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半月之約
就算有通天的本事,那碧落宮也不是說進就能進的。更何況最近全城戒嚴還未解除,一般人想在鳳城中自由行走都不大可能。
蠱刹之戰告捷,處理完軍中一些瑣事之後容若風終於能安穩的睡一覺了。這幾天幾夜沒合眼,即便是正值中年他也經受不住了。
容軒代父坐鎮軍中,也就少了時間去看流裳。更何況流裳從進宮之後便沒有再出來,想必她這次也不會出來了。
那個丫頭,那麽多年來一直想盡辦法來擺脫自己,這下可以如願以償了。
想著那早就知曉的結果,容軒笑得苦澀。十幾年的相守,在她眼裏終究什麽都不是,就算她不會一直守在殿雙身邊,可也不會留在他身邊。
容軒一出生便是天之驕子,武功高強,為人精明,可以說到目前為止萬事順遂,唯獨在那隻小豬身上。無論他怎麽樣,她都無動於衷,若是逼得緊了,就好幾天不見人。
難道是他表示得還不夠清楚麽?
“小王爺,流裳姑娘求見。”
“快請!”
看到容軒突然喜笑顏開,副將悄悄的退了出去,看來軍中傳說的小王爺對流裳姑娘情有獨鍾是真的。那位姑娘本來就是公主身邊的紅人,如今更是得到小王爺的青睞,往後恐怕會成為尊貴的小王妃。
雖說容軒和容若風一樣治軍嚴謹,並不喜歡那些刻意逢迎的人,不過對主子的事他們也不至於一無所知。
“奴婢見過小王爺。”
“小豬……你……”沉沉的歎了一口氣,果然還是不行麽,“起來吧。”
“多謝王爺。”
“坐。”
“奴婢不敢,公主請小王爺入宮一敘,請小王爺立刻跟奴婢前往。”
恭敬有禮,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不過容軒就是覺得很不舒服,他寧願那隻小豬炸毛的和他爭吵,也不願意看到她這奴顏婢膝的樣子。
那隻可愛的小豬不見了,在他麵前的是流裳,她是他永遠追不到的遙遠。
“前麵帶路。”
“是。”
流裳有些奇怪,奇怪為何容軒沒有借此為難於她,這麽輕易反倒讓她覺得不適應。流裳哪裏知道容軒這會兒是心灰意冷,再也不想做什麽讓她討厭的事了。
兩人各懷心事,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
隻是不止容軒,就連流裳都很不適應這樣的相處。她本想一開始進去就“冷嘲熱諷”一遍,所不知怎的就如此恭敬了。
甚至沒有看他一眼,這樣奇怪的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麽?
看到那兩人都悶悶不樂的樣子,殿雙反而笑了出來。看來事情和她想的基本一樣,難怪這兩日流裳總是無緣無故的發呆,有時候就連她喚了幾聲都沒聽到。
或許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對勁了,反而是一個勁的掩飾,掩飾自己的心情,也把那還沒有被她發現的感情淹沒。
流言蜚語的力量有時候強大的驚人,這話殿雙深有感受。正因如此,她才要差流裳去請容軒,也好看看她對容軒到底是什麽意思。
踏入戰場的時候殿雙就很明白,以後她身邊注定會充滿了危險,流裳從小跟在她身邊,她把流裳當做自己的好朋友。所以在知道容軒對流裳懷了那心思之後才沒有阻止,反而把流裳送到他身邊十多年。
本來她還可以陪著流裳很久的,世事難料,一切都已經不是她能計劃得了。
“公主,小王爺來了。”
“下去吧。”
“是。”
以前殿雙和容軒說什麽從來不會讓她離開,所以殿雙一開口,她便驚訝了一會兒,才慢慢的離開。
不過奇怪的是,她所擔心的並不是殿雙懷疑她,而是覺得她和容軒的距離一下變得很遠很遠了。
可這樣不正是她想要的麽,遠遠的離開那個惱人的王爺,清淨自在的生活。可為何現在她卻在患得患失?
“雙兒,你的傷勢不要緊了嗎?怎麽這麽就出來了?”
“也沒什麽,除了疼得厲害,其他的都還好。”
“都是我不好,當初我便不該讓你一個人去戍城,那你也就不會這樣了。”
“王兄,你知道有些事是躲不過的。”
“雙兒,都是王兄不好,沒能保護你。”
殿雙搖搖頭,淡淡的笑開了。
“若非王兄為我守住鳳城,我也無法全心全意對付蠱刹,更何況……”似有深意的看著容軒,反倒讓他不自在了,“若王兄有事,流裳又該如何?”
