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離開葛濱家時,已經很晚了。
郁齡窩在車裡,止不住哈欠連天,一會兒后就眯著眼睛睡著了。
她睡得很沉,夜晚的霓虹燈透過車窗灑在她臉上,顏色變幻不定,卻影響不到她,睡得十分安穩。
奚辭坐在駕駛位上,趁著紅燈停車時,將一件薄外套披在她身上。
車子開進小區,奚辭將車停好后,見她睡得香甜,笑著親了親她溫軟的臉蛋,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用一種很穩定的動作將她抱回家。被人抱起時她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發現是他后,又心安理得地閉眼睡過去。
奚辭發現她的舉動,心口甜甜軟軟的,低首用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頭頂。
剛從電梯出來,就看到家門口前蹲著一個人。
奚辭微微眯起眼睛,很快便看清楚了蹲在那裡的人是誰,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不過仍是禮貌性地輕喚了一聲:「爸爸。」
江禹城站起身來,不算昏暗的路燈中,能看到他的臉色非常糟糕,看向奚辭的眼神就像個帶壞了自己乖女兒的壞小子一樣,壓不住火氣,連那聲「爸爸」都忘記反駁了,壓著氣道:「這麼晚了,你們……」
「郁齡睡著了,別吵醒她。」奚辭低柔的聲音放得非常輕,如同這夜間絮語。
江禹城一股氣堵在嗓子眼裡,發泄不出來。
奚辭懷裡還抱著郁齡,隨手將鑰匙丟給他,讓他幫開門。
江禹城陰沉著臉,看了看他懷裡睡得格外安恬的女兒,到底捨不得吵醒她,忍著氣將門打開。
奚辭也沒管他,進門后就直接抱著郁齡上樓,回到房裡,輕手輕腳地為她換了睡衣,然後又打了一盆水過來,絞了條濕毛巾給她擦身子。直到將她打理乾淨了,方才將她放到被窩裡,然後將空調打開,調了睡眠模式,方才下樓。
江禹城陰著臉坐在沙發上,看起來有點兒孤單可憐。他身上穿著西裝,襯衫有些皺巴巴的,看樣子是下班后就直接從公司過來了。
江禹城沒有這間公寓的鑰匙,主要是這房子是郁齡自己的私人地盤,除了照顧她的傭人外,沒有人有第二把鑰匙,江禹城尊重女兒,自然也不會冒然過來。
今晚難得來看看女兒,沒想到女兒跑去捉鬼捉到半夜,因為電話打不通——恰巧沒電了,所以他也蹲到現在。
見奚辭下樓,他哼了一聲。
奚辭朝他笑了笑,去給他倒了一杯水,坐到他對面。
兩個男人面對面而坐,彼此都不開口,一個冷著臉,一個神色溫和,只是眼裡卻沒有多少溫度,沒有郁齡在身邊,這人即便面上溫和,像個面嫩靦腆的青年,可是細心一點,就會發現這人對所有的人都帶著一種淡淡的疏離味道。
江禹城見狀,不禁冷笑,這人果然就是個表裡不一的。
想到讓秘書查的事情,他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上看下看,仍是覺得看不順眼,特別是想到女兒和他才見了三次面,就輕率地和他結婚,雖然是熊孩子自己衝動決定的,可是心裡仍是覺得這人就是趁人之危,一定是早早地覬覦他女兒了,才會趁機接近她,一提結婚,就直接答應了。
居心叵測!
