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 打草驚蛇
她有的是手段讓樓暖臣服,可她卻不想那麽做。
從成年之後,四娘似乎從未遇到如此棘手的事情。她處事精明,手段厲害,在道上可也順風順水,誰知道一遇上,便是這麽一個難題。
盡管她已經如此委曲求全,那人卻仍舊不屑一顧。
默默的離開,四娘心痛不已。
她失魂落魄的走出後院,一個人像幽魂一般遊蕩在木桃鎮,那模樣,甚是淒涼無助。可周圍路過之人,看到她都分分跑開,沒有一個敢上前詢問。
看著行人匆匆,四娘自嘲一笑,笑聲越來越大,聽著很是淒慘。
或許太投入她的世界,四娘沒有發現一直不遠不近的跟在她身後的福臨。福臨一路跟著,時間越久,他的心也越痛。
以前隻要他一出現,四娘就會立刻發現他的,而現在,即便他就在她身後,她也不會轉身。這就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吧,或許是因為樓淵的出現才會這麽遙遠,可這已經成了無法改變的事實。
他們之間,無論他存著怎麽樣的心思,也隻能到這裏了吧。那麽多年無怨無悔的守護著一個人,他也累了。
看得出殿雙心不在焉,樓淵卻什麽也沒有問,他知道殿雙是有意不告訴他的,那麽即便問了,也不會有結果。
等到殿雙熟睡之後,樓淵慢慢的起身,離開了風月樓。在一條漆黑的,深深地巷子裏,一個黑衣人已經等待多時。
“參見主子。”
“嗯,我讓你查的事怎麽樣?”
“回主子,瑤雙小姐的確獨自離開過風月樓。”
“然後呢?”
“瑤雙小姐去了濟世堂,然後被濟世堂少主未岐請到後院,之後屬下便不知道了。”
因為沒有看到殿雙出來,他們的人就一直在濟世堂外守著,可誰知直到濟世堂關門,也在沒看到殿雙的人。
“嗯。”
“屬下告退。”
黑衣人一退,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樓淵一個人在巷子裏站了很久,輕輕的歎氣,然後也離開了。
侍書一進門,就看到未岐在翻箱倒櫃的不知在找什麽,這滿屋子的狼藉,不知道的還以為濟世堂遭賊人光顧了。
“哎喲,我的少主,您這是在做什麽呀!”
“侍書,你來的正好,可有看見我放在桌上的一錠金子?”
“金子?濟世堂的帳房裏多的是,我這就去給少主拿來?”
“不是那些,就是我放在桌上檀木盒裏的那一錠金子。”
“桌上是有一個檀木盒,我把它放到少主的行李裏了。”
侍書下午收拾房間的時候是看到一個檀木盒放在桌上,那盒子拿起來有點兒沉。他以為是什麽寶貝,就直接放進行李裏了。
卻想不到未岐翻箱倒櫃的就為了找那個盒子,早知道他就不亂動了,這一屋子亂七八糟的,還得他來收拾。
似乎因為小綠的“看錯”,四娘之後兩天都沒有動靜。不過殿雙卻意外的發現了一個特別的人。
第二日,是福臨送喝醉的四娘回來的。
四娘故意把樓淵的住處安排的離她很近,所以福臨經過他們的別院的時候,殿雙正好看到了。殿雙不認識福祿,可她卻認識他手背上那白虎刺青。
所以在看到福臨之後,這麽久以來的迷惑全部都解開了,就連為何容軒被困落石穀,殿雙也都知道了。
不過現在還差一把火,一把能燒的這整件事背後的主使惶恐不安的火。
看著殿雙胸有成竹的樣子,樓淵隻是在一旁看著,有些事如果他參與會給殿雙帶來麻煩。既然如此,他就不會參與,更何況他不認為殿雙處理不了這件事。
如今證據確鑿,他們差的,隻是一個落實罪名的機會。
木桃鎮潛伏的細作已經找到了足夠的證據,隻要抓到主使和幕後主使,就可以定罪。而且容軒已經在落石穀待太久了,她不能再猶豫了。
於是,那天下午,便有軍隊包圍了風月樓。
四娘因為宿醉還未醒,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物是人非。被團團圍住的風月樓,還有因為反抗而喪命的手下的屍體就那麽擺在她麵前。
最讓四娘寒心的是,在那一群官君之中,她所認識的風子陌和瑤雙也在其中。看那些衛士恭恭敬敬的對他們,四娘突然很想笑,可她卻怎麽也笑不出來了。
“你……到底是誰?”
四娘眼睛充血,異常疲憊的看著樓淵。即便是個笑話,眼前這個人也是她真真實實愛上的人。就那麽說恨就恨了,她還做不到。
“樓淵。”
“你……你是……東臨太子?”這怎麽可能?四娘不敢置信的看向殿雙,“那麽你就是……”
“放肆,竟敢對公主殿下無禮。”
“公主……公主殿下?”
