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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生死

  對峙不過一瞬,郁途率先出了手。


  他的手心凝起了煞氣,眼前景象未變,氣息卻像是流動了起來,頭頂的繁星開始迅速的變換,背後的煞氣氣勢也愈發強烈,裡面的東西似乎隨時都能撕扯而出。


  風衷並起雙指在腳下一劃,生氣竄出去,所過之處亮光四溢,很快就繞在郁途腳下形成了一片陣法。


  郁途被困在當中無法動彈,手中煞氣揮了過來。


  風衷鎮定自若,一直等到那煞氣到了跟前,倏然身形一動,往前衝去。


  煞氣自然尾隨追去,她的身形在陣法中遊走,不斷變幻,影影綽綽,煞氣被引得亂竄,悉數撞到了郁途身上,她又回到了原處,娉婷而立,彷彿根本沒有動過腳步。


  郁途忍住悶哼,嘴角卻還是沁出了血絲,抬袖拂去,臉上不動聲色,驀地雙袖一揚,身後黑霧漩渦一般捲起,似大門洞開,衝出了混沌界里的妖魔。


  風衷橫杖於前,腳下草木齊發,如活物一般纏繞住妖魔們的雙腳,他們還未能接近便全都被生生拖拽入了地底。


  對付身為凡人的風衷,用爪牙尚且還能有些用處,而如今她已登仙,這些爪牙只不過是郁途用來轉移她注意力的罷了。


  風衷瞬間就感覺到了異樣,兩側已有陰氣凝成利刃襲來,她稍稍避讓,利刃刺入了她腳下,陣法頓時暗了下去。


  煞氣纏捲住風衷周身,她一轉頭郁途已到了面前,借著煞氣格擋了生氣,伸手扣住了她的脖子。


  風衷卻並未掙扎,身上的煞氣悉數捲入她體內,又翻卷出來成了生氣。


  郁途已經防範著她的易死換生術,卻沒想到她還是施展出來了,手上被生氣灼得劇痛,撤開手時又被旺盛的生氣震開,直摔去煞氣前方。


  風衷身形閃至他面前,龍桑杖抵著他的咽喉:「將極魔邪物封印回去。」


  「我只會放它出來,不會封印。」郁途冷笑。


  風衷的龍桑杖又抵近一分,郁途蒼白的脖頸上被灼出了青煙。


  身後的煞氣猛撲過來,將郁途拽了回去。


  風衷連忙追了過去,豎起龍桑杖,藤蔓滋生而出,纏繞住郁途的雙腳,又將他扯了出來。


  剛要衝過去,他背後的煞氣中忽然顯露了巨大的獸影,看不清是什麼,只覺得龐大而可怖,迎面一陣邪氣卷了過來,氣息幾乎要叫她作嘔,不禁在一丈開外停下了腳步。


  那是由煞氣凝聚而成的獸形身軀,尚未真正成為實體,但氣勢已不同尋常。風衷握緊了龍桑杖,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巨大的影子。


  「這就是我跟你說的種神,斷了她的後路,但要記著可別殺了她。」郁途立在巨大的獸影之前,沖著風衷冷幽幽的笑著,眼中鬼火陰惻惻的駭人。


  他的笑戛然而止,煞氣突兀地包裹住了他,一層一層將他緊緊纏繞了起來,背後獸影晃動,煞氣忽然開始鑽入他的身軀。


  郁途白袍的兩袖幾乎被撐得無風自鼓,冷冷朝後方瞥去:「我的話你沒聽到?」


  獸影不為所動,煞氣越來越多地往他身軀里鑽去,身軀漸漸淡化,聲音裡帶著嘶嘶之聲,極其地不耐煩:「你太慢了,我已經等不及了,既然你無法解決了她,不如我替你出手,殺光所有生靈,毀了三界,那樣我就自由了。」


  郁途眼中幽光一沉:「連我也想用作載體,你是想反了不成?你若毀了三界,我還如何統治三界?」


  「那與我沒有關係,我只想毀滅一切。」


  郁途的神色不禁變了:「你想違背約定?」


  「我可不記得與你有過什麼約定。」


  獸影猙獰地笑了一聲,悉數沒入了他的身軀,郁途眼中鬼火頓滅,瞳仁泛出冷幽的墨黑,猛然朝風衷掠了過來,身後一陣煞氣如霧追隨,經過的大地被層層掀開,四周劇烈搖晃,甚至連頭頂的星辰都有了搖搖欲墜之感。


