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和音樂沾邊的雜誌幾乎是一邊倒的對君虞那首曲子大肆稱讚,除了這些人通通都被買通的這個不靠譜的推測之外——縱然是真的要買通媒體,首先買通的也應該是他們這些主流媒體才對,《樂》的主編安小姐更是不可能被買通的,那就只剩下一個猜測,這首《春江花月夜》真的是非常的精彩。
懷抱著某種期待糾結的心情搞來了那天錄像帶,主編真的被折服了,他已經明白為什麼那些所有聽到的人都在不失餘力的誇讚,因為它確實值得。
那種宛如神跡,只存在於記載當中的情形實在是太過震撼,與此相比,沈瀟瀟的事情如此的醜陋,不值得一提,和選擇了沈瀟瀟而不是君虞的更讓人有種莫名的心虛忐忑感。
這樣的才華橫溢,這樣年輕而富有朝氣,宛如冉冉升起的紅日,所有的醜陋而鄙薄如此的不值一提。
它承擔的起任何的誇讚。
只要不是想指鹿為馬,聽過它的人都會為它折服。而聽過的人都會不由自己的會對彈奏者感到好奇,她到底是如何的彈奏這樣的曲子,原曲又是如何,但是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太晚,君虞已經無聲無息的消失在所有的媒體眼中,所有想要追著她採訪的媒體沒有一人再看到她的生硬。
十二首曲子不是一兩周就能錄製完的,mv拍攝還沒開始,年底之前就要發行,這麼趕的時間她到底去哪了?也有人反應過來,徐導的戲終於要開拍了,她這個女主角應該是進組拍攝電影了吧。
得到消息的人卻有些扼腕,在業內,演員的地位比歌手高,唱優而演,在娛樂圈並不罕見,但是不少人都隱隱覺得遺憾,為音樂而生的應該專註於音樂才是,更不應該分心。
當初徐導宣布新戲的時候,不少人都覺得還君虞還真的撞了大運,只要在電影里演的不算太差,將來在影視圈說不得就平步青雲了,現在都卻都有種扼腕惋惜之感,這樣的天賦真的就應該圍著音樂轉才對。
而無論他們的心情怎麼變換,都無法改變君虞和徐導的決定。
徐導為了找女主角不惜親自出馬,怎麼都不會在這個時候換女主角,君虞也不是出爾反爾的人,但是這個時候卻有種出爾反爾的衝動,她拿著已經完善的劇本,挑了挑眉,「白骨精?」
不是說好的鯉魚精么?
徐導端著一杯水笑呵呵的:「那不是初步構想么?」輕描淡寫的就過去了。
人設都換了,裡面的劇情走向君虞已經不抱期望了,果然,等往下看,除了男主角還是個和尚之外,和給她看的那個版本已經是兩個版本了。
人間妖魔橫行,兵戈四起,有仙人佛子轉世救世除妖,更是無數的妖魔汲取妖氣而生。
她出生之處便是無數的埋骨之處,無數的屍骨葬身如此,又恰逢此處兩國交戰,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無數的白骨堆積之處長出一朵白花,妖氣衝天,無數的血水化為雨,從天而降,她化形而出。
君虞摸了摸下巴,「這個開頭不錯啊。」這種聲勢浩大的出場方式她最喜歡了。
徐導呵呵一笑,「那就好。」
只拍過一次mv的君虞顯然還不了解拍戲的艱難,場面越大的戲拍起來越艱難,尤其是導演還是徐導這個細節控,稍微一點不對就要重拍,她現在還不知道,所以還能輕巧的說這個開頭不錯啊,徐導也不點破,只笑呵呵的看著她。
君虞的戲服在這部戲里有三套,全是手工定做,一身白一身紅一身綠,首飾配套,君虞要在正式開拍之前全都試穿一遍,確定定妝照,根據拍攝計劃,先拍攝內景,等到年後再去定好的外景。
先拍攝內景主要是照顧男女主角,兩個人一個人要拍電視劇一個要錄唱片拍攝mv,而且一開始的決定是先拍攝女主的戲份,莫觀稍後才會進組,但事情變化太快,沈瀟瀟出問題,製作方還沒討論齣電視劇怎麼辦,不但周導演無所事事的來給他老師當副導演,莫觀無事之下就先進組了,所以,君虞自然而然的就見到了這位和她一起搭戲的影帝。
