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直到現在,郁齡才知道自己外公是什麼樣的存在,有什麼秘密。
然後,她又忍不住疑惑起來。
既然外公是通靈一族的後人,不知道在百年前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所有人都以為通靈一族滅族了,那外公為什麼在活著的時候,一直隱居在烏莫村,在妖的地盤中?要是外公被稱為通靈一族的後人,那她和她媽媽呢?
她和媽媽也是外公的直系血親,算是他生命的延續,那她和媽媽是不是也算是通靈一族的後人?
可她清楚地感覺到,她和媽媽都是正常人——妖蠱之身不算,甚至在今年三月之前,她都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天師有妖魔鬼怪這些存在,單單就以為從小到大總是嚇她的那些鬼怪就是頂天了。
還有一點,外公為什麼要將妖蠱封印在她身上?
難不成真像金侯說的那樣,外公為了破解後人的死劫,才用邪法將那什麼妖蠱封印在她身上的?
一時之間,她不由得茫然起來。
奚辭見她神色轉變,瞬間便明白她的心思,想了想,說道:「你和岳母都是郁天競的後代,應該也有通靈一族的天賦,不過你外公應該希望岳母作為一個正常人平平安安地活到老,所以沒有教過她關於通靈的術法,至於她知不知道你外公的身份,我就不得知了。」
郁齡明白他的意思,外公死的時候,她還太小了,就算外公和她說什麼,她也不懂的。所以,就不知道媽媽知不知道了。
奚辭繼續分析道,「至於你,想必他在你出生時,你外公通過什麼渠道知道你可能無法長壽,甚至可能會在幼年夭折,所以才會選擇將妖蠱封在你身體里。」
通靈一族可通天地鬼神,縱橫陰陽,就算郁天競去陰間看過生死薄,知道後代的命運走向,也並不奇怪。通靈一族雖不像天師們那樣能掐會算,看相測字,卻有自己的另一套神通。
說到這裡,奚辭的神色有些複雜,終於想明白了以往的疑惑。
自從喜歡上她后,他痛惜她的生命力比正常人要提前消耗,起初時並沒有將這些和妖蠱聯繫起來,雖然也曾疑惑是誰將妖蠱封印在她身上,後來隱約明白,她生命力的消耗可能和妖蠱有關,卻一時間不明白妖蠱起的作用。
直到現在,終於明白,妖蠱封印在她身上,是為了給她續命。
作為通靈一族的血脈後代,天不予其壽,必斷其血脈,只要通靈族的血脈不斷,必不會罷休。
在郁天競和郁敏敏相繼死後,她變成了通靈一族的最後一點血脈,上天不會允許她活太久,必會想法收去她的生命力,所以才讓她的生命力比普通人而言,流失得更快,不出幾年,便會死去。
郁天競作為通靈一族的人,縱橫陰陽,他能找到失傳的妖蠱並不意外。
可惜,就算有妖蠱,她的生命力依然流失得非常快,上天要將通靈一族的最後血脈扼殺一樣,甚至可能不給時間她留下血脈。
想到這裡,他的心緒不平,整顆心都絞痛起來,忍不住捂住嘴。
郁齡從他的話中驚醒,轉頭看他,瞪大了眼睛,「怎麼了?」
奚辭若無其事地放下手,笑道,「沒什麼,只是終於明白你身體里的妖蠱是怎麼回事了。」
郁齡盯著他殷紅如血的嘴唇,幾乎要以為這唇色是被鮮血所染了。不過她這段日子已經習慣妖的唇色都艷得像鬼一樣,倒沒有太過奇怪。
摸著手腕上的渡厄鈴,她依然心緒難平,「你說的也有可能,可惜外公死得早,媽媽又在我五歲時去了,現在雖然收集完她的鬼魂,可惜她現在太虛弱了,無法和她交流。」
要是現在能和媽媽交流,說不定能從她那裡知道些什麼,畢竟外公死時,媽媽已經是大人了,要是外公和她說過什麼,她應該懂的。
理清這些事情后,郁齡彷彿看到有一隻無形的手,將他們一家推向一條註定的命運之路,直到所謂的通靈一族的血脈完全滅絕為止。
這讓她有些黯然。
奚辭不動聲色地將手中吐出的血掩好不讓她看到,面上卻笑著說,「不出意外的話,岳母很快就可以和我們正常交流了,到時候問她也一樣。」他低頭輕輕地用唇觸了下她溫潤的臉頰,掩住眼裡的信息。
郁齡這才高興起來。
「對了,昨晚我聽金侯的話,發現他知道的挺多的,要不要再去問問他?」郁齡說著,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對了,金侯呢?」
「被林達關起來了。」奚辭摸摸她的腦袋,「今天早上我已經去見過他了,他知道的不過是一些皮毛,沒有什麼有用的,烏尚應該知道得比較多。」