以前殿雙那麽說,容軒定會半點不遲疑的回答,可如今,他似乎沒了回答的勇氣。
“她最怕你有事。”
在王府的日子,流裳每天問得最多的就是殿雙和宮裏的情況,從來沒有問過他和王府怎麽樣了。更別說偶爾的關心,那更是不可能的。
“嗬嗬……她不可能一輩子跟在我身邊。”
“可她也不會留在我身邊。”
“王兄是打算放棄了麽?”
“我不會放棄她……隻是……我更不想她討厭我。”
“王兄用情至深,如此我也放心把小豬交給你了。”
“雙兒,你胡說什麽,那隻小豬本該就在你身邊的。”
“我現在已經保護不了她了,王兄,你知道嗎?我不想她有事,而她在我身邊,注定不得善終。”
“傻丫頭,你胡說什麽?”
“沒什麽,我總歸要給小豬找個好人家。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看王兄你對小豬也很好,難道王兄不想娶我家小豬麽?”
“我願意……隻是……”
“半月為期,若到時王兄還不能讓小豬回心轉意,我便不在插手你們的事。”
“怎麽可能呢……”
十多年的努力都沒結果,半月能做什麽?容軒現在是真的不知道了。
不理容軒的失落,殿雙繼續說。
“半月之後,若還是如此,我自會為小豬找一戶好人家,王兄也要娶王妃。如何?”
容軒遲疑一陣,然後苦笑,最後點了點頭。
“好。”
他明白殿雙這樣做的用意,可那十多年的感情,怎麽可能說不要就不要了?可如果是流裳不要,他也不會強加給她,他隻希望她能夠幸福。
顯然,殿雙的辦法對他們都好。
乘現在還不是一發不可收拾,早早的結束這一切,也是好的。
那日容軒出來,麵帶悲傷的看了看流裳,然後轉身離去,在沒有回頭……
“雙兒,這是小軒的意思?”
“王兄已經答應,還請父皇成全。”
“好,朕立刻下旨。”
坐在禦花園裏,殿雙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每天從尚書房回來就後容衡,瑤心一起在禦花園裏賞花喝茶,那幾乎就是殿雙小時候最美好珍貴的記憶。
若今日不是談論那麽嚴肅的話題,便更像以前了。
“雙兒,其實你不用那麽著急讓流裳離開的。”
“我知道。隻是,父皇,我怕我晚一點就沒有機會了。”
“……”
容衡沒說什麽,隻是沉沉的歎氣,麵帶憂傷的看著殿雙。眼裏的憐愛一如既往,不管之後如何,這孩子都是他的女兒。
兩人在禦花園坐了整整一個下午,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隻知道他們出來的時候臉上都帶著釋然麽笑。
起初聽到那個消息,流裳愣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這湖邊站了多久。等到回過神來,天已經大亮,人也多了起來。
這種事是真是假,她隻要問問殿雙或者當事人容軒就會知道的,可她卻什麽都沒問。寧願一個人就這麽胡思亂想,也不去開那個口。
那個人,不是口口聲聲說“最喜歡小豬”了嗎?不是口口聲聲說“我的王妃隻會是小豬”的嗎?
怎麽會說要娶王妃就要娶王妃了,而且那麽突然,就在半月之後?
可笑的是,她都已經相信他笑得風流倜儻的說的這些話了,突然來的這個又算什麽?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麽?
可她又有什麽資格去質問他呢?
那麽多年,她從來都沒有給過他一個好臉色,從來沒回應過他一句。能堅持那麽久才改變,已經很難得了。
渾渾噩噩的離開湖邊,流裳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明明無雙殿就在前麵,可她卻遲疑了。
一直躲在暗處的容軒即驚又喜,好幾次他都打算出來告訴流裳,他從來都沒有改變過,隻要他願意。那個王府,那個王妃,甚至是他這個人都是她的。
他最終還是忍住了,因為和殿雙的半月之約,也因為他不想誤會流裳的意思。她或許隻是習慣了他在身邊,習慣不是喜歡。
“小……小淵!!”
看到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的人,殿雙幾乎忘了她現在還身受重傷,就這麽一下撲倒樓淵身上。誰知扯到了傷口,疼得她撲到一半就往下落。
看到殿雙眼裏的笑意,樓淵冰冷的臉上露出了專屬於她的微笑,卻在看到殿雙倒下去全部消失。思想或許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就已經先飛身過去接住了殿雙。
“嘶~”
尖銳的疼痛提醒著殿雙她全身都是傷,一下什麽高興的心情都沒有,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這就叫得意忘形了吧?她今兒還還真是親自領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