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第二天,父女倆都起床遲了。
李秘書打電話過來時,江禹城還沒起,是奚辭接的電話。得知這個時間段,總裁還沒起床,李秘書心中詫異,難不成住在大小姐家,江總還有膽子像以前那樣酗酒不成?
等奚辭做好早餐時,江禹城終於打著哈欠出來了。
他的頭髮凌亂地耷拉在額前,眼底有明顯的浮腫,也不知道是昨晚哭太多了,還是睡眠不足,看起來非常憔悴的樣子,完全沒有平時坐鎮江氏時那種光鮮亮麗、殺伐果決的霸道總裁范。
江禹城彷彿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有多糟糕,看到奚辭從廚房裡端出一壺煮好的營養豆漿,神色沒有絲毫的鬆動,直接坐到餐桌前,拿著那枚雙玉鎖溫柔地端詳著,似乎儼然忘記了昨晚自己丟臉的模樣已經被女婿看到了。
不就是哭時被女婿看到了嘛,江總裁表示那不算什麼,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都傷心成狗了,還不允許他哭一下發泄么?
奚辭倒了一杯營養豆漿推到岳父面前,然後解下身上的圍裙,就上樓了。
推開門,安靜的室內,只有清淺的呼吸聲。
奚辭來到床前,看到床上抱著他的枕頭睡得毫無知覺的人,不禁笑了下。
「郁齡,起床了。」奚辭坐在床邊,揉揉她的頭髮,說道:「等會兒我就要走了。」
床上的人動了動,勉強睜開睡意朦朧的眼睛,獃滯的眼睛半晌才定睛看清楚床邊的人,問道:「什麼時候的飛機。」
「十點。」
郁齡慢吞吞地看著他。
奚辭笑了笑,上半身挨到床邊,湊過去親了下她的額頭,一隻手輕輕地撫著她的背脊的蝴蝶骨,笑盈盈地說:「今天是中元節,鬼門大開,他們已經商議趁鬼門開時將修羅墓送回陰間,等這事情完了,我也可以回來了。」
「會有危險么?」她問。
「應該……沒有的。」
郁齡盯著他,「什麼叫應該?」
奚辭失笑,將她抱了起來,「我是妖,不是神,不能確定萬無一失。當然,最好此行順利,這樣便沒危險了。」他低頭,和她額頭抵頭額頭,聲音越發的柔和,「我保證會儘快回來。」
郁齡伸手摟著他的脖子,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道:「算了,你不用儘快回來,平平安安地回來就行了,我這裡不急。」
他笑著應了一聲好。
洗漱完,郁齡換了身休閑服,和奚辭一起去餐廳。
今天是中元節,也是鬼節,對於郁齡這種體質特殊的人來說,每年的這個時候,她一般喜歡窩在家裡哪裡也不去,省得又遇到某些不科學的東西。今年依然如此,早在拍戲回來,她看過安茹給她的工作行程后,就據理力爭,特地將這天空出來了。
下樓時,看到她爸坐在餐桌前,一臉痴漢地盯著那枚雙玉鎖,不禁問道:「爸,你今天不去公司么?」
「不去。」江禹城頭也不抬地說,「我現在哪有時間管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要是讓李秘書聽到這話,一定要抱著他的腿大哭,公司一堆正事在那裡等著總裁來處理,哪裡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
郁齡知道她爸的德行,見他看起來十分憔悴的樣子,懷疑地問:「你昨晚有沒有睡?」
「沒有。」江禹城看了女兒一眼,有些傷感,又有些高興地說,「我好久沒有見到你媽媽了,哪裡睡得著?」
凌晨三點,在他的眼睛正式看不到鬼魂時,郁敏敏回了雙玉鎖,江禹城只要想到她離自己這麼近,就興奮莫名,哪裡能睡得著?
奚辭將早餐端出來后,郁齡夾了一個蟹黃包咬了口,含糊地說道:「爸,你沒有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么?看著就像個糟老頭子,你今年年紀不小了,再不好好保養,注意飲食睡眠,小心我媽以後看都不看你一眼。」
江禹城一臉震驚地看著她,似乎沒想到閨女說話會這麼傷人。
郁齡一臉淡定地說,「你也看到我媽現在的樣子,她現在已經是鬼了,估計以後都能維持在年輕時貌美如花的樣子,直到你漸漸地變老,變成老頭子,她依然是這麼年輕。到時候你不帥了,我這當女兒的都懶得看你一眼,更不用說我媽了……」
江禹城惱羞成怒地道:「我等會兒吃完早餐就去睡。」
郁齡哦了一聲,不再理他,給奚辭夾了一個他慣常吃的素菜包。
吃完早餐,江禹城打了個電話去公司,就直接回房補眠了。
郁齡則看著奚辭在家裡布置著她看不懂的東西,聽他說道:「今天是中元節,鬼門大開,對你而言比較危險,我不在家,你沒什麼事就不要輕易出門。現在家裡還有岳母在,可能會吸引一些走錯門的孤魂野鬼,到時候你一律不用理會……」
郁齡:「……」
求表說了,聽起來很可怕的樣子,她一定會早早地睡了,才不出門去浪qaq
直到時間差不多了,郁齡和二哈站在小區門口目送他坐車離開,這一人一狗眼巴巴的樣子,看起來就像被遺棄的一樣。
奚辭看得好笑,恨不得將她一起抱上車算了。
不過仍是獨自一人離開了。
「郁齡。」
郁齡正要帶二哈回家,就聽到有人叫自己,轉頭看去,便見不遠處倚在一輛閃亮亮的豪車旁的高富帥,朝她含蓄地笑著,一雙英俊多情的眼睛凝視著她。
郁齡看到他,一臉詫異,「有事么?」
邵琛走過來,打量她一眼,又看了看先前奚辭離開的方向,不答反問,「剛才那位是奚先生?他要去哪裡?」
「出差。」郁齡繼續萬金油答案,摸摸圍著她轉的二哈的腦袋。
邵琛不置可否,從調查的資料中,知道那叫奚辭的男人原本只是個小縣城裡的快遞員,他的家資在小縣城看來可能不錯,但在繁華的大都市,根本不算什麼。他實在不明白,郁齡到底看中那男人哪點,一個吃軟飯的男人么?
