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葛濱自從半個月前被景安解約后,就搬離了景安的公司宿舍,現在居住在城南的一個舊小區的出租房裡,從郁齡家開車到葛濱現在住的小區需要四十分鐘左右。


  來到目的地,奚辭找地方停車后,兩人下車往小區走去。


  今晚出門前,郁齡也是有一番準備的。


  她手上戴著那串渡厄鈴,這渡厄鈴非常奇特,如果不用術法或口訣激活時,根本不發出丁點聲音,就像啞鈴一樣,纏戴在手腕上,平時活動時,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叮叮噹噹的聲音提醒旁人它的存在,這倒是方便她隨身攜帶,就是款式看起來比較陳舊,特意戴著反而引人注目。


  此時快到晚上十點了,小區下面沒有什麼人活動,看起來冷冷清清的。小區的路燈只有幾盞,光線微弱,看著像是為了省電一樣,周圍還有很多角落是路燈照不到的,光線更是昏暗,那些黑魆魆的角落,安靜幽深,讓人打從心裡發悚。


  小區里的房子看起來很陳舊了,聽說這小區有三十年的歷史,經歷風吹雨打,牆跟處青苔痕迹斑斑,滄桑而陰翳。


  穿過小區的草坪,來到一棟單元房前,奚辭抬頭看向六樓。


  葛濱租的房就在六樓一間。


  郁齡被奚辭拉住手,雖然周圍昏暗一片,那些燈光浸不透的角落裡彷彿隨時會蹦出一隻嚇人的鬼怪,但因為他手上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遞給她,知道有這個人在,倒讓她沒有怎麼害怕。


  「現在上去?」郁齡問道。


  奚辭朝她笑著點頭,輕輕鬆鬆地和她一起上樓。


  兩人來到六樓葛濱居住的一間小公寓前,奚辭直接伸手按下門鈴。


  郁齡沒想到他這麼乾脆,懵逼了下,這一點準備都沒有,就直接按門鈴,還真是……讓人一言難盡。


  門鈴響了很久后,才有人來開門。


  門內的燈光是暖黃色的節能燈,光線同樣不明亮,彷彿刻意調成這樣一般。開門的人背對著燈光,整個人陷在陰影中,讓人看不清模樣,唯有一雙隱隱赤紅的眼睛看起來非常可怕,根本不像正常人的眼睛。


  「你們是誰?沒事就滾!」對方嘶啞而粗暴地說道,聲音尖銳。


  「當然有事,我們找你。」奚辭溫潤柔和地說道,面上的神色卻極為涼薄冷淡,與他的聲音形成強烈的對比,讓門內的人怔了下。


  奚辭不理會他的反應,直接伸手將他往裡一推,那男人不由自主地後退,接著就見門外的男人拉著另一個女人進門,同時反手將門關上了。


  一氣喝成!

  不僅郁齡被奚辭迅猛的行動力弄得懵逼,連門內的人也被他弄得懵逼了下,然後勃然大怒,嘶吼著撲過來,伸手就要揪起他的衣領,將他丟出去。


  奚辭伸手格擋住他的手,輕輕鬆鬆地將他用力往牆上擲去,不待他爬起身,抬腳踩在他的腰腹上,一隻手按在他的眉間上,神色變得漠測,喝道:「滾出來!」


  葛濱一雙眼睛更紅了,紅得讓人心驚,根本不像正常人的眼睛。


  他用力地掙扎,嘴裡發出不像人類的嘶鳴聲,尖厲地道:「你是誰,要做什麼?放開我!」


  葛濱掙扎得厲害,甚至不小心將玄關處鑲嵌在牆上的鞋櫃給砸爛了,木屑亂飛,可見力道非比尋常。可不管他如何掙扎,卻掙不開奚辭按在他眉間的手上,頓時氣得大吼一聲,就被奚辭拍了一巴掌后,整個人倒飛在地上。


  奚辭施施然地收手,輕輕拍了下手,彷彿拍去什麼骯髒的東西。


  郁齡跟在他身邊,從進門伊始,便開始觀察葛濱住的地方,這是一間兩房一廳的小公寓,客廳不算大,連著一個陽台,傢具什麼的很少,唯一的一張沙上坐著幾個……鬼,天花板上還飄著幾個吊死鬼,角落裡是一群醜陋的鬼怪。


