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夜深人靜,郁齡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她翻了會兒身,終於被一雙手臂攬進一個熟悉的懷抱里。
那帶著特殊花香的味道,清新怡人,不過會份濃烈也不會過於淺淡,恰到好處,儼然成為他身上的一種特色標誌,非常好認。
默默地伸出爪搭在他身上,她趴在這個熟悉的懷抱里,將臉埋進他的胸膛間,一直浮躁的心情終於安穩幾分。
一隻手在她頭上摸了摸,她悶聲道:「別亂摸,你手上的傷還沒好呢。」
「快好了。」他的聲音蘊著輕淺的笑意,在寂靜的夜色中,如流淌的山泉,乾淨清澈。
郁齡聽后,便不吭聲了。
奚辭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說道:「你不用太擔心,媽媽應該沒事的。」
「可是……」
「招魂時,有三股陰風吹來,雖然沒有看到她的鬼魂,但這表明她應該在陽間,卻不是一個自由的遊魂,想必是被困在什麼地方了。如果她也像外公一樣被人捉去煉鬼,招魂時,陰風是不會起的。」奚辭慢慢地給她解釋道。
郁齡抿了抿嘴,先前米天師的意思也是這樣,可她覺得,這兩個男人其實是想讓她寬心罷了。只有一天沒有找到媽媽的魂魄去處,她就不能安心。
「好了,乖乖睡覺,我們會幫你找她的,只要她還在陽間,總能找到的。」
郁齡嗯了一聲,將臉又往他懷裡貼了貼,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強迫自己入眠。
這一折騰,又折騰到凌晨三四點才睡,早上起床時,自然又遲了。
她揉著有些昏沉的腦袋爬起身,獃獃地坐了會兒,直到門被人打開,明亮的光線浸透進來,滿室變得亮堂。她轉頭望去,就見穿著淺灰色休閑服的奚辭端著一杯水進來。
「還要再睡會兒么?」奚辭坐在床邊,幫她將垂落到臉頰旁的頭髮勾到耳後,露出她漂亮白晳的臉蛋,因為睡眠不足,她的神色看起來有點憔悴,整個人都有點兒傻萌傻萌的。
連續兩晚都折騰到凌晨三四點才睡,對於向來生物鐘準時又超級愛懶床的郁齡來說,實在是有點兒難受,她獃獃地嗯了一聲,然後反應過來,又搖搖頭,說道:「不睡了,睡多了阿婆會擔心的。」
奚辭沒說什麼,將泡好的檸檬蜂蜜水端給她喝醒醒神。
酸甜適中的檸檬蜂蜜水很好地驅散了睡意,她伸了個懶腰,決定不再懶床,爬起身。
打理好自己后,她和奚辭一起去吃早餐。
已經九點多了,在習慣早起的村人來說,這個點是太陽曬屁股的時候,就算愛睡懶覺的孩子也不會起這麼遲。所以外婆一看到她,再看看奚辭,就忍不住想嘆氣。
郁齡:「……阿婆你怎麼又對著我嘆氣了?我沒長一張讓人看了想嘆氣的臉吧?」
外婆端著一碗剛煮好的紅豆粥出來,白了她一眼說道:「幸虧你已經嫁人了,不然我真擔心以後怎麼嫁得出去喲。你看看,都什麼時候了,還有誰像你這樣的小閨女愛懶床的。」
那是因為她早上才睡,根本沒睡幾個鐘頭好不好?