  幾乎不知道他是如何出的手,風衷心神一震,喉中一甜,連忙疾退避開,原先所在之處已經被一陣煞氣撲來,恍若被焚燒過一般,隱隱可見一片焦土,留下了個巨大的深坑。


  「哈哈哈哈……」郁途發出狂笑,聲音卻不是自己的,夾著隱隱的嘶吼之聲,彷彿分外興奮。


  他的目標不只是風衷,所有可見之物,但凡它經過之處,煞氣便會席捲而至,掀開、撕扯、破壞,頭頂的星光黯淡了下去,到處都是飛揚的塵土和裂開的豁口,四周只餘下令人反胃的邪氣。


  似乎並未得到滿足,他又往上衝去,彷彿撞在了天幕上,天地搖晃,上方隱約傳出神柱碎裂之聲,他愈發張狂的大笑,一下又一下撞擊著,四周塵土碎石飛濺,幾乎叫人睜不開眼。


  周身劇烈震蕩,風衷飛身而起,浮光掠影一般懸於郁途上方,豎指念動口訣,龍桑杖在眼前迅速畫下幾道,對著他當頭罩下一陣力道。


  郁途被力道重重壓了下來,外界神仙們齊心施展的封印也趁機施展而下,周圍沒了搖晃震動之感。


  受外力施壓,郁途眼中忽然幽藍浮現,似乎清醒了一些,抬手用力一掌拍向自己胸口。


  他吐了一口血出來,身軀里傳出極其憤怒的一聲獸吼,煞氣從他身軀中鑽了出來,迅速凝為巨大的獸影,鋪天蓋地地朝他撲了過去。


  郁途甩去兩股陰氣纏縛住它:「你想要現世,就必須聽我調遣!」


  「呵呵,上古神而已,之前為你所用不過是借你之力養精蓄銳罷了,還真當自己能耐了,如今就是女媧伏羲在我眼前,我也不會放在眼裡。」


  獸影掀起煞氣掙開了束縛,又撲向郁途,意識蘇醒,形體將成,威力自然遠勝往日。郁途被衝撞後退,眼角餘光瞥見身後掠來的風衷,忙閃身避開,躍去一邊站定,捂住被撞擊的胸口,壓下了那陣不適。


  巨大的獸影左沖右撞,形同癲狂,根本沒有多管他,反正在它眼裡一切都是即將要被毀去的。


  郁途抬頭,隔著那巨影,看到風衷在另一側遙遙看著他,眸光森冷如刀:「你苦心布置了這麼多年,費盡心機,最後得到的結果就是這個?」


  郁途冷臉不語。


  從千年前他接觸這煞氣開始就在等著這一天,為它尋找合適的載體,壓制人間僅存的生機,卻沒想到到頭來不是他利用了極魔邪物,恰恰是自己被極魔邪物利用了。


  周圍的景象開始凋零剝落,天空上原本搖搖欲墜的星辰接連暗去,果然一切都是幻象,等這層幻象除去,露出的是依舊一片暗沉的深底。


  只有風衷先前撐起的神光還照亮著四周,那塊直插入地下的巨石封印就在眼前,連它都開始發出碎裂之聲,遠處神柱上五彩神鳥的光亮炫目迷離,其上神力已經發揮到了極限。


  外面的封印一陣一陣地往下壓來,但收效甚微。


  只差一步,就差一小步,極魔邪物就會現世了,這麼久以來所做的一切都會荒廢,人間會回到一片荒蕪,甚至覆滅,進而是整個三界。


  風衷忽然扭頭朝郁途沖了過去,盛怒之下生氣暴漲。


  郁途拍出一掌,地面裂開,陰氣竄出,卻沒能抵擋住她,龍桑杖穿過層層陰氣刺入了他的肩胛。


  「你究竟對身為冥神有哪一點不滿,為何非要走到這一步!」


  郁途仰面躺在地上,肩胛處被灼出了青煙,臉色已然蒼白如紙,口中卻哈哈笑了起來:「三界之主,能者居之。如今我功敗垂成,又敗在你手下,成王敗寇,你可以動手了。」


  風衷拔出龍桑杖,對準了他的眉心,帶出的血跡滴在他額間,她咬著牙看著。


  「難不成你還有些捨不得我?」郁途譏誚地笑了一聲。


  生死二神維持著人間的運轉,卻偏偏總是針鋒相對,風衷並不希望人間失去冥神,但想起他的所作所為,眼中便漸漸浮現出了殺機。


  身後忽然邪氣瀰漫,風衷扭頭看到煞氣席捲而來,連忙避開,巨大的獸影撲了過來,一掌拍在她原先的位置,一擊不中,又往郁途身上揮去。


  郁途接連受創,行動遲緩,勉強避開,還是被傷到了一些,捂著肩胛躍去遠處,與風衷只隔了數丈。


  獸影嘶吼了一聲,徘徊在二人面前,大概是因為剛才衝撞上方封印時又接連受到了新的施壓,消耗頗大,它的聲音裡帶著微微的喘息:「生死二神自相殘殺,不如將身軀和神力都交給我。」


