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夜漸漸深了。


  營地里的大部分天師和妖已經回帳蓬休息,為明天進入古墓作準備。


  夜空無垠,看不到一點星子,整個世界宛若黎明前的黑暗,黑得不見一絲光亮,天地之氣悄然轉變著。


  突然,一陣嘶啞的古怪怒吼聲伴隨著一陣曠野的風而來的,隱隱約約,卻不真切。


  郁齡睡得迷迷糊糊之際,聽到這古怪的聲音,猛地睜開眼睛,身體不自覺地顫動了下,就被摟著她而眠的妖用力收緊了手,將她往懷裡攬,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撫。


  「沒事,繼續睡。」黑暗中,他的聲音低柔而清淺,宛若黑夜中溫柔的絮語。


  郁齡睜著眼睛一會兒,才問:「那是什麼聲音?」


  「從古墓里傳出來的,應該是殭屍王怒吼聲。」奚辭淡淡地說,語氣沒有絲毫的變化。


  這聲音能傳得這麼遠,那隻殭屍王到底有多厲害?

  郁齡在心裡默默地想著,有點兒害怕,忍不住伸手摟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懷裡深吸了口他身上的花香,腦子又清醒了幾分。


  長夜漫漫,她卻難得地沒有像以往那樣翻個身就熟睡過去,而是聆聽著夜晚戈壁的動靜,聽到風吹過帳蓬的聲音,聽到遠處古墓里憤怒不安的吼叫聲,聽到沙礫滾動的聲音,聽到萬物翻動的聲音……


  奚辭伸手掩住她的耳朵,自己湊到她耳邊,稍稍鬆開手,輕聲道:「睡不著?」


  郁齡嗯了一聲,突然想到了什麼,小聲問道:「今晚吃飯時,有見到譙笪哥么?」


  「……沒有。」


  這可疑的停頓算什麼?

  奚辭沒有解釋太多,說道:「除了異聞組的天師外,有一些陌生的臉孔,應該是黑龍堂的天師和各地的能人異士。」


  郁齡對此不發表意見。


  異聞組也好,黑龍堂也好,她對這些組織如何並不怎麼關心,要不是因為外公,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去關注這些,畢竟這並不是她生活的世界。這次來古墓,她只有一個目的,找到外公,找到控制他的寶匣,還他自由。


  她深吸了口氣,將這些驅除出腦海,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休息。


  天微微亮,郁齡就被叫醒了。


  睜開眼睛,就見俊秀的青年低頭看她,「郁齡,起床了,吃完早餐就出發。」


  她獃獃地應了一聲,從睡袋中爬起來,眼睛還是閉著的。


  早上的氣溫很低,透著一股冷意,讓她有種縮在溫暖的睡袋裡的衝動,直到臉上被一條溫熱的毛巾覆蓋,她拉開毛巾看向蹲在面前眉目含笑的妖,差點有一種拱到他懷裡繼續睡的衝動.

  為了不讓自己做出丟臉的舉動,她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


  走出帳蓬,郁齡就見昏暗的天色中,營地里的人已經起來了,正在忙碌著早餐,準備拔營離開。


  郁齡蹲在帳蓬前,打了個哈欠,然後獃獃地看著遠處的天空。


  周圍的妖各司其職,不過經過時,都會忍不住朝蹲在帳蓬前的人類看一眼,見她朝天空發獃,有點不明白這人類怎麼看起來獃獃的。


  奚展王的老婆挺古怪的。


  總之,這是唯一混在妖類中並且如此坦然的人類,吸引力是杠杠的,就算她什麼都不做,也能吸引所有人或妖的目光。


  林毿走過去,彎下.身看她,「江小姐,你看什麼?」


  郁齡的目光從昏暗的天空移到面前背著光卻顯得非常陽光的青年身上,呆懵了半晌,才說道:「沒看什麼。」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天降異象,萬象不祥。」


  林毿:「……」


  郁齡有點傻眼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冒出這莫名其妙的一句,想要解釋點什麼,張了張嘴,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禁鬱悶地看著林毿。


  林毿也只能鬱悶地看她,突然很希望林玖在這裡,有那傻白甜的弟弟在,永遠不會冷場。


  奚辭端著一份早餐走過來,揉揉郁齡的頭髮,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林毿訕笑著,趕緊跑了,就生怕奚老大誤會。