郁齡直接扭頭,不聽外婆的嘮叨。
吃過早餐,在外婆的眼皮子底下,郁齡也不好回去補眠,只好頂著有些抽痛昏沉的腦袋,跑到桂花樹下的石椅上坐著吹風,看起來一副很沒精神的樣子。
郁官香從地里回來,手裡提著一串剛割下來的香蕉,還是青皮的,需要放些天才熟,不過能放得久。經過郁外婆家見到她,過來打了聲招呼,將這串香蕉送給她,問道:「郁齡姐,今天天氣很好,要不要去鎮里看看?今天是集市,大夥都要去趕集呢。」
郁齡轉頭看她,想了想,說道:「你們什麼時候出發?」
「十點鐘就出發了,二太爺他們的車在村口裡等著。」
距離烏莫村最近的是容鎮,烏莫村的村民一般將山貨拿出去賣,都會選擇容鎮,那裡會有一些來自縣城或市裡的人過來收購。賣完山貨后,村民會順便在容鎮中買點生活必須品回去。
容鎮並不算大,每月逢三數是集市日,附近的幾座山中的村民們都會在集市時去鎮里交易買賣東西,整個鎮里的幾條街都會非常熱鬧,甚至有很多特色的小吃非常可口。
郁齡剛想著家裡有些生活用品沒有了不如趁這機會去買些回來,米天師就躥出來了,對郁官香笑得很是親切燦爛,「官香啊,容鎮的集市好不好玩?有什麼好吃的?」
郁官香已經知道這位有點兒神神叨叨的天師吃貨的本性,笑道:「米大哥,容鎮好吃的東西可多了,都是咱們這邊的特色小吃,你去了絕對不虧。」
「好,去了!」米天師直接拍板。
決定去鎮里趕集,郁齡便振作了下精神,去和外婆說了,「家裡有些生活用品沒有了,我去買些回來。阿婆你去不去?」
「老了,沒那體力和人擠,你們去就好了。對了,幫我買些納墊用的線頭回來,已經用完了,其他的你們看著辦。」外婆說著,見米天師一副興奮的樣子,笑呵呵地道:「鎮上羅老頭家的炊粉一絕,還有黃記的牛腩粉,那牛腩的滋味可好吃了,阿齡的外公和她媽媽都喜歡吃,還有老街口的那家老面餛飩……」
米天師默默地抹了下快要流出來的口水,蹭到外婆身邊,笑呵呵地道:「郁婆婆,你們這邊果然是個寶地,連好吃的都這麼多。」
外婆一副與有榮蔫的樣子,半輩子生活在這裡,已然將之當成自己的故土,雖然貧窮了點,可平安喜樂,沒有什麼不好的。
奚辭看了看米天師吃貨的樣子,忍不住撐了撐額頭。
原本米天師決定今天離開烏莫村的,不過看他現在的樣子,只怕還想多賴幾天,恰好躲過異聞組的那些煩心事。
準備好后,奚辭拎著一個編織的彩色袋子,和郁齡、米天師一起去了村口,然後坐上二太爺的驢車。
等在村口的驢車有三輛,其中兩輛堆放著用籮筐裝著的各種山貨草藥,一輛坐人。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年輕人是開著摩托車,車子上也放了籮筐。
等人差不多了,二太爺揚起手中的竹鞭子,吆喝道:「坐好了,出發嘍。」
霎時間,牲畜的叫聲、摩托車啟動的聲音、車輪輾過地面的聲音交織匯成一片,陽光透過村口那棵高大的老柚樹灑落到人們身上,涼爽的風吹過,整個世界充滿了安靜從容的生活氣息,一種屬於鄉村特有的悠然步調。
郁齡照例是和奚辭坐在一起,米天師這回沒有擠到車轅上和二太爺坐在一起,而是坐在奚辭的另一邊,攀著車沿和其他人搭話。
奚辭拿手機玩植物大戰殭屍的遊戲,郁齡吹了會兒山風,將身上披著的薄外套攏緊,便靠著奚辭打盹。
原本只是想要打個盹補充精神的,誰知奚辭將她撈到懷裡,給她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后,腦袋暈暈沉沉的,伴隨著周圍人們談笑的聲音,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不知何時,奚辭收起手機,打開一把太陽傘給她遮擋陽光,一隻手攬住她的腰,低頭看著靠在懷裡睡得香甜的人,唇角勾起一抹溫暖柔和的笑容。
其他人依然一邊趕路一邊說笑,看到兩人的模樣,笑了下,幾個長輩心裡也寬慰,覺得奚辭是個懂得疼人的。
米天師聽了略有些詭異,摸摸心口,發現自己的心臟承受力真是越來越好了。他看了一眼垂頭睡覺的人眼皮底下的青色,湊到奚辭身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耳語道:「她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
奚辭嗯了一聲。
「喂,你不覺得,她平時很容易疲憊么?睡眠時間總比常人多一些。」米天師繼續道。
自從這兩人結婚後,他這個電燈泡也算是和他們相處了一段不少的時間了,發現這位大小姐每天都要懶床,起床時總是懶洋洋的,她外婆有事沒事總要嘮叨一下,卻從來沒有想過糾正她。
彷彿在老人家心裡,她懶床的壞習慣雖然不好,卻是理所當然一樣,嘴裡嘮叨得凶,根本捨不得糾正她。
奚辭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神色變得冷冽幾分。
米天師搓搓手上的寒意,繼續道:「她這是在提前透支生命。」
奚辭的神色更冷了,輕輕地摸著懷裡人的背,用一種不緊不慢的力道輕拍撫著。
米天師肝顫了下,覺得自己真是宇宙超級好基友了,哪裡能找得到他這麼好的基友,冒著生命危險地去撞冰山。
「奚老大,她是妖蠱之身,短命之相,這種命格很難改啊。」
奚辭神色有些變幻不定,半晌方道:「我知道。」從她三歲時遇到她,他就知道了。
米天師糾結了下,決定還是不去嘴賤了,免得到時候自己要倒霉。
他心裡哀嘆一聲,自古以來人和妖的壽命向來不對等。人類的壽命太短暫了,撐死了也只有百年左右,妖則不同,只要不是遇到什麼天罰和**,妖擁有漫長的壽命可以揮霍。想象一下,當人類已經垂垂老矣,而與他們結合的妖卻依然年輕貌美,想想就悲劇好么?