說著,他微微眯起眼睛。
郁齡看了他一眼,不由也想到了烏尚昨晚說的話。
說實在的,她心裡不是沒有觸動,可惜烏尚給她的第一印象太過工於心計,讓她有點懷疑烏尚是不是為了救那個蒼琢才會這麼說,可能是她的緩兵之計。
烏尚這樣的妖,詭計多端,真話假話根本讓人分辯不清。
奚辭聽到她的疑問,微微冷笑起來,「只要蒼琢在我手上的一天,烏尚就不敢睹,她會老實的。」然後朝她笑得甜膩而柔媚,整個世界彷彿都因為他蘇了,「我們只要等她上門就行了。」
郁齡看他先是一副冷艷高貴到不行的模樣,轉頭又變成了妖艷賤貨的德行,頓時有些無語。
她摸著旁邊的水果吃了口,見他用火辣辣的眼神盯著,便將剩下的半口遞給他。
他眉開眼笑地吃了。
這種所謂的夫妻情趣……
郁齡有點兒不習慣,不過看到自己的一舉一動彷彿都能主宰他的喜怒哀樂,倒也讓她有種莫名的成就感。這種成就感,估計但凡是女人,都不能免俗。
又喂他吃了幾口,郁齡想到什麼,問道:「對了,金金是誰?」
奚展王像只無骨動物一般膩在她身上,邊吃著她投餵過來的水果,直到一盤水果沒了,方才說道:「金金是金侯和人類生的半妖女兒。」
聽到人類和妖竟然能生孩子,郁齡震驚了。
奚辭永遠對她的情緒第一時間能感受到,見她震驚的樣子,問道:「怎麼?」
郁齡糾結了下,然後虛心問道:「人類和妖沒有生殖隔離的么?」
奚展王:「……」
奚展王再一次被她弄得極度無語,看她一副虛心下問的樣子,深吸了口氣,說道:「妖最終修鍊成人形后,變成血肉之軀,代表的是另一種類人生靈,不管是身體的結構還是體內細胞,和人類是一樣的。」
所以,人類和妖的結合沒有什麼生殖隔離,可以孕育後代,這樣的後代一般被稱為半妖。
郁齡又被科譜了一次常識,頓時覺得以往自己那些糾結有些可笑。
自從知道奚辭是妖后,聽到外婆催著她和奚辭趁年輕生孩子時,她總認為他們是生不出來的,其實他們還是會有孩子的么?
可是他們以前沒有避孕,怎麼就沒懷上呢?
接著便從奚辭那裡知道,人和妖雖然沒有生殖隔離,但想要孩子也不像人類之間那麼容易。
接著,奚辭繼續說金侯的事情。
奚辭其實不是第一個跑去人類世界和人類結婚的妖,在他之前,還有很多妖混在人類中,最後索性和人類在一起的妖不少。也是因為有這麼多的榜樣在,所以奚展王發現自己愛上一個人類時,便想方設法地去刷好感,第一時間將對方娶回家。
金侯曾經和一個人類相戀結婚,生下一個叫金金的半妖,後來那人類因為意外死了,金侯非常傷心,將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女兒金金身上,可惜金金最後也死了。
聽到這裡,郁齡有些明白金侯當時的話了,她沉默了下,問道:「金金死的時候,金侯是不是求你讓金金來喝我的血救她?」
「對,我拒絕了。」奚辭冷冷地說。
郁天競將妖蠱封印在郁齡身上的事情,是瞞不了的,只要和她近距離接觸的妖,都能感覺到她身上的異樣,更不用說那些沒有理智的妖物。要不是郁敏敏等人將她保護得好,只怕在沒有抵抗力的幼年時期,她就要被那些妖魔鬼怪給撕了。
當時奚辭受傷,失去理智之下吸了她大半的血,差點害死她,由此激發了她體內的妖蠱的氣息,簡直就像在昭告天下,失蹤已久的妖蠱就在她身上。
不過後來奚辭暗地裡為她護航,讓那些妖魔鬼怪都不敢打她的主意,方才讓她能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
見郁齡看著自己,奚辭抿了抿嘴。
金金是兩年前死的,恰好那時,郁齡還在讀大學。
金侯為了救金金,循著妖蠱的氣息找上在讀大學的郁齡,想要將她擄去給金金吸血時,被奚辭及時阻止了。
後來金金死了。
金金之所以死,並非是她沒有喝郁齡的血,而是因為她受的傷太重了,在閻王的生死薄上,已經註定了她的死期,除非她吸光了郁齡的血,進而吞了她體內的妖蠱,才能逆轉命格,得以續命。
這原理就和郁天競將妖蠱封印在郁齡體內為她續命一樣。
郁齡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她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要為了救一個她從來不知道的人,要犧牲她的生命?
