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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合體

  身下堅硬冰冷,伸手摸了摸,卻分外平整,像是木板。


  風衷睜開雙眼,黑暗之中唯有兩側跳躍著幽藍的鬼火,她站起身來,這才發現自己正置身於那座灰敗的弔橋之上。


  郁途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風衷,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借夠精血了。」


  風衷盯著橋對面:「你之前故意多加阻攔就是為了讓我心急儘快借夠精血吧,這不是正合你意?」


  郁途冷笑:「沒錯,我早就做好準備一舉毀了你的心血,也猜到你一定會用易死換生術來救那幾團血,你果然是瘋了。」


  風衷道:「是我借血才孕育了他們,自然要承擔起責任。」


  橋身微微晃動,郁途從盡頭走了出來,白袍曳地,沒有一絲聲響,慘白的臉映著鬼火的幽藍:「你承受了他們身上的輪迴咒,就要代替他們入冥府為奴,那你對人間的責任又該如何算呢?」


  「用不著你操心,我一定會從這裡出去。」


  郁途低低悶笑,笑得甚至輕咳了兩聲,朝她伸出手來,風衷不受控制地朝他走了過去,直到跟前,被他握住肩頭。


  「難道你以為你能破了輪迴咒?現在你只是魂魄在此,生氣只怕也都給了那幾團血,憑什麼認為自己還能出去?」


  風衷並未掙脫他,閉眼豎指,當著他的面念動口訣。


  郁途身前忽然竄出衝天之力,他被掀開,直摔去後方的黑暗裡,一陣猛咳。


  風衷這一擊出自日漸穩固的元神根基,但身上只有沉沉死氣,靈力已被壓制,施出之後險些站不穩,一手扶住弔橋上的繩索,強撐著不顯露弱態。


  「你也好不到哪裡去,敖十三不是泛泛之輩,你要輕而易舉地給他下咒必然要付出代價,若我沒猜錯,這輪迴咒是你耗費元神施展出來的吧?」


  郁途捂著胸口站起身來,微微晃了晃,忍下了到喉邊的乾咳。


  的確,咒術越容易施展,對施咒者的要求也越高。為了確保敖十三成功受咒,他以元神附著咒術,趁他被妖魔襲擊時在他身上種下了自己的印記,之後無論是誰斬殺祭品他都可以通過自身元神將這咒術移去敖十三身上。


  若非元神受損,他先前也不至於以意識出現。


  風衷見他這般模樣便坐實了猜想,如此良機豈能錯過,她當即拼盡全力將周身靈力都朝他推去。


  郁途閃身避開,退入沉沉黑暗中不見了身影。


  風衷身形一晃,橋身劇烈地震顫起來,橋面生生裂開,她連忙伸手拽住繩索,腳下木板碎屑紛紛揚揚掉下了深淵。


  但這唯一的一根繩索也隨之斷裂,她直直墜了下去,落在一雙手臂里。


  深淵之中沒有光亮,但她不用看也知道接住她的是誰。


  郁途的鼻尖就貼在她後頸,聲音沉沉響在她耳側:「就算我再虛弱也是上古神,你如今與普通凡人無異,也只能留在這裡為我驅使了。」


  他陡然鬆了手,風衷落了下去,「嘩」的一聲響,像是落在了水裡,但手指黏膩,鼻間一片濃重的腥味,肯定不是水。


  兩側忽現亮光,風衷抬頭望去,高不見頂的山壁上居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再看看腳下,是一條蜿蜒的血河,一隻巨靈鬼拖著鐵鏈從對面淌著河中鮮血正朝她一步一步走來,每走一步鐵鏈便咔噠作響。