四娘一下坐在地上,喃喃地念叨許久,反反複複就是那句“不可能的”。
“哈哈哈哈……”
四娘突然大笑,笑聲苦澀又淒涼,看著可惡,卻又可憐。
殿雙隻看了她一眼,便不在看了。
即便心中不忍,可她也不能放過沈四娘。若她放過沈四娘,那麽那地牢裏受盡折磨的女子,她們的痛苦又有誰來償還?
即便不是主使,沈四娘也是幫凶,死罪雖可免,但活罪卻是逃不掉的。
如果同情守不住這一切,那麽她寧願不要,哪怕殘忍,她也不能讓鳳華的天下隕落。因為那已經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的事了,還關係到鳳華千千萬萬百姓的生死榮辱。
父皇母後或許早就知道她要麵對的這一切是多麽的殘酷,所以才會在她那麽小的時候就送她離開鳳華。把她藏在那深深的山中,讓她遠離這世俗的一切。
也不過是為了讓她不被這世俗所累。
那十幾年的寧靜安詳,都是父皇母後用心守護而來的。
她沒辦法做到不同情心泛濫,沒辦法做到不心軟,可是她會慢慢的習慣,習慣戰場,習慣朝堂。
這一切,從她一出生就已經注定,這一生,她便隻能那麽過了。所以,與其被動的接受一切,倒不如先發製人。
早在東臨,她便無意間接觸過了這世俗的黑暗。
一個妃子為了爭寵,把另一個妃子殺了。
她做的很簡單,隻是把她推入水中,看著那人在水裏掙紮,她卻笑魘如花。那人如此撕心裂肺的呼救,她竟然敢想不知道一般,等到那妃子開始沉入水裏,她才裝作花容失色的去叫人。
等到殿雙從遠處跑來的時候,那名妃子已經被人打撈了起來,不過她卻永遠的睡了過去。冰冷蒼白的臉,那一身華麗的衣服,還有另一個妃子在暗處得意的笑……
過了很久,都還清楚的記得那妃子臉上高深莫測的笑,那麽美麗,卻又那麽殘忍。
“公主殿下,已經按您的吩咐,逮捕了涉案之人。”
“……”
“公主殿下?”
“什麽?”
“已經……”
“本宮知道了。”回過神來便看到陳將軍在看著她,“陳將軍,你派人去接應王兄,其他人押解犯人回城。”
“是。”
突如其來的軍隊掃蕩了木桃鎮,一向熱鬧的鎮子也變得蕭條,許多曾經在那裏耀武揚威的人都不見了。又過了許久,很久以前在這裏生活過的人回來了,木桃鎮又恢複以前的古樸祥和。
那場清洗,似乎沒人記得,這個鎮子的落寞,好像隻是一場夢,能行之後,一切如常。
就在木桃鎮發生變故的前一天,未岐和侍書已經回城,等到知曉木桃鎮的變故,他們已經回到鳳城的濟世堂。未岐一會到家中便先去看了父親,處理了一些瑣事,便回房休息了。
“少主,都說了你……唉……”
“又怎麽了?”
“我說少爺,不就是一錠金子嗎?你用得著那麽寶貝嗎?”
侍書白了未岐一眼,那檀木盒本身就已經比那金子貴了很多,真不知道少主到底是怎麽想的。
又不是沒見過金子,至於嗎?
福臨臨時有事回了山寨,還沒一天的功夫,就聽說四娘出事了。他急急忙忙的想要下山救人,卻被水寒給攔住了。
“二哥,你為什麽不讓我去救四娘。”
“救?怎麽救?你不知道是誰把四娘抓起來的嗎?”
“管他是誰,待我殺過去取了他的性命,自然就把四娘帶回來了。”
“胡鬧,鸞鳳公主豈是你說殺就殺了的。”
“什麽公主?四娘什麽時候惹上了什麽公主?”
“你不知道?那你應該也不知道東臨太子的事了。”
“這又關東臨太子什麽事?”
水寒深知這個三弟單純得很,在他的世界裏,隻有四娘,也隻會對四娘好,這幾日因為那件事,他什麽心都沒有了。一直都撲在四娘身上,他根本就不會去在意其他人。
“哎……四娘前幾日不是看上了一個姓風的公子嗎?”
“你說那個小白臉……”一提到樓淵福臨就來氣,“等等……二哥,你說他是……東臨太子?”
“嗯。”
“那四娘說的那位風夫人不就是……”
“就是公主。”
“……”
福臨呆呆地跌坐在椅子上,他雖然沒見過水寒說的那兩個人,可他知道那兩個人都是不能得罪的。而四娘,不僅逼婚太子,還把他們囚禁起來,這可是死罪。
可是……
就算這樣,他們也不至於興師動眾的吧?
“二哥,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說?”
“的確有事和你商量。”
水寒輕笑,他這個三弟向來不聰明,這一次倒是難得的聰明對了。本來他還在猶豫,不知道該怎麽說的,這下倒是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