  煞氣凝聚起來的形態只不過是個大致的輪廓,甚至連頭和五官在何處都看不清楚,更別說它的神情,但風衷卻覺得它此時一定就看著自己和郁途。


  上方又施下一陣壓力,獸影周身一沉,憤怒嘶吼,頓時結束對峙又朝他們襲了過來。


  風衷明白了,它想要她和郁途的身軀與神力是為了對抗外界,好儘早衝破封印出去。


  她朝郁途看過去,正巧他也在看著她,誰也沒有做聲,但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獸影已到了跟前,風衷點足而起,天衣如水,自它煞氣凝聚的身軀中穿過,生氣也穿了過去,獸影一滯,郁途手心一攤,鬼火飛去,卷向它周身。


  身軀當中貫穿了種神的生氣,外圍卻燃起了冥神的亡氣,獸影扭曲嘶嚎,憤怒難當:「爾等宵小,待我現世,定要屠盡三界,你們全都要飛灰湮滅!四方諸界全都要化為一片混沌!」


  言語猶在,巨大的身形便如霧氣一般消弭不見,甚至連氣息也感受不到了。


  風衷心中一沉,忽然被重重撞擊了一下,似千萬道雷劈在身上,摔出去時吐出口血來,一抬頭見郁途也被衝撞開去,同樣傷得不輕。


  她抬起手背抹去血跡,起身勾了勾手指,生氣纏繞周身,防著獸影再度襲擊。


  郁途卻冷不丁笑了一聲,一手豎起二指指地,一手豎起二指念訣,霎時間陰風陣陣,曳地的白髮被吹得張揚飛舞,巨大的獸影被陰氣卷了出來,又被拉扯到他身前。


  獸影求之不得,一靠近便凝成一股鑽入他身軀,很快便完全佔據了他的軀體。


  郁途的眼中又浮現了墨黑,卻意識清醒:「早知你不能全信,好在我最強大的是意識,你既然不願助我成事,那我也叫你無法好過。」


  身軀里傳出了獸吼,猶如身處囚籠一般,掙扎衝撞,郁途周身煞氣纏繞擺舞,唇邊溢出了鮮血,卻隱忍不發,壓制著不讓它出來,臉上甚至還帶著冷冷的笑意。


  風衷料想他難以久撐,龍桑杖一豎,藤蔓纏繞住了郁途的雙腳,飛掠過去,並指指著他心口,凝神施法,周身生氣流轉,越來越快,猛地竄入了他的心口。


  以易死換生術壓制住極魔邪物的煞氣,外界傳入的穩固封印之力應當可以重新封印住這魔物。


  只不過代價有些大。


  郁途與她只隔了幾步,生氣強盛,幾乎使他心生厭惡,他卻反而走近了一步:「你要用自己所有的生氣來壓制它?」


  風衷抬眼:「那又如何?」


  「嗬,這就是你種神會做的事。」郁途說著又走近了一步,胸膛抵在了她的指尖,「呲」地一聲彷彿熱火入了涼水。


  風衷冷冷道:「你最好站著別動,先壓制了這邪物,你我的事再行計較不遲。」


  郁途置若罔聞,身上的煞氣隨著壓制掙扎不斷,他盯著風衷漸漸蒼白的臉,一直走到了她面前,忽然伸手攬住了她的肩頭,將她緊緊扣在了懷裡。


  風衷的手臂垂了下來,術法卻沒斷,身上的生氣愈發強烈。她沒有掙扎,只是斜睨了他一眼:「放手,休怪我沒提醒你,待你身上陰氣耗盡,恐會陷入永久沉睡。」


  「就算不沉睡又如何,大勢已去,能有機會讓我執掌三界?」


  「執掌三界對你就如此重要?」


  郁途冷笑一聲,沒有回答,反而將她抱的更緊了,下巴抵在她肩頭,體內的煞氣在衝撞,外面的生氣在軀體上灼燒,但他好像根本感覺不到。


  「對東君而言這是最自然不過的舉止,對我而言卻是煎熬,明明我曾經離你最近,為何偏偏如今離你最遠?」


  風衷蹙眉,重複了一遍:「放手。」


  郁途笑得森冷,幾乎要將她揉入身軀:「只這一次,我絕不會放。」


  時間漫長,風衷的雙眼氤氳在陣陣青煙之中,雖然外表看不出傷害,但能感到他周身的陰氣迅速流失,眼前拂過的白髮慢慢變為烏黑,擁著她的身軀亦不再陰冷。


  那雙手卻始終扣著她,用力至極,使她無法動彈,甚至吃痛。直到抵在她肩頭的下巴耷了下去,呼吸連同他身軀里的煞氣一併沉靜下來,遠處傳來了曦光的呼喚,那雙手也依然緊緊扣著,沒有分毫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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