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互通姓名
變故大多發生在下一秒。
忽而,雷雲四起,遮天蔽日。
眨眼間,天空換了一個顏色。
黑白神識里只見雲層猛然增厚,無形的風不再和煦,一旁樹木傾斜,隨時可能斷裂。整個山河鎮只余破敗寺廟留一安寧。
「走!」
驚恐的聲音傳來,季清的神識內是面容有些扭曲拉著她右手的女子。
「跑,快跑!」
什麼?
季清不知道女子在說些什麼。
身體卻是下意識反手拉過女子的手,丹田內藍光急切跳躍,身後是壓抑的氣息。分明什麼也不知道,全身上下卻在叫囂著危險。
危險,危險!快跑。
意識被恐懼佔據。最後聽得『轟』的一聲巨響,而後是劇痛的背部。
黑色世界里好一會兒才有了白色,神識里的紫衣女人也緩過神來,吃力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上的塵土。
女子整個人有些狼狽,臉上是砂石劃過留下的血色傷口,與之不同的是那張妖異的臉,沒有憤怒,有的只是滿滿僥倖。
季清起身,揉了揉發疼的腦袋,背後是火辣辣的疼痛,她仍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對著女子問道:「剛剛是什麼?」
女子的答案很簡單,她挑眉,對季清說:「往那兒看。」
纖細的手指著破舊寺廟的外面,季清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們早已在危險時躲進寺廟。
她回頭望著空蕩焦黑的土地,不久前還躺在那的魔修屍體早已化為塵埃,不見蹤影。
那面目醜陋的男子,怎會有這般本事?這般威力,也只有自爆。卻也有些不對,那男人是鍊氣八層的修為,即使自曝,威力只是相當於築基後期全力一擊罷了。然而剛剛那一下,卻不只是築基後期。
心中迷糊,自然問出口:「這是自爆?!」
驚訝的語氣很明顯的表達出季清的意思。
練習八層修士,自爆怎會有這威力?
季清的神識落在圓型法寶的細微裂痕上,心中疑惑更深。
這圓形法寶能抵元嬰修士一擊,能在此留一細微裂痕,沒有金丹後期的戰力怕是做不到的。
「可以說是自爆,也可以說不是自爆。那是男人修鍊的功法罷了,以自身血肉修鍊,汲取自身生機。」
季清聽著女子的話,想到了那個男人臉上腐敗的生肉。她又聽女子接著道。
「等哪天自身生機沒了,便奪取他人生機。剛剛那一招便是以他自身之血肉為引,造成的自爆。說是自爆也可說是他最強的一招。」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現在的季清算是知曉師尊所說的魔修功法詭譎,以自身生機為引,這般修鍊方法聞所未聞。
季清心有餘悸,若不是有這女子,說不定今日便交代在這兒,總而言之,這種死法不能讓季清甘心地閉上雙眼。
她想與這女子說一聲感謝,然而這女子話說得比她快。
女子整理好凌亂的紫色衣服,對著季清行了一個大禮,道:「大恩不言謝,來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吩咐,我欠你一條命。」
女子言辭誠懇,讓季清恍惚間想到了,那一晚和程昱的對話。
在農家小院內,她雙目失明,陳玉給他帶來母親親手做的桂花糕時,她說的便是這句話。
下意識的她便回了另一句話:「你這修為,送菜都不夠。」
分明是狂妄之極的話,季清卻用平淡的表情,冷淡的語氣說了出來。
讓女子聽著有一瞬間的呆愣。
女子別過臉,表情並不友好,她冷哼說道:「不知好歹,來日別上趕著求我。」
季清憋著笑,龐大的神識注視著彆扭的紫衣女子,心中卻是覺得自己大概與她是不像的。
雖說偏執有些相似,她卻不覺得自己是這般性子。未免太過逗趣。
季清微微用左手遮住嘴角,說道:「真要謝我,便告訴我你的姓名,還有那男人問你討要的是什麼?」
劍宗的任務她自是不會忘,這山河鎮內古怪頗多。如今遇一群魔修,追殺一個魔修,問她討要東西。這樣東西一定是極為重要的。她雖然救了女子,卻仍是有些防備這女子的。
你可以救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卻不能完全信任一個陌生人。人心隔肚皮這句話,不是什麼危言聳聽,而是先輩們總結出的血淚。
女子聽季清這麼說,挑了下眉頭,唇角微微上揚,眼睛里是明媚的高傲。
她的聲音有些大又有些輕,好似是在遮掩著什麼的虛張聲勢,又像是突然從心底湧上了一絲心虛。
「做好事要什麼感謝?可真不要臉。」
她的眼神里有些閃躲,藏著點點愧疚。然而,無神的墨綠色眼睛並不能看見,其中真意。
季清只能聽見這話,看見女子扭過去的腦袋。心中有著滿滿無奈,前不久剛說欠她一條性命的是誰?如今翻臉的又是誰。同是女人,她卻極為佩服這女子說變就變的心情。
她又聽女子猶豫的聲音響起:「你求我,我便告訴你。」
不可理喻。季清錯愕的表情明顯地露出這個意思。
女子見此微紅了雙臉,平日里陰狠的性子,厚實的臉皮,遇到一個救了他的女人,她是再本事亮出來。
她道:「玉言枝,魔道修士。」
玉言枝的身份太過重要,不能告訴季清,而這姓名沒多少人知道,告訴季清也是不打緊的。
玉言枝說完,季清也開了口,她的聲音是平淡而堅定的:「元清,劍宗劍修。」
紫色的眼睛對上聲音主人的墨綠色眼睛,玉言枝心中升起的,是那日晚上對季清說的話。這般女子在正道修仙,這一路會坎坷許多。倒不如到魔道來,做一個自由自在的魔修。
然而,即使相識不久,她也非常清楚季清絕不會不修仙轉修魔。
她們兩人相似的地方很多,不同的地方也很多。玉言枝的偏執是對自己所認定事物的偏執,季清的偏執是對道的偏執,是對正確事物的偏執。
季清一直找尋的是事物正確的一面,然而哪有什麼是絕對正確絕對錯誤的,她想證明自己是對的,而往往這般想著她卻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