思是……」周甲側首:
「讓我忍著?」
「哎!」雷岳嘆氣:
「這些日子我能安安穩穩,多虧了這個忍字。」
說著,得意一笑。
在他看來周甲並沒有別的選擇,打又打不過,身份也不如,告狀也沒有哪位能主持公道。
「是嗎。」
周甲不置可否:
「走吧!」
「是。」
雷岳應是,跟著走了一段路程,表情漸漸疑惑:
「周長老,咱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沒有。」
周甲踏步來到一處小院門前,一巴掌把院門拍飛出去,大步走了進去。
「誰!」
「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這裡鬧事?」
當即。
院內傳來憤怒咆哮。
「哈哈……」
周甲朗笑,踏步入內,朝著內里一人示意:
「蘇忿兄弟,我們又見面了?」
「是你,周甲。」蘇忿一愣: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不是。」
他急急搖頭,道:
「周長老找我有事?」
「蘇兄難道忘了?」周甲咧嘴一笑:
「嗯?」蘇忿一呆:
「哎!」周甲搖頭:
「我與蘇兄的年齡相仿,若非機緣巧合證得黑鐵,實力怕還不如你,正要多多交流。」
「巧得很!」
他頓了頓,道:
「剛才在酒宴上,蘇前輩指點了周某一番拳腳,投桃報李,我們兩人不妨也切磋一下?」
「啊!」
蘇忿表情扭曲,結結巴巴道:
「不必了吧。」
「周長老功法精妙,蘇某自愧不如。」
他連連擺手:
「切磋,大可不必。」
「說的哪裡話?」周甲皺眉,開口道:
「世人皆傳蘇兄風流成性、難成大器,但實則蘇兄年紀輕輕就已十品,顯然是暗地裡默默修鍊,才能一舉成名。」
「如此堅忍心性,周某自愧不如。」
「至於功法武技……」
「蘇家所學,才是真正的絕學,剛才周某就有幸見識到了蘇前輩的玄冰勁、冰魄劍指。」
「真是,嘆為觀止!」
蘇忿瘋狂擺手,還要拒絕,就聽周甲道:
「蘇兄放心,我知道你修為不如我,我會壓制住修為,不會傷到你的。」
說著,照著對方的臉,一拳就砸了過去。
後面的雷岳表情古怪
,眼睜睜看著周甲三拳兩腳把蘇忿打的鼻青臉腫、頭破血流,大聲哀嚎著倒飛出去。
『果真如此!
『不過……
『出手似乎太狠了些?
「咔嚓!」
斷骨之聲響起,也讓他心頭一寒。
這時。
院門外一個丫鬟匆匆奔來。
「蘇……」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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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聲音一滯,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