奚辭給自己倒了杯水,他不說話,自己也沒開口。
他自來不愛和人類打交道,面上的溫和好說話不過是一種過於俊秀的外表營造出來的錯覺罷了,除了必要的人,極少會和人接觸。雖然江禹城是郁齡的爸爸,該有的禮數不會少,但要他主動討好他,那便算了。
自古翁婿極少有相得的時候,奚辭最近惡補了很多人類的基本常識,大概也有點兒明白江禹城的心態,他也覺得如果以後他和郁齡有女兒,女兒被哪只雄性拐走了,他的態度大概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想明白后,倒也挺體諒岳父的心情。
最後還是江禹城耐不住,問道:「她睡著了?」
「嗯。」
聽罷,江禹城微微皺了下眉頭,想說什麼又止住了,轉而道:「你是天師?」
奚辭驚訝地看他,江禹城會查他並不奇怪,但能查出這些,證明他的人脈還算是不錯的,當下也沒否認,說道:「也不算是天師,不過是在異聞組那兒掛個名字罷了。」
江禹城哼了一聲,「我雖然不知道這個政府部門的詳細信息,但是隱約聽說干這行十分危險。」頓了下,他又道:「你最好別將郁齡扯進那些事情中,她從小就是個膽小的孩子,經不起嚇。」
到了江禹城這地位,很多普通人不能知道的事情,他多多少少能知道幾分,只是因為不在同一個行業,知道個大概罷了,詳細的就不得而知了。他原本以為查奚辭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卻沒想到這人隱藏了這麼多。
這次為了查奚辭,他動用了另一批人脈,方才查到他的另一重身份,得知奚辭和異聞組的關係后,他心裡對奚辭能拿出那支老參這事情也沒有太過驚訝了。想必這些人神神秘秘的,做出什麼驚人事迹也不奇怪。
想到這裡,他臉色突然變了下,問道:「你們今晚去哪裡了?我家郁齡可是個好孩子,時間一點到了,就會準時上床睡覺,可不像其他家的那些孩子一樣,到處放縱不自愛。」
說到這裡,他心裡有幾分驕傲,世家中的女孩子確實少有像郁齡這麼乖巧聽話的——其實是懶散,連玩也不提不起勁兒去玩,這是他最放心的一點,覺得郁齡像她媽媽,都是好的。
奚辭笑了笑,說道:「昨天我們和安姨吃飯,遇到了一個中邪的人,那人好像特地針對安姨,郁齡不放心,所以我們這兩天都在查這事情。今晚……」看了他一眼,繼續將今晚的事情一併告訴他。
既然自己這位岳父知道異聞組的事情,奚辭覺得也不用瞞得太緊。
江禹城聽完后,神色幾翻變幻,很快便斂去,沉聲道:「龔曼瑩和安茹一直不對付,這次的事情,想必是龔曼瑩找人想給安茹找點麻煩,估計她沒想到自己找上的是天師,天師出手和普通人出手可不一樣。」
聽到他的話,奚辭有點意外,沒想到江禹城不過是聽了個過程,就能猜到誰的手筆,而且猜得還十分精準,想來能在短短十幾年間掌管了江氏,並將江氏集團擴大到現在的程度,這男人也不簡單。
江禹城喝了半杯水后,就起身離開了,省得面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婿,他剋制不住脾氣想要往那張小白臉揍上去。哦,對了,知道他和那個神秘的異聞組有關后,知道他並不是靠著女人吃飯的小白臉了,可是一看到這張秀秀氣氣的臉,就忍不住生氣。
離開之前,他對奚辭道:「你告訴郁齡,她安姨的事情讓她不用擔心,我會讓人盯著的。」
奚辭笑著應了一聲。
等江禹城離開后,奚辭靠著客廳里的酒櫃站了會兒,方才哂然一笑。
江禹城心機手段都不差,想必已經懷疑什麼了,不過這又有什麼要緊?只有郁齡喜歡他,不會和他離婚,其他的都不算什麼。
***
第二天,郁齡睡到快中午才起床,自然錯過了早餐。
不過直接吃午餐也是不錯的。
郁齡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像遊魂一樣赤著腳下樓,看到奚辭在廚房忙碌,湊過去從他身後摟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寬厚的背上。
奚辭笑著由她像無尾熊一樣黏在自己背上,拿著勺子慢悠悠地攪著鍋里的魚肉粥,說道:「先去洗漱,很快就能吃飯了。」
郁齡嗯了一聲,但是沒動。
「昨晚回家時,岳父過來了。」