金侯是金金的父親,所以他可以犧牲其他人的生命救自己女兒,但郁齡又憑什麼要用自己的命去救一個不相干的呢?她又不是聖母。
奚辭就算當時沒有喜歡上郁齡,也不會同意這種不公平的事情,不允許妖出於私心隨便傷害人類。更何況他已經喜歡上郁齡,正潛在暗處里偷窺她,怎麼可能讓她為了救金金而死?
「一命換一命?」郁齡聽得訝然,然後總結道:「原來妖蠱也不是萬能的。」
那麼多妖魔鬼怪都覬覦她的血肉,她還以為妖蠱是萬能的呢,原來只能一命換一命,哦,對了,還能拯救已經半墮落的妖。
「妖蠱現在在你身上,融入你的血肉之中了,有些功效自然大打折扣了。」
郁齡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站在旁觀者的立場,她同情金金年紀輕輕就死了。但站在自己的立場,她憑什麼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要用自己的命去救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要是她用自己的命去別人,外婆和爸爸怎麼辦?安姨和姨父豈不傷心死?
奚辭見她有些不開心,也知道這種事情說了沒意義,便轉移了話題。
等這場談話結束后,太陽已經落山了。
月亮從東邊緩緩升起,出現在樹稍頭。
隨著夜晚的到來,某隻妖也要出去曬月亮療傷了。
「今晚去陪我么?」奚辭就像個背後靈一樣黏在她身後。
郁齡冷著臉,「不去。」
「為什麼?」
她睨了他一眼,嘴角翹起,露出一個可愛到惡劣的笑容,「你說呢?」
接著拍開他,轉身走了。
奚展王站著想了會兒,憑他的敏銳,自然明白她這是還計較昨晚他落跑的事情,頓時無話可說。
到了時間后,奚展王依依不捨地出去了。
過了會兒,是一桶藤蔓暗搓搓地過來敲窗,等理頭看劇本的人類轉頭看過來時,馬上討好地開了一朵又一朵紫色的花,芳香馥郁,在月色下輕輕地顫著,美麗得如夢似幻。
郁齡看了一會兒,馬上扭頭繼續看劇本。
這下子,不僅那葉子都捲起來了,連花都一副要凋零的樣子。
郁齡卻不為所動。
直到看得累了,她覺得有些餓,想去削個水果吃,卻發現找遍了房子,都找不到一把水果刀。不僅如此,甚至連一把利器也找不到,好似一夕之間,屋子裡所有的利器都消失無蹤了,連廚房的菜刀都不見了。
郁齡扭頭看向爬在窗口處一晃一晃彷彿十分得意的藤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有種氣笑了的心情,朝那藤蔓哼了一聲。
她還記著昨晚那隻妖落跑的事情呢,害得跟著跑了大半個山谷找他,今晚還做出這種幼稚的事情。想要她去陪他,沒門,連窗也沒有!
郁齡也不吃水果了,去喝了半杯水,然後洗洗上床睡覺了。
每天只要到點了,不管在什麼環境,她都能很快便入睡,所以根本沒有什麼困擾。郁齡很快睡著了,只是似乎在睡夢中,總能聽到有什麼東西敲窗的聲音。
每當這種時候,她翻了個身,用被子捂住耳朵,繼續睡得昏天暗地。
一夜好眠,第二天精神飽滿,郁齡心情愉快地繞著湖跑步,順便去掏了兔子窩,和阿肥交流了下感情,方才回去洗漱吃早餐。
相比她的精神飽滿,某個妖男簡直一臉衰怨。
郁齡直接無視了。
大小姐她就是辣么地任性,心情不好,誰都能給臉色看。
「郁齡,為什麼你不陪我?你不是特地過來陪我的么?你自己一個人睡將我丟在外面是幾個意思?」變成無骨妖的妖男黏在她身上,一臉幽怨。
「反正你都要跑的,我就不去了。」她矜持地說,大小姐她也是有原則的。
「那我以後一定不跑了。」妖男一臉發誓的表情。
郁齡看了他一會兒,在他臉上親了下,「嗯,我相信你。」
「那今晚……」他一臉期盼。
「今晚你繼續堅持,我在家裡的床上陪你,雖然隔了扇牆,但也算是陪你了。」
妖男:「……」
就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