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烏尚心中千迴百轉,瞬間便衡量出得失。
妖蠱可以慢慢謀划,只要江郁齡活著,妖蠱就一直在她身上,並不用擔心像以往那樣遺失,所以當務之急先將蒼琢大人的命保下再說。
「放過他可以。」奚辭緩緩地開口道,語氣冰冷。
隨著他的落話,烏尚也看到了那隨時可以勒斷蒼琢脖子的盤龍藤鬆緩了力道,蒼琢半邊正常的臉原本因為窒息而漲紅,隨著空氣灌入,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咳通了氣后,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睛,用嘶啞的聲音嘎嘎地道:「奚展王……只要我活著的一天,我依然不會放過你!我們不死不休!」渾濁的雙眼閃爍著瘋狂和嗜血,還有掩飾不住的瘋狂殺意。
因為他的話,原本鬆懈的盤龍藤又蠢蠢欲動。
烏尚看得心中一急,忙不迭地撲過去用完好的手捂住他的嘴,朝站在盤龍藤上的妖道:「奚展王,你不必理他,我們會好好和他聊的。」
蒼琢被捂住嘴后,用那雙嗜血的眼睛瞪著面前膽大包天的妖。
烏尚卻突然一巴掌狠狠地扇了過去,將他扇懵了。
其他的妖也被她這舉動弄懵了。
在場只要知道烏尚的妖,都知道她曾經愛慕過蒼琢,後來蒼琢和奚辭大戰後受傷不知所蹤,烏尚為此傷心了好幾年,堅持要等蒼琢回來,一直沒有接受其他的追求者。
這次烏尚的叛變,未嘗不是蓄謀已久,甚至為了將墨鱗從湖月谷引出來,不惜犧牲了金侯。可憐金侯還以為自己和烏尚是好朋友,和蒼琢是互相利用。
看烏尚先前為蒼琢求情的模樣,便知她現在依然對蒼琢有感情的,就算現在蒼琢已經變成了半墮落的妖,依然不改初心。
簡直是情比金堅,天地動容。
曾經只要看過烏尚是怎麼對蒼琢的妖,都覺得沒有哪個妖女比烏尚更溫柔體貼了,那真是捨不得打、捨不得罵,捧在手心裡都怕化了一樣,對蒼琢有求必應,簡直就像個萬能的准女朋友。
然而,現在她說打就打,那狠狠的一巴掌,讓蒼琢半邊完整的臉已經腫成了包子一樣,連一向習慣了烏尚對他無怨無悔的蒼琢都懵逼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烏尚沒理會在場的目光,依然巧笑倩兮地看著奚辭,設法想要轉移奚展王的注意力。
可惜這時那盤龍藤已經騰空而起,被盤龍藤捆著的蒼琢被拋甩了出去,烏尚頓時大急,想要攔,卻被狂掃過來的藤蔓擋住了。
「奚展王!」烏尚急叫道,「如果你殺了他,我什麼都不會說!告訴你,只有我才知道關於如何解決江郁齡命壽之相的方法,金侯知道的那些不過是點皮毛,根本沒用!」
奚辭眯起紫色的雙眸,冷冷地道:「我可以不殺他,但卻不能放了他。」
烏尚是聰明的,瞬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殺蒼琢,卻也不會放了蒼琢,會將蒼琢囚禁起來。
只要蒼琢在他手裡,任憑她再狡詐機變,計謀百出,她也無可奈何。
她不敢拿蒼琢的命開玩笑。
不得不說,奚展王這一手,瞬間便捏住了她的命脈,讓她不敢再起其他心思。
烏尚頓時無話可說。
妖崇尚自由,如果被一輩子囚禁在一個地方,縱使沒有墮落成邪惡的妖物,也會發瘋,生不如死。
為了蒼琢,她只能聽從奚展王的話行事。
「你可以走了。」奚辭說,並沒有急著詢問。
烏尚捂著斷臂,站在那裡不說話,此時已是無計可施。她知道奚展王的做法,不過是不相信她罷了。
他聽進了她的話,可也不相信她的信口雌黃,會逼得她無法再熬下去,親自去求他為止。
其他那些追隨著蒼琢的妖,同樣被捆起來。
這時,夜空中一聲鷹嘯聲響起,抬頭便見一隻身姿矯健的白鷹從月光下飛來,接著便見遠處又來了幾個身影。
是林氏兄弟。
林達帶著下面一串的弟弟過來,他們此時已經不是白天時人類的樣子,而是釋放妖力,完全變成妖類的模樣。長長的頭髮,蘭色的妖紋和蘭色的眼睛,輪廓還能看出人類時的五官,可是渾身卻像是發生了質的改變,變成了另一種生靈。
他們看起來都有些疲憊的樣子,身上的衣服沾了血或灰塵,可見剛才也經歷了一場混戰。
林達看到斷了一臂的烏尚和被盤龍藤捆住的蒼琢,並不奇怪,心裡認定奚展王一定能對付這些叛徒,倒是墨鱗和江郁齡的出現倒是讓他有些吃驚,不過這種吃驚他很快便壓下,一板一眼地和奚辭報告今晚的情況。