郁齡嗯了一聲,問道:「他來做什麼?」
「應該是來看看你吧,他衣服都沒換,想來是下班后就過來了,等了很久。」
郁齡哦了一聲,顯然對於將爸爸晾在那裡並沒有什麼愧疚感。
見粥煮好了,奚辭將火關掉,然後回身,捧著她的臉親了下,便摟著她將她送到衛生間去洗漱。
吃過午餐后,郁齡窩在陽台上吹著風,接到了婁悅打來的電話,昨晚審訊那兩人有結果了。
「他們兩個是野路子出身的天師,為了賺一些黑心錢,在網上開了一個天師事務所,什麼生意都做。兩個多月前接了一樁生意,對方要點名要害安茹,所以他們便謀劃了這次的事情。」
郁齡聽了,沒有什麼奇怪的。
事實上,在得知和於安接觸的人是龔曼瑩后,她便明白這事情龔曼瑩扯不開了,雖然不知道龔曼瑩是怎麼找上那兩個天師開的事務所的,但她一定不知道天師的手段層出不窮,一個不小心就會害死人的,只以為付了錢等待消息就行了。
郁齡在心裡轉了轉,又問道:「那兩人還有什麼可疑的么?」
「倒是沒有了。」婁悅琢磨著她這話是什麼意思,繼續道:「這兩人的實力並不怎麼樣,身上有幾件厲害的邪器,倒是不成氣候。最近有一個非法天師犯罪團伙,做了好幾樁大案子,目前還沒從這兩人身上審問出點什麼,如果江小姐你遇到和那犯罪團伙有關的事情,也請麻煩你通知我們一聲,我們也在查他們。」
郁齡嗯了一聲,發現問不出什麼,便掛了電話。
奚辭坐在一旁,等她掛斷電話,看她的神色有些淡,自然知道她心裡是失望的,說道:「沒關係,總會找出來的。」
郁齡轉頭看他,然後點點頭,「我不知道將外公害成這樣的是誰,不過應該也是天師,總有一天會找出來的。到於媽媽……」她輕聲說,「我希望媽媽不是被人害了。」
不是被人害了,便是靈魂被什麼困住了,寧願相信是後者,至少比做了鬼還被人害了好。
奚辭拍拍她,見天氣不錯,拉她去有間花店再淘些植物回來,陽台的空間很大,還可以放一些花草之類的,最好將這裡打造成城市中空氣最清新的地方。作為一個不喜歡拘束的妖類,奚辭其實不太能忍受大城市污濁的空氣,自己住的地方,當然要弄得好一點。
匆匆一天又過去,晚上郁齡和奚辭靠在一起看電視時,安茹打電話過來。
「明天你姨父從s市回來了,晚上你們過來吃個飯。」
郁齡一聽,頓時高興地說:「好啊,我們會過去的,順便給你們帶些花草過去,讓姨父養,身體會好的。」她一邊瞄著自家陽台的盆栽,一邊笑著說。
安茹撇了下嘴,「你就哄我吧,你姨父這些年修身養性,身體也就那樣了。算了,不說這個,網上的事你知道了吧?丫頭,你火了,趕緊趁著這把東風,快去露個臉,好讓觀眾記住你。對了,鍾導那裡是怎麼回來?今天我接到鍾導的電話了,他有部新電影的角色,指明著想要你去演,你幾時在他那裡刷臉了?」
郁齡瞅了一眼旁邊的正在玩植物大戰殭屍的奚辭,抿嘴一笑,說道:「安姨,我沒特地在鍾導那兒刷臉,人家是看在奚辭在面子上才指明要我的。」
這下安茹真的吃驚了,奚辭不就是個縣城裡送快遞的,幾時在鍾導那兒能說上話?「你可別唬我!」
郁齡嘿嘿了聲,也不去反駁她。
兩人聊了會兒后,終於掛斷電話。
郁齡關了手機,見奚辭依然玩得很專註,也不知道他怎麼會這麼喜歡玩植物大戰殭屍的遊戲,不過看他一副網癮少年的樣子挺有趣的,挨著他道:「姨父回來了,安姨叫我們明天晚上去她家吃飯。」
「那就一起去。」奚辭嘴裡應著。
郁齡看他忙碌的樣子,不再打擾他,拿遙控器轉檯,轉到一個綜藝節目看起來。
第二天下午,郁齡站在陽台上,看著陽台上錯落有致的盆栽,一時間不知道挑哪盆好。
奚辭裝好準備帶去送給安姨父的禮物,轉頭見她蹲在陽台前,便走過去揉揉她的腦袋,問道:「怎麼了,一臉苦惱的樣子。」
「這些盆栽的植物都很好,不知道送哪盆給姨父。」選擇太多了,倒是有些犯難。
這些盆栽除了最初幾盆傭人阿姨養的外,其他的都是這幾天她和奚辭去有聞花店裡搬回來的,一下子便佔去了半個陽台,放眼望去,一片鬱鬱蔥蔥的,在這大熱天,心情都涼快了許多。
奚辭比她乾脆多了,過去搬了兩盆過來,一盆是墨蘭,一盆是石竹,皆已經開花。這兩盆是他們回b市的第一天就去有間花店裡搬回來的,經他手照顧了幾天,生機勃勃,送人最恰當。
郁齡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