比起她的三套戲服,影帝的造型就簡單了,白衣,光頭。
真正的帥哥美男絕對經得住光頭的考驗,拿了三個影帝的莫觀就是個真正的美男子,剃了光頭之後越發顯得飄逸出塵,俊秀的五官顯露無疑,穿上白衣,手上拿著菩提佛珠,無需任何的特效,他就是那個不染塵埃的佛子。
君虞透過鏡子看兩個小姑娘激動的一直用力的握手,情不自禁的偷看,眼睛直冒星星,君虞相當的理解,徐導的選角真的沒的說,年過而立的莫觀穿上西裝就是風度翩翩老成持重的大眾情人,剃髮后就是清心寡欲的禁慾系男神,再加上保養的很好,看起來最多二十歲出頭,不止是那兩個小姑娘,她自己都險些忍不住的往那裡瞥。
只可惜她沒欣賞一會兒,這位影帝已經出去和徐導說話去了,只留下君虞和造型師遺憾的微微嘆了一口氣,兩口氣重疊在一起,兩人在鏡子里對視一眼,莫名的親切了不少,最多二十來歲的造型師拿出眉筆走給她細細的描繪,小聲說:「我聽過你的歌,很好聽,期待你的新專輯。」
「謝謝。」
君虞化形是白衣,中間是綠衣,結局是紅衣,妝容也不一樣,化形白衣之時妝容最妖,赴死紅衣之時妝容最淡,徐導的從來不會人云亦云,他有他獨特的審美觀,他用他的審美拍出來的電影美感總會讓人折服。
比如說,在君虞試裝之前很難想象白衣和盛妝搭配是如何,但是等到君虞裝扮好,一手塑造這一切的造型師就忍不住的瞪直了眼睛。
徐導和莫觀在外面討論劇本,越大的導演越討厭有人對劇本和拍攝指手畫腳,但是莫觀顯然例外,兩人越討論越深入,對一些細節問題陷入了沉思,和君虞這個入組才開始看劇本的人不同,莫觀顯然在之前就研究了不止兩三遍。
這是一個影帝的基本素質。
等他看到徐導居然抬頭略微驚艷的往他身後瞧,他挑了一下眉,也回頭看過去,就瞧見了一聲白衣的君虞,同樣是白衣,穿在君虞身上顯然不像是穿在他身上那麼禁慾,而且布料上非常省,胳膊腿動作稍微大一點就會露出來,雖然是盛妝,但絕對不是那種濃妝艷抹,巧妙了製造了裸妝的效果,而且是往稚嫩處化,本來已經年滿十六歲的君虞看起來最多十四歲,嘴唇是喝飽了鮮血一樣的濃艷,一半臉上覆蓋著紅色繁複的花朵,也如同飲飽了鮮血一樣的鮮艷,最特別的是她的氣質,她僅僅就是站在那裡,繪了圖騰的半張臉隱在頭髮後面,只露出完好的半邊臉,卻只給人一種妖氣四溢之感。
總結成一句話,一眼看去就不像是好人。
她穿白衣的時候是沒有鞋的,按照劇本里的幕次來說,他們的初次見面,她的下半邊還沒有化形結束,根本不需要鞋,她穿的板鞋顯然和這身裝扮嚴重不搭,在出來之前被造型師強硬的給脫了下來,反正只有幾步路,沒坑沒土的,走幾步就走幾步嘛,君虞就赤腳走出來,她第一次穿這種有些像西域的衣服,頗有些好奇,見兩人沒說話,乾脆的轉了轉身,衣袂飄飛,頭髮跟著半旋,眼睛神采飛揚,又帶著一種從骨子裡透露出來的漠然,在紅色圖騰下,妖孽橫生。
莫觀終於明白徐導為什麼難得的居然找一個從來沒演過戲的小姑娘來演戲了,她根本不需要什麼演技,只需要本色演出就夠了,之前在化妝間里看她化妝還沒有感覺,現在換上戲服出來,活脫脫的就是從劇本里跑出來的「無邪」。
徐導就是略有些心理準備,但是等看到真人,還是有些驚喜,沒錯,這就是他心中的無邪。
第一套就順利,接下來兩套也非常的順利,拍單人照的時候也很順利,就如同有些時尚編輯對她下的定語一樣,如果她將來決定在時尚圈發展,肯定是一個優秀的模特,徐導想要的那種感覺幾乎不需要多說,她站那裡就是劇本里的無邪。
等到和影帝拍雙人照的時候,終於出問題了,擺了好幾次感覺都不太對,徐導讓莫觀先去那邊休息,耐心的給君虞講解,她看著無葉的眼神是濡慕,是愛慕,是看情人和師父交織的那種感覺,你怎麼看著你師父和看陌生人一樣?