林達簡單地將情況報告完后,他下面那些活潑的弟弟終於像解禁一樣,七嘴八舌地開口了,最讓林達忍無可忍的是林玖。
林玖見到郁齡那叫一個高興,直接蹦了過去,「大嫂!大嫂!沒想到你也來了,哈哈,今晚可真是熱鬧的,要是不來可要後悔呢!你是老司機了,對今晚的事情有什麼感想?是不是很棒很厲害?你看看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像人類的cosplay?我初中時,和班裡的人一起去參加漫展,就變成這樣子,和他們一起去cosplay,他們還說我這妝化得好呢,還有頭髮、眼睛、妖紋,渾然天成,都說我戴的美瞳顏色非常漂亮……」
郁齡:「……」
這倒霉孩子,變成妖后好像更跳脫了。
然後倒霉孩子就被他上頭的幾個兄長拖到一旁聯合鎮壓了,沒讓他再自來熟地湊過去。
奚辭不管他們,冷冷地對林達道:「這裡交給你們。」
林達一臉嚴肅地道:「您放心。」然後忍了忍,剋制地問,「您的傷怎麼樣?」
奚辭沒回答,直接摟著人就走了。
那些藤蔓在他離開時,彷彿如破碎的幻影般,在原地中慢慢地消失,最後那漫山遍野的翠綠色藤蔓消失后,露出了裸.露的山體,在月光下分外蒼涼。
原本被藤蔓捆著吊在半空中的蒼琢被甩到水蟒身上,然後被水蟒用尾巴捆住。
烏尚頓時息了去解救的心,果然奚展王不會給他們可趁之機,有墨鱗看著,根本沒法動手。
水蟒卷著蒼琢,對林達嘶嘶地道:【小傢伙,這裡就交給你們了,奚展王現在受傷了,只怕這陣子不會太好。後續的事情你們處理吧,不管是人類那邊還是魔,你們自己處理就行。】
林達更擔心了,嚴肅地點頭:「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水蟒很快便卷著蒼琢離開了,那群小妖們也跟著離開。
等他們離開后,林達漠然地看了烏尚一眼,便查看現場,對於現場的山體崩坍的狼藉視若無睹,倒是在檢查地上那些妖物的死亡時,突然發現很多妖物是死在誅魔劍中。
這種誅魔劍對於妖魔傷害性非常大,只有人類才會使用,它上面的氣息對於妖來說,十分難受,所以妖如果沒有達到一定的實力,極少會用這東西,而且作用也沒有握在人手裡的用處大。
不必說,這些妖物一定是這裡唯一的人類所殺的。
林毿也想到這個,清點了下妖物的屍體,倒抽了口氣,說道:「大哥,江小姐其實挺厲害的,作為一個普通的人類,簡直兇殘。」
「真的么?」林玖蹦躂過來,笑得臉上蘭色的妖紋都蕩漾起來,「我就說大嫂厲害嘛!我決定了,我要和她一起混娛樂圈!一起賺大錢!」
「別鬧!」林伍按住他的腦袋,看向正拿著自己的一條斷臂準備接回去的烏尚,說道:「烏尚的手是誰砍斷的?」
「當然是江小姐了。」林毿回答,「除了那把誅魔劍,誰能將她的手切得這麼齊整。」
林達看了一眼烏尚,沒有接這話,對幾個弟弟道:「行了,林伍你帶林玖清理這裡,林毿、林柒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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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回到山谷后,郁齡看著倒在藤蔓上閉上眼睛不知生死的妖,手腳都有些發涼。
這一幕,和夢裡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夢裡的她只有三歲,是懵懂的孩子,並不明白這代表什麼。
而現在她已經清楚地知道,這隻妖傷得多重,重到他一回來后,就直接倒在地上,然後從地底冒出密集的藤蔓,將他托起來。
他就躺在藤蔓上,宛若睡著了一樣。
月色如水,靜靜地照亮了整個山谷,也讓她看清楚他蒼白的臉,白得像透明一樣,襯得那唇色彷彿要滴血似的艷,黑色的長發鋪散其中,如千絲萬縷,牽動著她的心。
郁齡就站在藤蔓前,如同小時候一樣看著他。
在夢裡,年幼的自己少不更事,因為迷路,見不到家人滿心惶惑,好不容易見到一個人,只想讓他幫自己找回家的路,忍不住想親近他。最後被他掐住脖子吸血時,害怕得渾身發抖,甚至影響到長大后的她。
而現在,她依然有些害怕,卻又能想著,他這樣子,是不是要喂他喝點血呢?