也是因為如此,所以人和妖結合向來也沒什麼好結果,不僅在壽命上,還有其他很多方式上。
奚展王找個人類結婚沒關係,但也不要找個短命的啊?
奚辭沒理會米天師的哀嘆,他低首看著懷裡的人,對自己道,沒關係,他會想辦法改變她的命格,解決她身上的隱患,讓她盡量擁有足夠的壽命陪他。
想到這裡,他用力攬緊了懷裡的人,直到她不舒服地唔了一聲,方才放鬆手勁。
快到鎮上時,郁齡迷迷糊糊地醒來,就著奚辭的手喝了幾口保溫瓶里的苦茶后,終於清醒了,轉頭朝周圍張望,看到很多同樣去鎮上趕集的其他村裡的人,忍不住彎了彎眼睛。
她已經很久沒有來鎮上逛過了,自從上初中以後,她都待在城裡的多,小鎮倒成了記憶里一份美好的回憶。
車子一停下,郁齡等人謝過二太爺后,就一腦袋扎進了熱鬧的大街上。
恰好已經到了午時,米天師嚷嚷著肚子餓了,他們先去買了黃記粉店的牛腩,直接打包到羅老頭店裡,叫上三碗炊粉,坐在一張小桌子上,就著牛腩吃著又q又香的炊粉,簡直不能更棒。
郁齡和米天師都表現出了好胃口,炊粉正是適合炎炎夏天的一道美食,很容易讓人有一個好胃口。
奚辭依然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只吃素的炊粉和配的青菜,壓根兒沒動牛腩這些東西,郁齡見狀,給他夾了幾塊香噴噴的牛腩。
奚辭的筷子頓了下,面色不變地吃下。
米天師看了,不禁有些同情,他知道奚辭的身份,也知道這隻妖是個素食主義者,雖然肉食不會讓他們產生什麼副作用,但是天性使然,並不愛食肉類,以免在他們體內造成過多的精氣。
可是江大小姐不知道啊。
米天師覺得吧,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奚展王還不如乾脆地告訴人家姑娘他是只妖,也省得遇到什麼情況總是束手束腳的沒辦法發揮。如果她想要離婚的話,那更簡單了,賴著不就行了,賴到她心軟為止,就不相信她一個人類,還能將只大妖趕走。
吃過午餐后,奚辭和郁齡去街上購買生活用品,米天師表示他對鎮上的小吃非常感興趣,打算一路吃過去,便和他們約好了集合的時間地點,歡快地一個人跑了。
「我很久沒來鎮上逛過了,好像變了很多,人也沒以前的多了。」郁齡一邊走一邊和奚辭說道,「現在很多人都搬到縣城住了,留在村子的人越來越少,不過小鎮的味道一直沒有變過。」
奚辭微笑著傾聽,明白她所說的味道是街上那些小食的味道,還有鎮上布滿了歷史的房子的味道。
逛了大概一個小時,將要買的東西都買齊后,奚辭見她神色淡淡的,顯然還有點累,就帶她到路邊的一間涼茶店坐著喝茶休息,然後檢查一遍還有什麼東西沒有買的。
「還有香皂。」郁齡檢查一遍后說道。
奚辭聽后,笑道:「我剛才看了,前面就有。你在這裡坐著,我過去買幾塊過來。」
郁齡嗯了一聲,看著他出了涼茶店,沒入人群中,看了會兒便收回目光,漫不經心地喝著面前的檸檬茶。
這時,一個人來到身邊,投下一道陰影。
她以為是奚辭回來了,她抬頭看去,卻見是一個陌生的年輕女人朝她笑了笑,還沒等她反應,驀地伸手捏住她的後頸,用力一按,她的身體便軟了下來,毫無反抗力地被她託了起來,然後以一種親密揣扶的姿勢扶出涼茶店。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周圍的人甚至沒有察覺,見她被人親密地扶著,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郁齡的神智是清醒的,可身體卻軟綿綿地沒有丁點力氣,心知有異,不過她並沒有掙扎,無力地抬頭看了看人群,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卻沒有見到什麼熟悉的人。
離開涼茶店不遠處的街邊,女人將她推到了一輛摩托車上,坐在車上的是一個戴著安全頭盔的男人,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