見她轉身要走,邵琛忙叫住她,說道:「我剛才去江氏,聽說城叔今天沒去公司,他現在在家裡?」
聽是過來找她爸的,郁齡倒沒急著走,說道:「在是在,不過我爸昨晚忙了一晚,剛才才睡下,如果沒有急事的話,我不希望有人打擾到他休息。」
邵琛被她的話堵得有些梗塞,只好道:「好吧,其實我今天確實沒什麼事情,不過是我媽讓我過來找城叔聊聊,能不能讓城叔高抬貴手放過天河的經理,最好能將天河的幾個項目再重新合作就更好了。」
他一字不漏地重複母親的話,這話自然是趙家那邊希望的,透過趙馨梨找到他母親,再讓母親找上他。
邵琛知道江禹城和趙家的恩怨,他壓根兒不想趟這混水,迫於母親的要求才過來一趟。當然,他私心裡也想過來看看郁齡,所以便答應走這一趟。
郁齡淡淡地看著他。
早晨九點多的太陽已經非常刺眼,站在樹蔭下,人就像暈染著光一樣,纖毫畢現。
郁齡伸手捋了捋額角的發,說道:「你知道我爸這次為什麼要對天河的趙經理出手嗎?」
「聽說那位趙經理惹到了城叔,城叔讓他滾過去跪下道歉。」邵琛回答。
「是滾過來向我跪下道歉,這是我爸的要求。」郁齡語氣平靜,彷彿讓一個輩份和她爸一樣的大男人給她跪下道歉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然則聽在旁人耳里,卻顯得她任性又不依不饒。
她看他一眼,發現他眼裡有些波動,懶得理會他,帶著二哈走了。
邵琛目光深沉地目送她消失,心情有些抑鬱。
站了會兒,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當聽完電話里的人的話后,邵琛下顎抽緊,差點忍不住暴口粗。
郁齡一定又以為他為了趙家的人特地過來幫趙家求情的,天知道他只是想過來看看她罷了。那趙明川算是什麼東西?竟然敢對郁齡出手,怨不得江禹城這次下手如此狠辣,讓趙明川滾過來向一個晚輩下跪道歉,將他和趙家的面子死勁兒地往地上踩。
邵琛直接開車回家。
邵母此時正坐在庭院的花房裡一邊翻看最新的時尚雜誌,一邊享受早晨的時光,手邊放著一杯紅茶。
聽到車子的聲音,邵母轉頭看去,就見兒子的車子從外開進來,然後停在一旁。
邵母起身,站在花房前叫了兒子一聲:「阿琛。」
邵琛走過來,看著站在花房前優雅雍容的母親,歲月在她臉上留下極淺的痕迹,宛若一個享盡富貴的高雅貴夫人。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邵母笑問道。
邵琛深深地看了母親一眼,說道:「媽,以後不管趙伯母過來說什麼,你都不必找我,我可不想隨便被人當槍使。」
邵母微微蹙眉,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正要開口,誰知兒子已經轉身離開了。
***
郁齡一整天都待在家裡。
江禹城也沒有出門,父女倆窩在小公寓里,就像宅男宅女一樣。
華燈初上,夜幕降臨,江禹城捧著雙玉鎖,一臉緊張地盯著,可惜他眼睛都看得抽筋了,也沒盯出個什麼,只好時不時地去搔擾女兒。
「郁齡啊,你媽媽出來了么?」
「沒有。」
「那什麼時候能出來?」
「不知道?」
「她今天能出來么?」
「不知道。」
「今天是中元節,聽說鬼門會開,讓陰間的鬼重回陽間和親人團聚,你媽媽會不會趁機進鬼門離開我們?」
「不知道。」
「那……」
「不知道。」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呢?」江禹城叫道。
郁齡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
江禹城馬上氣弱了,小心賠不是,「閨女,爸爸不是凶你,只是擔心你媽媽……」
「不用擔心,這棟房奚辭布置過了,媽媽不會離開的。」
江禹城鬆了口氣。
郁齡應付完一遇到她媽媽的事情就變得神經病的爸爸后,繼續窩在那裡心不在蔫地看書,擔心著遠在s市的奚辭。
不知怎麼地,她總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彷彿要發生什麼事情一樣,讓她無法安靜下來。
夜色漸漸深了,牆壁上的電視機里播放著搞笑綜藝節目,裡面的主持人妙語連珠,觀眾被逗得哈哈大笑,氣氛非常熱鬧,不過卻沒有人看一眼。
這種熱鬧依然驅不散室內的冷清。
只有父女倆個,又彼此都不說話,確實比較冷清。
這時,陽台上傳來二哈嗷嗚的聲音,父女倆都抬頭看去。
此時父女倆雖然坐到一起,面向同一個地方向,但所看到的畫面卻不同。
在江禹城看來,陽台外是一副萬家燈火的夜景,不遠處有一條內城河繞過,河道兩邊是蜿蜒而去的路燈,從高處俯視,點點燈光點綴在黑夜之中,漂亮卻又不真實,對於看慣了這樣夜景的人來說,並沒有什麼好看的。
在郁齡眼裡,那萬家燈火卻像彙集的繁星,那兩岸的燈光如同一條幽冥路,彎彎曲曲地向遠方蔓延,不知通向何處。
這條幽冥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