  奚辭倒是沒有誤會,拉著郁齡到一邊簡易摺疊桌前吃早餐,對她道:「這次進古墓,不知道要用多少天,我們計劃帶三天份的乾糧進去。」然後含笑看她,「多吃點,進古墓后,就只能吃乾糧了。


  郁齡哦了一聲,結果吃得比平時多了一倍,有點難受地皺起眉。


  奚辭笑著給她揉揉肚子,覺得她真是萌得讓他心肝都發顫。


  早餐過後,眾人便拔營出發。


  郁齡上車之前,往天師那邊看過去,見到了很多以前打過交道的面孔,並不算太熟悉,還有島國來的那三位巫女和僧侶,但是就是不見聶譙笪。


  昏暗的天色中,車隊迎著破曉而出的朝陽,往古墓所在地行去。


  車速並不快,迎著戈壁特有的風前行,越往前方,空氣中的壓抑更甚,明明朝陽已經升起,斜掛在天邊,可卻像被一層陰雲攔著,只有微弱的霞光浸透出來,顯得虛弱而暗淡,整個天地仍是昏暗而陰沉的。


  這奇異的天相,並未引起在場的人或妖的注意。


  古墓的穢氣瀰漫,早在一個月前就影響到了此地的天地之氣,削弱了陽氣,若是不加理會,再過幾個月,這裡將會變成一個陰煞之地。


  終於,一望無際的戈壁上出現了大大小小不一的礫石,遠處有高聳的巨大礫岩群,通身暗紅,猶如浸了血一般的詭異,散發一種不祥的氣息。


  所有看到這些礫岩的天師都忍不住倒抽了口氣,手中的法器發出嗡鳴之聲。


  郁齡感覺到系在手腕上的渡厄鈴顫動起來,像是預警,又似興奮,彷彿迫不及待地要前往那一片詭異的污穢之地。


  車子在這些高達十幾米的礫岩前停下。


  礫岩中有天師走出來,顯然這就是古墓的入口所在了。


  郁齡跟著奚辭下車,站在妖類中,抬頭仰望著這些佇立在戈壁上的礫石,發現這些礫石大多數被誅邪紅繩纏繞著,繞著礫岩形成一個個法陣。


  守墓的天師們過來和幾位負責人說了古墓的情況,接著便見天師中的幾位家族的老太爺進入礫岩群,查看周圍的法陣。


  比起天師們的忙碌,其他的妖就站在那裡隨意看著。


  他們是妖,對這種可幫不上什麼忙,就不去添亂了。


  樂正爵穿著游牧民族的服飾走到奚辭面前,英氣逼人。


  他先是看了一眼天師那邊,俊美到妖邪的臉上露出嘲弄的神色,說道:「等會兒進古墓后,你們小心!至於外面的事情,你們不用擔心,我的地盤,容不得人類在這裡撤野。」


  奚辭點頭,將一個看不出什麼材質的木匣子遞給他。


  樂正爵接過,掂了掂木匣子,臉上嘲弄的笑容變成了西北漢子特有的爽朗真誠,舉起拳頭和奚辭豪邁地碰了下,笑道:「兄弟,謝了。」


  這時,羅汩也走過來,有些嫉妒地看了一眼樂正爵手中的東西,說道:「奚展王,你不能厚此薄彼,也給我一個吧。」


  奚辭將手搭在他老婆的肩膀上,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神色,反問道:「給你也可以,你用什麼來交換?」


  「他怎麼不需要交換?」羅汩指著樂正爵,有些不平衡。


  樂正爵拋著手中的小木盒子,嗤笑了一聲,「誰說我沒交換,我給奚展王擴展了一條西北的商路。」


  說著,他拿出一張玄色的木牌,木牌上繪製著奇特地妖紋,將它拋給林達,然後朝羅汩挑了下眉。


  羅汩眯了眯眼睛,明知道樂正爵和奚展王聯合起來坑他,可關係到身家性命,被坑也只能捏鼻子認了,讓羅戀拿來一張綠色的木牌,同樣拋給林達,然後拿著得到的木盒一臉陰沉地走了。