  她倒抽了口氣,這簡直就像一棟鬼屋。


  那些鬼原本徑自做著自己的事情,見有人來了也沒能引起它們的注意力,直到葛濱被甩到地上,奚辭施施然地走進來,那些鬼終於驚住了。


  能聚在這裡的鬼都是一些有道行的,臉上鬼氣森然,吸食過多的陰氣,凶戾非常,頗為恐怖猙獰。可是在奚辭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走過來時,它們鬼氣森森的臉上露出了恐怖的神色,特別是在奚辭逼近時,它們越是害怕,忍不住想要逃。


  能讓它們害怕自然是這隻大妖身上那種可怕的妖力波動,雖然妖鬼兩道互不侵犯,但是一些修鍊得道的大妖,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光是他們身上的妖力,就足以碾壓鬼魂,見之則遠遠避開,以免被對方誤傷到。


  這隻大妖因為封禁妖力變成普通人類的樣子,所以他來到門前它們都沒有發現,直到現在與他正面相對,才能感覺到他身上那種可怕的妖力。


  以妖自私涼薄的本性,他們從來不會主動參與到這種事情來,也不屑參與。可今晚這隻妖違背本性的舉動,已經讓這群凶鬼要嚇破鬼膽了。


  奚辭掃了一眼這屋子裡的鬼,心裡已經瞭然,牽著郁齡的手進去,因為嫌棄那被鬼沾過的沙發,也沒有過去坐,而是直接站在客廳中央,冷眼看著地上蠕動著的葛濱。


  郁齡也不想去坐被鬼沾過的沙發,覺得上面陰氣森森的,太可怕了。


  葛濱蠕動了一會兒,終於不動了。


  這時,他身上浮現幾縷黑氣,很快便見那黑氣成形,變成一個青面獠牙的鬼怪,飄在半空中,嘶吼著朝他們撲來。


  叮!

  一聲彷彿來自遙遠時空的清脆鈴聲響起,那撲來的鬼怪身形頓了下,然後變得遲鈍起來。


  郁齡緊緊地盯著它,嘴角翕動,有節奏地晃動著手上的渡厄鈴,一道道清脆的鈴聲響起,不僅那鬼怪變得遲鈍,屋子裡的其他的鬼同樣變得遲鈍獃滯起來,遊魂一般朝著他們走來,在距離他們幾米處停下。


  郁齡一邊驅動渡厄鈴,一邊頂著壓力數了數這屋子裡的鬼,竟然有三十個,簡直不可思議。


  「這裡有一個聚陰陣。」奚辭附耳輕聲說,含笑看著她驅動渡厄鈴,並不阻止,這也算是一種鍛煉。


  郁齡得了渡厄鈴和風水印鑒后,奚辭也想著讓她鍛煉使用這兩種東西,也許以後能派上用場,以她的命格,有運中帶煞一說,以後怕是時常會遇到這樣的事情。今天的事,倒是一個良好的契機,所以乾脆就站在一旁看著,由她熟悉渡厄鈴。


  有聚陰陣,附近的陰氣彙集此處,怨不得能吸引這麼多鬼過來,恰好可以給她練手。


  奚辭發現那隻從葛濱身上逼出來的鬼怪,看也不看一眼,原是想伸手將它拖過來捏死,但想到郁齡害怕這些東西,自己這種隨便捏死的行為過於冷血,便決定放過它。


  在渡厄鈴的鈴聲下,那些鬼魂身上的戾氣慢慢地消失,身上雖然依然鬼氣森森,到底沒有前先那般讓人不舒服了。準確地說,它們一下子從s級危險變成了d級危險的小綿羊一樣,非常乖順,甚至看向郁齡的目光頗為緩和。


  鬼魂靠吸食陰氣修鍊,修鍊等級越高,身上的戾氣越重,便需要及時將戾氣排除,省得以後修成鬼將之身時,反被戾氣反噬變成厲鬼,倒是枉費了一番修練。


  一般天師若是施恩於鬼魂,便可以以驅鬼符作媒介和一些有道行的鬼簽定協議,幫天師做事,甚至想要託庇於天師時,成為天師的鬼奴,如此可以避免被其他厲害的鬼欺負或被天師消滅。