想著,她便走上前,攀著那藤蔓爬上去。
這些藤蔓沒有像夢裡一樣拒絕她,或者是將她抽飛,而是非常親熱地伸過來蹭她,幫助她爬上去,來到他身邊。
郁齡跪坐在他身邊,看了看他的臉,發現因為他的昏迷,那些紫色的脈絡已經縮回衣服中了,使得躺在月色下的妖看起來竟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美。
她摸摸他的臉,冷得像冰塊一樣。
接著,她將袖子擼起,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在乾淨的衣服內側蹭了蹭,然後放到他嘴前。
聞到味道,他應該可以張嘴咬了吧?
過了會兒,發現某隻妖沒動靜,郁齡將手縮回來,忍不住嘆了口氣,看來不能指望他主動吸血了,需要找把利器放血才行。
於是她爬下藤蔓,不理會那些藤蔓依依不捨的觸鬚,跑回木屋去找了把水果刀,重新回到山壁前的藤蔓前,在藤蔓的幫助下,爬到奚辭身邊,將手舉到他嘴前,拿水果刀眼睛眨也不眨地往手腕劃去。
「你做什麼?」
一隻手飛快地擋在她的手腕前,於是水果刀劃破了那隻漂亮修長的手,在那手背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血珠子瞬間就迸出來了。
他的血是紅色的。
妖修鍊出人形后,不管他們的本體是什麼,算是一種另類的血肉之軀,成為一種生靈。他們擁有人形,連血液都是紅色的,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脫胎換骨。
郁齡嚇得趕緊將水果刀拿開,就怕水果刀再深一些,將他割傷。
見他睜開眼睛,冷冰冰地看著自己,不知怎麼地,竟然沒有了害怕的感覺,用非常理直氣壯的聲音對他說:「放血給你喝!」
「不需要!」他拒絕得非常冷。
郁齡沉默了下,沒理他,繼續自殘。
水果刀瞬間就被打飛了。
他兇狠地瞪著她,一把將她按在藤蔓上,「我不需要!如果你敢流一滴血,我讓你下不了床。」
郁齡:「……」
這算毛的威脅!將她打得下不了床么?還是將她用這種藤蔓捆起來?
然後就見這妖男丟下她,就這麼拖著一群藤蔓跑了,其中一條小藤還將地上被打飛的水果刀一起捲走了,彷彿生怕她自殘一樣。
郁齡孤伶伶地被留在山谷里,有種被拋棄了的感覺。
她不死心地朝著奚辭落跑的方向追去,很快發現這隻妖已經跑得沒了蹤影,這山谷很大,要是他真的刻意藏起來,她根本找不著。
發現她真的藏起來了,讓她差點氣樂了。
不就是喝點血嘛,用得著避她如蛇蠍么?竟然還落跑藏起來。
大小姐不開心。
她都沒有覺得放血給他喝害怕呢,他竟然拒絕得這麼利索。
她憋著氣站了會兒,決定不去找他了,返回了木屋。
恰好這時,就見水蟒帶著一群小妖們回來了。
郁齡眼睛一亮,忙跑過去,來到水蟒面前,然後發現自己在這條巨蟒面前,簡直脆弱渺小得一拍就飛。
可能是經歷了今晚坐在水蟒腦袋上的拉風事件,她現在竟然不怕這條看起來十分可怕的水蟒,問道:「奚辭跑了,你們知道他去了哪裡么?我可以去哪裡找他?」
【什麼?奚展王跑了?去哪裡了?】
【奚展王是不是去浪了?】
【浪你個頭,奚展王還受著傷呢,怎麼可能去浪!】
【就算去浪也不會丟下他老婆去浪!他們只會一起去浪!然後做一些不和諧的事情。】
【什麼是不和諧的事情?】
【小孩子家家的,問這麼多做什麼?去睡覺!】
…………
………………
小妖們嘰嘰喳喳地說著,可惜聽在郁齡耳里,只是一群動物在叫。
水蟒嘶嘶地道:【這我也不知道了,奚展王這次的傷得很重,他應該沒力氣去浪。】
郁齡:「……」它們到底在說什麼?
水蟒見她一臉深沉的模樣,反應過來她聽不懂它們的話,便晃了晃巨大的蛇頭。
於是郁齡明白了,這群妖也不知道。
接著,水蟒將小妖們都趕去休息了,而它也回了湖裡。
整個天地間似乎又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郁齡站了會兒,抬頭時,發現此時月已西斜,很快就要天亮了。白天時累了一天,晚上又沒有睡多久,此時感覺到身體又累又餓,加上奚辭的落跑,讓她心裡憤怒之極,感覺快要支撐不住了。
於是她爬回木屋,匆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