  接著姬長雪也走過來。


  這位來自雪山的女妖不喜歡廢話,拋出了一張白色木牌給林達,取走了一個木盒,轉身就走了。


  接著還有幾個大妖過來,一一用繪製著妖紋的木牌換走了一個木匣子。


  人類那邊看清楚這些妖的舉動,忍不住暗暗翻白眼。


  都這種時候了,還不忘換取好處,該說妖也挺有生意頭腦的么?不過這種保命的東西,他們也挺想要的,可惜他們沒辦法像幾個大妖一樣,那麼大手筆地去換取,估計奚展王也看不上。


  樂正爵似是感覺到人類那邊的舉動,又朝他們露出一個囂張又詭異的笑容,笑得天師們臉色發青后,才慢悠悠地走了。


  幾個大妖離開后,林毿兄弟幾個興奮地和他大哥一起整理幾位大妖的木牌,這些木牌類似於通行證,持著它們,能在其他大妖的地盤上通行,不管是開擴商路,還是獲取其他方便都可以。


  郁齡安靜地看完他們的交易后,才問奚辭:「匣子里的是什麼?」


  奚辭也不解釋,含笑著拿出一個匣子給她,示意她自己去看。


  郁齡懷抱著一種打開禮物的心情打開木匣子,當看到裡面躺著的一小截非常眼熟的藤蔓后,她沉默了。


  虯龍盤曲的枝幹,碧綠如翡翠的葉子,不是盤龍藤是什麼?

  「這是……」


  「可以驅除穢氣。」奚辭溫和地解釋道。


  這殭屍古墓的穢氣太重,不管是天師還是妖,都不能保證他們進去后,受傷時會不會被穢氣侵蝕同化成殭屍,所以這東西非常必要,至少在非常時刻,能驅除所處不在的穢氣。


  郁齡:「……」


  郁齡忍不住想起盤龍藤的記載,然後深吸了口氣。原來她身邊的這個妖,全身都是寶的么?她是不是賺大發了?

  大小姐覺得自己賺大發的同時,其他幾個大妖打開匣子看到這麼一小截的盤龍藤卻換走了一張通行牌,覺得奚展王簡直是奸商,奸得天理不容,怨不得那麼多大妖中,就屬他富得流油。


  這點小插曲過後,眾人的注意力很快便信中到了古墓。


  隨著雲家老太爺揭開了入口處的一對副符時,一股彷彿從亘古吹來的狂風從暗紅色的礫岩群中傾巢而出,殭屍的狂吼之聲不絕於耳,教人心驚肉跳。


  雲家老太爺沒有揭開貼在主位的那張符,對旁邊的何組長道:「芳槐,可以叫那些小娃娃進去了,務必小心。」


  何組長沉著臉點頭,她吩咐一聲,便有天師出去,將等在礫岩群外的人迎進來。


  天師們率先進了高大的礫岩,隨後是島國的三位巫女和僧侶,最後是妖類。


  郁齡走在奚辭身邊,隨著他們走進了礫岩群中的一條入口。


  這條通道有兩米寬左右,兩邊是整齊平滑的高大岩壁,戈壁的風長期侵蝕,形成了它獨特的風貌,朝里望去,周圍光線昏暗,看不到盡頭。


  約莫走了十來分鐘,才走完這條通道,來到礫岩群的中心地帶,一個約莫有一千平米的空間,進來的這群人和妖,加起來也就一百左右,站在這片空間中,顯得非常空曠。


  盡頭是一片厚實的礫岩,比其他地方的要更高大,石壁上有一個像人工開鑿的入口,周圍貼了很多符紙,同時還有天師布置的誅邪紅繩,一股股沉悶的風從那入口吹出,帶著一股妖邪的氣息。


  不過不管狂風如何肆虐,貼在入口處的符紙依然安安穩穩地黏在那兒。


  異聞組的兩位組長、幾位老太爺站在入口處,那裡布置了一個簡單的法壇。


  何組長沉聲說道:「諸位,此行一去,務必小心,我們等你們平安歸來。」


  說著,她咬破手指,將血抹在一張符紙上,將染血的符紙擲進香爐中,轟的一聲,符紙燃燒起來,火光衝天。


  隨著符紙的燃燒,何組長的臉色蒼白了幾分。


  在場的天師面露動容之色,何組長以血為祭,以壽為媒,為他們送行。


  後頭的妖看到這一幕,對這女人生起幾分敬佩,雖然有時候挺討厭的,但在對待東方靈異界的事情上,倒是一條女漢子。


  接著,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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