  郁齡現在用渡厄鈴驅除它們身上的戾氣,也算是施恩的一種。


  可是被一群鬼用這麼專註的目光看著,她壓力山大啊,根本不想要它們的感激,只要它們不出現在面前就行了。


  奚辭自然知道她的心情,將她往懷裡攬拍了拍,招了一隻鬼過來問道:「這裡的聚陰陣是怎麼回來?」


  被奚辭叫過來的是這屋子裡的鬼中道行最高的一個,是個非常漂亮的中年女鬼,只是脖子好像總是要掉不掉的,看著就寒磣人。一般人死後變成鬼時,都會維持在它們死時那一刻的樣子,這鬼的情況來看,它生前應該是被人割斷了脖子死的。


  女鬼扶著自己的腦袋,有些忐忑地道:「這位大人,聚陰陣是一個月前出現的,我們也不知道是誰畫在這裡,因為這裡的陰氣比較盛,所以我們這段時間的晚上都喜歡來這裡吸食陰氣。」


  「這人呢?」郁齡一邊摟著奚辭汲取他身上的溫度,一邊指著地上不知道是昏了還是其他的葛濱。


  「這人是半個月前搬過來的,他搬過來后,我們發現跟著他過來的還有一群低級的鬼物,至於他身上那隻附身的鬼魘,在他搬來這裡之前就附在他身上了,具體原因我們也不知道。」女鬼說完后,有些忐忑地看著他,擔心這隻大妖一個不高興將他們全部都拍得魂飛魄散。


  郁齡好奇地問:「鬼魘是什麼?」


  女鬼聽了,不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道:「這位天師大人,鬼魘是一種來自陰間的鬼怪,喜食低階鬼怪和人類的惡夢,一旦附身,很難將它從人類身上驅離,直到被它附身的人在精神失常,無夢可做為止。」


  一個被逼瘋的人,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便不會再做惡夢了。


  被鬼魘附身,也算是中邪的一種。


  郁齡聽得悚然,覺得這些非人類生物果然太危險了,害人的手段層出不窮,一個不慎就會中招,就像這葛濱一樣,倒霉之極,一輩子就這麼毀了。


  幸好,她身邊有奚辭。


  郁齡再次慶幸自己衝動找的老公,一時間安心了,便又詢問道:「他搬來的這半個月,你見過有誰來這裡找他?將你們知道的都說了。」


  女鬼將郁齡當成了天師,先前又得她施恩,自然不會隱瞞,說道:「有一個男人,叫於安的,說是他的經紀人。那於安身上有驅鬼符,只要他來,我們就沒辦法接近,不過從他們的談話中知道,於安一直告訴這人,他會變成這樣,都是那個什麼景安公司的人害的,特別是一個叫安茹的人……」


  直到女鬼說完,郁齡已經能確認這於安便是害葛濱變成這樣的人之一,於安的目的果然是安茹,至於他為什麼要害安茹,先待定。


  郁齡了解后,便去查看地上的葛濱,發現鬼魘離開他的身體后,他臉上那種猙獰可怖的鬱氣消散不少,安靜的樣子倒是有幾分帥氣。


  「奚辭,他怎麼樣?」一般鬼上身很傷身體,說是元氣大傷也不為過,就好像突然生了一場大病一樣。


  「不太好。」奚辭看了一眼便能確定他的情況,「鬼魘也屬於鬼類的一種,陰氣極重,這段日子一直腐蝕他的精力,加上他又是住在這種陰氣重的屋子裡,周圍養著一群鬼,現在還沒有瘋,算他幸運了。」


  郁齡想了想,問道:「能弄醒他么?」


  奚辭看她一會兒,方伸手按放在他的眉宇間,渡了點妖氣給他,凈化他駁雜體內的陰氣。他的妖力有驅除凈化污穢的功效,要驅除一個鬼魘留下的渾濁陰氣自不在話下。要不是郁齡想要弄明白這件事情,他根本不會浪費自己的妖力幹這種事,要是被其他的妖王知道,定會嘲笑。


  旁人的死活和妖有什麼干係呢?妖便是這樣的涼薄本性。


  郁齡不知道身邊的男人對葛濱是死是活完全不在意,也是她想要查明白這事情,才讓葛濱撿回了一條命。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雖然不太懂奚辭在做什麼,但在她心裡,奚辭是天師輔助師,有點手段也是應該的。


  葛濱的臉色從青白色恢復些許血色時,他的眼皮子顫動了了,顯然要醒過來了。


  奚辭收回手,接著又在他眼皮上抹了下,給他暫時開陰陽眼,好讓他能看清楚自己屋子裡的情況。


  葛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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