雖然耽誤了些時間,徐導也沒有生氣,啟用新人就要有相應的心理準備,老人和新人的感覺自然是不一樣的,好在君虞也懂得接受意見,不過她也有自己的理解,「徐導,你這個劇本大約就是講一個佛想要一個妖學做人失敗的故事對吧?」
這麼理解也對。
徐導想了想,「所以?」
君虞:「無邪因為無數的鮮血白骨而得以化形,化形之後自然也是渴望血肉,她一直都想吃了無葉對吧?」
莫觀聽到她的話,挑了挑眉也過來聽君虞開始頭頭是道的分析,「……無邪成為無葉的徒弟是因為她打不過無葉,被有意識就被強迫,她肯定是恨他的。後來對他產生了好感,妖性也是存在的吧?就是後來產生了部分的人性,妖性也應該是佔上風的,妖根本沒有愛,只有佔有慾,她對無葉的好感肯定是佔有慾佔大部分,那點稀薄的人性肯定微不足道。無葉希望無邪學會人的感情,後來無邪雖然真的產生了感情,卻不是無葉所希望的那種,他明確的表示出來,甚至想讓無邪離開,後來即便改了主意,無邪的恨意定然會上升幾分……所以。」
君虞下了總結,「濡慕和愛慕肯定完全不可能嘛,因為她根本不愛他,或者說她根本不懂愛,如果我真的無邪,我時時刻刻的想的就是殺了他,從頭到尾都是殺了他。」
她說起來這個輕描淡寫的彷彿是殺死一隻蒼蠅,而不是真裡面的男主角,也不在意男主角的人選就在旁邊。
徐導壓根沒想到她只看了一遍劇本,就能扒拉出來這麼一串,最可怕的是他居然還覺得她說的有道理,這個劇本明明是從他手裡誕生的,男女主角也是他精雕細刻才誕生的,在君虞說出來的時候,他有種他根本不了解他女主角的感覺。
莫觀在旁邊細想了下,「她的感請就是佔有慾?」妖的思維和人的思維自然是不一樣的,人有了感情就有了愛恨情愁,妖的感請都無限被淡化了,她恨他,後來或許產生了愛,但是無論愛恨對於無邪來說,都讓她想殺了無葉。
因為。
「因為殺了他就是她的啊。」天真的殘忍,我討厭你就要殺了你,我喜歡你也要殺了你,不是不懂愛,不是不懂愛的方式,而是愛的方式和人一開始就不一樣。
無葉一開始想要一隻妖學做人本來就是錯誤的。
君虞摸了摸下巴,「殺了他,一口口的吃下去,這樣她就變的更加強大,你也完全就是我的了。」
讓她這麼一說,從一仙俠鬼怪片完全變成了恐怖片了,旁邊的那兩個一開始對著莫觀發花痴的小姑娘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
這也太可怕了。
徐導完全被她說的往下走了,等到想起他塑造的初衷,眉梢一跳,「那你說說看,如果她真的是這樣的,最後她又怎麼會說出來這句話!」
真的是被她帶到溝里去了,徐導又好氣又好笑,他想要的就是感情純粹的妖,從一開始懵懵懂懂,到之後的情竇初開,再到後面的相愛相殺,愛到極致,恨到極致的妖。
怎麼到了君虞嘴裡,無邪壓根不懂愛啊。
最後一句話是「你根本沒有心。」這是無邪半百試探,終於學會了愛,她喜歡上了這個第一眼就看到的男人,她不想讓他成佛,她的溫順乖巧在他眼底留不下任何的波瀾,那她就殘忍,那她就乖張。
無葉一開始未殺她,就是因為她雖然從屍山血海里化形而出,妖氣衝天,但是本身卻是未沾染上一滴血,只有眉目宛如孩童一樣的天真。
他下不了手,他說服不了自己去殺一個無辜的人或者妖。
他順勢就成了她的師父。
他想讓她學會人的感情,學會慈悲,學會人善良,她確實如他所願沒有沾染上一滴血,但是最後卻是他把她逼上了絕路。
最後居然是他一手毀了她。
她成了為惡一方的大妖,白骨為路,血肉為座。
這樣的她問他,「這樣你眼底有我了么?」這是徐導想象中的無邪。
而君虞卻認為:「所以說,裡面最殘忍的是無葉才是,就像是最後一句,他根本沒有心,沒有心的無葉怎麼會讓一個妖有心呢?她問他有沒有心,這句話根本不是愛也不是恨,而是好奇,她最後已經要死了,所有的感情能消耗的也該消耗完了。」
在君虞看來,這裡面根本沒有什麼愛恨,只是兩個沒有什麼感情的人相互糾纏產生的悲劇,無邪從頭到尾就是佔有慾,她第一看看到的就是他,她所有的喜怒都是因為無葉,所以他天生就該是她的。
我做了這樣的努力你眼底都沒有我,你根本沒有心。
你沒有心我就滿足了。
我得不到的。
別人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