  風衷連忙要上岸,但火勢太大,甫一接近便被灼得渾身疼痛,回到河裡,巨靈鬼又眼看著就要到跟前,她往後退了幾步,貼到郁途的胸膛,被他一手扣住肩頭。


  「看到沒有,這就是受冥府奴役的下場,這隻不過是一重地獄,還有十七重在等著你。」郁途元神虛弱,身形都淡了幾分,撫了一下她的長發,鬆開了手。


  「咔啦啦」一聲拖拽之聲,她下意識側身避開,眼前血水飛濺,那隻巨靈鬼已經到了跟前,一下一下甩著鐵鏈往她身上抽打而來,接連幾下抽打不中,又伸出巨掌來拍她。


  風衷靈巧地閃避開去,調頭沿著血河疾跑,巨靈鬼不緊不慢地跟來,彷彿視這為徒勞。


  一直跑到盡頭,前方竟是瀑布,她險些順流直下,急忙收住腳步,巨靈鬼已快到跟前。


  她左右看看,忽然朝左側河岸跑了過去,巨靈鬼腳下快了一些,剛跟上去她又調了個彎跑去了右側的河岸,再追上去她又跑回了左側河岸……


  反覆幾圈,巨靈鬼不禁大怒,揚手又要抽打她,一扯鐵鏈卻發現不知何時鏈子已隨著它方才來迴繞圈追擊而在腳下纏成了圈,這一扯竟將自己扯得摔倒下去,濺起數丈高的血花。


  風衷提起靈力催動那陣血花撲上了山壁,「嘩」的澆滅了一片火勢。她將沾滿了淋漓血水的衣擺提起來擰了擰,往腰間一纏,手腳並用地攀著山壁往上爬去。


  山壁上還十分灼熱,風衷感覺手心都已被燙麻了,卻還是強忍著往上爬,決不能繼續往地獄里深入,否則就再也無法回歸人世了。


  忽然一陣陰風襲來,強扯著她往下拋去。


  「你跑不掉的。」郁途立在河中,沉沉笑著,朝她張開雙手。


  風衷正等著他呢,暗中積蓄起殘餘靈力,落入他懷中時猛地擊在他心口。


  郁途猛哼一聲鬆了手,她落在血水裡,那邊巨靈鬼已經爬了起來,憤怒地甩著鏈子抽過來,她側頭避開,右肩還是中了招,魂魄險些被拍散。


  風衷爬起來,受傷的右肩連同整個右臂已經無法動彈,她抬起左手抹了把臉,巨靈鬼又攻了過來,她小心避讓著,一邊等待時機一邊觀察著郁途,他正在給自己療傷。


  「嘩啦」一聲,鐵鏈又甩了過來,眼看著左臂也要遭殃,風衷忙往後退讓,卻不慎接近了山壁,背上頓時被大火灼出傷來,生疼入骨。


  前後都避無可避,她忍著痛避開巨靈鬼一擊,乾脆朝瀑布沖了過去,一躍而下。


  瞬間就到了底,落在個巨大的血池裡,一頭一臉都是血。


  身後血色瀑布嘩嘩作響,四周陰沉沉霧茫茫的一片渾濁,她覺得可能是到了另一層地獄了。


  剛想完身下便開始冒出森森寒氣,她趕緊爬出血池往外跑,地上已經迅速結起了寒冰,險些將她的鞋底都給凍住。


  結冰的速度極快,撲頭蓋臉的雪花隨之落了下來,片刻之間眼前四周便全都成了茫茫雪原,她的步子已經邁不出去,一腳踩下去,雪幾乎要沒過膝頭,衣上血水未乾,此刻全都結了冰掛在身上,刀一般割著皮肉。


  實在跑不動了,她一手搓了搓發僵的臉頰,忽然覺得古怪,為何兩重地獄都沒有別人受刑,只有她一個人?


  雪地里忽然伸出只手一把扣住了她的腳腕,風衷往前一傾,摔倒在雪地里,被那隻手拖著前行,速度飛快。


  她渾身都快凍僵,只能勉強抬頭往前看了一眼,雪原盡頭開著一道豁口,吞吐著森森黑霧,那一定是更深一層的地獄。


  她抬腿去踹那隻手,也許是因為腿已被凍僵,根本使不上力,那手毫不受阻,繼續拖著她往豁口而去。


  右臂無法動彈,她迅速用左手手指在雪地上畫上了陣法。


  那隻手被陣法禁錮,再難拖行她,卻不肯鬆開她的腳腕,直到眼前閃過一道日光,那隻手像是受了驚嚇,倏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風衷捂著腳腕連忙坐起,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


  身後一聲巨響,地動山搖,巨靈鬼拖著鐵鏈追了過來。風衷在陣法中端正坐好,正準備拼力一擊解決了它,周身忽而亮起微芒,似有什麼進入了軀體,她怔了怔,感覺被灼傷的背後竟不再疼痛了。


  受傷的右臂居然能動了,自發自覺地抬了起來,一掌揮去,剛到跟前的巨靈鬼被震飛開去,在雪地上滑出去,拖曳出一道深坑般的痕迹,竟爬也爬不起來了。


  風衷震驚地看了看右手,眼前白影一閃,郁途已經掠了過來,攜帶迫人氣勢。


  她飛身而起,避開這一擊,落在遠處。


  郁途被她傷的不輕,始終一手捂著心口,眼中幽光大盛:「你身上為何會忽然多了天神之力?」


  「想必是女媧大神開眼,賜回了我神力,叫我好收拾你呢?」風衷伸出左右手,朝瀑布方向一指,上方山壁上的火勢竟然被引了過來,直撲郁途而去。


  郁途掠去瀑布邊,攪動血池竄起撲滅了火勢,又一揚手,竄起的血水凝成利刃朝風衷襲來。


  風衷飛身避開,輕輕點足雪地之上。


  郁途明顯已經吃力,沒再攻來,遠遠站著,微微喘息。


  腳下的冰雪忽然退去,風衷往下一沉落了地,腳底露出了草地,只是草已枯黃,旁邊生長著樹木,卻只剩光禿禿枯死的枝幹。冰雪退去,山丘從腳下一路連綿而去,直到遠處一座高聳的峰頂,彷彿置身一處深山之中,周圍荒涼卻很眼熟。


  風衷再三細看,發現這裡除了荒涼毫無生氣之外,竟然與她當年的出生地母皇山一模一樣。


  她看向郁途,忽然明白了,一定是他元神大損又被她所傷,術法難以維持,這裡的冰雪地獄才消退了。


  「輪迴咒是冥府懲惡揚善之術,既然已經被你用作害人之術,又如何能在冥府施展?我早該想到的,這地方根本不是什麼冥府地獄,而是你一手製造出來的。」


  郁途退入了血池:「沒錯,我特地為你造了個冥府,在你隨我進入真正的冥府之前,先在這裡好生待著吧。」


  他的身形緩緩隱去,血水蔓延而出,四周又變化成了另一番地獄光景,炎炎赤土,飛沙走石,若黃沙戈壁,遠處妖獸嘶吼,此起彼伏。


  風衷尋了處低洼的土坑坐下,避開危險,這才開了口:「曦光?」


  「我在。」


  聲音是從她口中發出來的。


  「沒想到你的元神出竅之術用的這麼好,還能與我魂魄相融。」


  「那是,你我就是這般契合嘛。」


  「你就這麼闖進來是不是太冒險了?」


  「那沒辦法,你我的孩兒保住了,你我也得保住啊,否則叫我如何面對三界父老?」


  「……」風衷不想說話了,總覺得是自問自答,感覺太古怪。


  曦光的聲音忽然在她心底傳出:「這裡是郁途一手造出來的,我身軀難進,唯有以元神闖入,放心,我會帶你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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