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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苦淵

  苦淵的夜晚寂靜無聲,季清和陳昱幾乎沒有察覺,夜晚便悄然降臨。


  那是不摻任何雜質的夜晚。黑色的,好似上好的墨汁。陣陣寒意像詭橘的風,不經意間便深入骨髓,直衝神魂而去。


  一呼一吸之間,腦海里除了痛徹心扉,便再無其他。


  「好冷。」季清呢喃,面色蒼白如紙。


  程昱摩擦雙臂道:「這個苦淵真當不是人待的。」


  說話間呼出的氣,都冒著冷意。


  季清冷聲道:「那看管之人說的便是這個。」


  直入神魂的寒意,眾多修士又有幾人能忍受。更何況他們現在身處的是苦淵,失了靈力的他們,又與凡人有何區別?

  不能驅使靈力,動用儲物袋,連一件禦寒的衣物都是奢望,何其可悲。


  「一場無妄之災。」程昱感嘆。


  季清面目發寒,忽收著苦楚,她還是有些不大適應,道:「你卻是罪有應得,何來無妄之災一說。」


  程昱臉帶嘲諷:「莫不是你樹敵太多,我們怎會受這罪。」


  「你之意,莫不成全是我的過錯。」


  「倒也不全是你的過錯。」


  程昱摸摸下巴,丹鳳眼輕挑,站起身,俯視季清。


  那鄙夷的眼神,直看得季清拳頭痒痒,想一拳揮將過去。


  然後季清還是忍住了,側耳傾聽程昱之後所言。


  苦淵太冷了,程昱的聲音有些顫抖。他道:「那沿回珠一看便是作假,就你這榆木腦袋,到現在還不知其中真意。」


  季清冷著臉,下意識的想拔劍,卻猛地發現慕情早已被撼石峰弟子收走。


  作罷,季清只能用眼神震懾。


  「修仙之人雖不拘小節,但也不能如此邋遢,你的牙幾日未曾清洗,竟這般臭不可聞。」


  程昱沖季清假笑,道:「聽你罵人才知,這腦子是有的。」


  他接著道:「且不說這沿回珠為何只有李如海身死之圖像,單是撼石峰弟子這般快便確定我們的位置,就是一大疑點。」


  「你的意思是,若決尊者故意抹去同欣身死之由?」


  季清蹙眉,神色清冷。


  「苦決尊者不是這般無恥之人。」


  程昱訝然:「我何時說是若決尊者對你不利。若決尊者真想殺你,何須耍什麼陰謀詭計,直接提劍砍下,你便一命嗚呼。」


  季請木然,她越發不想與程昱說話。不上前打他,已是極為克制。


  程昱平靜道:「應是那個在你竹簡上做手腳之人。」


  「齊師兄?他也是撼石峰弟子!」


  難道真是季放害她?


  季清深思,卻又覺不可能,季放此人雖極為恨她,卻不會耍什麼手段。


  誰都可能,但季放不可能這般做。


  「齊師兄不過是個靶子。」程昱道:「但這靶子也有靶子的用處。你這笨腦袋不就想到撼石峰去了嗎?」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分辨不清。都是一筆算不清的糊塗賬。


  從某些方面而言,修士也是人,即使是較為單純的劍修,也逃不脫七情六慾。


  名也好,利也罷。喜也可,惡也憂。


  凡人有的情感,修士亦有。


  說到底,修士不過一群有靈根有靈力的凡人罷了。爾虞我詐,在修士間也是常有的。


  「思慮良多,無從尋找。倒不如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季清說道:「何苦自擾。」


  程昱驚訝:「你倒是心寬。」


  「如果我們夠強,何須懼怕這些?」


  季清有些黯然,本以為憑自己的變異天靈根,再加之其悟性努力,今後定有一番作為。雖可能說算不上什麼舉世強者,但至少不讓他人隨意欺辱。


  現在,卻是猛然驚醒。敵人又怎會等你成長。


  那加入劍宗之後。便不怎麼動的腦子,如今看來真是變的蠢鈍不堪。


  易睛大陸天驕何其多,半途隕落的天驕更是數不勝數。她還是太過託大自傲。


  有錯便改!


  程昱莞爾:「你說的自是不錯。然而你不過一個鍊氣四層的劍修。」


  「不過,你無需擔心,你的師尊定會救你。宗主把我們關入苦淵,不過是讓若決尊者心裡痛快一些。」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季清訝然。


  程昱嘆氣:「笨人有笨人的好處。」


  季清或許不知,程昱卻是看得清楚。若決劍修不能拿季清如何,畢竟他的師尊是劍修第一人,毀他徒弟丹田也要看師傅的臉色。


  如此,如何平息若決劍修怒火。不還有他這個五靈根的外門弟子嗎?

  季清無需高深修為,她那渡劫期的師尊自會護她。而程昱自己不過是一個毫無背景的外門弟子。


  世上之事,對於弱者而言何來公平一說。


  程昱思及此,再無說話慾望。


  季清問了幾句,無一回應,便有了自覺,不再說話。


  苦淵的夜晚,安靜如斯。呼吸聲在那十米之遙也能聽見。


  空氣中除了冷冽的寒氣,便是偶爾響起的求饒聲,看管弟子的大笑聲,怎一個張狂了得。


  冷,除了冷還是冷。神魂顫抖,嘴巴緊抿。紫色爬上指尖,溫暖的血液好似被冰凍一般。他們渾身上下竟沒有一處溫暖。若不是劍修肉體強悍,怕是連一刻都撐不住。


  三天,他們只要在這呆滿三天,不用若決劍修動手,他們的根骨也就毀了。


  牢房之外傳來腳步聲,噠噠聲刺入耳膜。一個人,在他們囚室前面停下。


  那人笑道:「倒是個硬骨頭。若冷怕了,便喊出來,我們又不會笑話你。」


  來人便是那個帶兩人入囚室的劍宗弟子。沈於幽。


  他說完便笑了出來,一雙眼睛陰狠毒辣。他平生最厭惡的就是這些天之驕子。若不是惹了那些人,他怎麼會落到這種這般田地,怎麼會到眾人避之不及的苦淵。


  沈於幽不甘!憤恨!


  苦淵的獄卒,沒有一個是正常人。他們瘋狂偏執,享受著凌駕於那些天之驕子之上的歡愉。


  沈於幽揮了揮手上的狐裘,神色癲狂:「你們求我,我便把它給你們。多劃算的買賣,只要你們一句話。」


  季清控制著顫抖的身軀,墨綠色的眸子寒冷無比,竟比苦淵的夜晚還要寒上幾分。


  她道:「不過一狡詐小人,還要我們求你,可笑。」


  程昱更不客氣:「竟不知劍宗還有此等敗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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