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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二公子薛寶山,乾元八年九月十六日辰時三刻,生於江州薛家祖宅。幼不能言,三歲之時才會說話,七歲的時候調戲自家的侍女被薛家老太爺抓住,關進祠堂里,險些一命嗚呼。奈何屢教不改,十歲的時……」
薛二公子驚呆了。
孫晉江傻眼了。
「你,你怎麼知道的!」有些事,薛家新進的丫鬟奴才都不知道,怎麼這傢伙會知道呢?薛二公子身子一軟,跌坐在椅子上,哪有剛才的赳赳氣勢?
阮少卿傲嬌一笑,摺扇挑起了薛二公子的下巴,「這世上,若是我感興趣,這世上便沒有阮亭江不知道的事。」
薛家二少還有些不明所以,阮亭江,這個名字怎麼那麼耳熟?
「你,你和阮亭江什麼關係?」
阮亭江,他想起來了!阮亭江不就是大理寺少卿阮策嗎?大哥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千萬不要得罪的一個人。
寧要閻王催命符,不要阮卿回眸笑!
阮策無奈一笑,真是不好玩,薛家那大公子如此聰明,怎麼一個兄弟這麼糊塗?
孫晉江看阮策這般,不知為何竟是脫口而出道,「自然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倒是想知道,薛家這二公子究竟是裝傻還是真傻!
薛二公子暈了,「難道你就是阮少卿?」粉面朱唇,哪裡有半點大理寺少卿的模樣了?
孫晉江無語,他哪裡近在他眼前了!什麼薛二公子,分明是薛二傻子!
「你哪隻眼覺得他是我了?」
想起那滴水不漏的薛寶玉,再看這沒帶腦子出門的薛二公子,阮策覺得也許當年薛夫人生子的時候薛家二少死了,眼前的這個是冒名頂替的說不成。
不然,不至於都是一家的種,結出來的瓜差別這麼多。
「他是他,你是你,我哪隻眼都好好的,沒覺得你倆像!」
涉及到自己的眼光,薛二公子很是鄭重,絕不允許別人看低了自己。
阮策頗是贊同的點了點頭,鄭重道,「二公子不愧是二公子,果真是二的可以。」
薛二公子怒了,這人還真是反了天了,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斤兩,竟然敢在他薛二公子面前撒潑!
看他怎麼收……薛二公子哭了,你不就是一白面書生嗎?哪裡來的這麼大的力氣?
「亭江,夠了,走吧。」
杜慎實在不忍心了,估計是顧玦在阮策這邊說了不少話,以致於阮策不得不找個人撒撒火,剛巧這薛二公子就迎頭趕上了。
聽說過有人上趕著去娶親,去搶親,去干別的的,只是這上趕著去被阮策冷嘲熱諷的,薛二公子乃是第一人,真是勇氣可嘉。
可嘉到杜慎實在看不下去了。
再說,這人決計不會是他家小娘子的,聲音這般清亮,怎麼會是一個人呢?杜慎搖了搖頭,沒有了半點興緻。
孫晉江總覺得杜慎的目光有意無意落在自己身上,他不由有些擔心,生怕杜慎認出了自己。
可是眼睜睜看著杜慎和阮少卿離開,他忽然又覺得有些失落,不由惱怒地看了眼薛二公子,只覺得這人實在是蠢到家了!
「阮亭江就是他,他就是阮亭江!」
看著薛二公子一張臉上表情破碎,孫晉江忽然覺得心頭舒服了些,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還不忘回頭看看薛二公子來滿足一下自我,結果這一回頭……
「嘶……」
他撞人了。
「幹什麼呢,走路不長眼睛呀!」
略有些尖銳的聲音,孫晉江聞言不能置信的抬起了頭,卻是見到了一張他極為熟悉的臉,不由驚呼出聲,「小……」
「怎麼,還想要去追他?」
冷冷的聲音打斷了孫晉江的話,孫乾一把手把他拽了回去,很是不滿孫晉江跟在杜慎屁股後面就要追上去的舉動。
他這動作輕薄無禮,倒是讓那被孫晉江撞了的人覺得心裡舒暢了些。
「我,我哪有!」
他只是覺得留在這裡更危險,萬一薛二公子反應過來,到時候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孫乾冷冷的瞧了他一眼不再說話,只是將幾道菜名報給了店小二,「再來一壺上好的花雕。」
店小二連忙接住了孫乾的打賞,臉上笑意都濃了幾分,「這就來,這就來,這位公子稍等。」
孫晉江不敢造次,想起剛才自己竟是一時間激動險些喊出「小順子」三個字,他就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在宮裡謹言慎行慣了的,可是為什麼如今卻是什麼都藏不住,好像沒經過事似的。這個認知讓孫晉江氣惱,以致於只是眼觀鼻鼻觀心,餘光偶爾掃向了四周。
小順子並不是一個人出來的,身後跟著的倆小太監孫晉江看著眼熟,卻認不出到底是小福子和小路子還是小山子和小德子了。
略有些嬰兒肥的小太監連忙用袖子給小順子擦了擦板凳,一臉的討好模樣,「還是跟著盧公公好,到哪裡都不忘了咱們這群小子。」
盧公公?
孫晉江倒是想起來了,小順子本家姓盧,父母只希望兒子一生順順噹噹的,起名便是盧順。只是卻沒料到他們的兒子最後入宮做了太監。
只是他不過是凈身房裡的小太監,連拿刀的資格都沒有,哪裡當得起盧公公這稱呼?
想到這,孫晉江不由笑了起來,還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這可……
孫晉江神色驀然一變!笑意僵硬在臉上,卻好像是吞了生肉似的難受。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小順子之所以被稱為盧公公,難道是……
孫晉江這才注意到,小順子腳上穿著的竟是長靴!
宮裡明文規定,太監服色灰藍兩色,一般小太監莫不是灰色,腳下踩著的是短靴。而各處的總管太監是藍色衣裳,穿著的是長靴。當然也有例外,總管大太監有別與一般總管太監,穿的是紅紫色的袍服。
可是……
小順子腳上的是長靴,而且身上穿著的這一身衣裳也是藍色的。
雖然料子還不如自己穿著的,可是卻也是總管太監才能穿的服色。
孫晉江臉色枯白,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場災難,這般猝不及防。
「可不是,之前孫總管當家的時候,哪容得我們出宮呀?現在他死了,盧總管您體恤下情,不忘了咱們這些一起入宮的,真是……」
死了,死了……
他死了。
孫晉江腦中只覺得一片混亂,可是隔壁小順子那一桌的聲音卻還是清晰的再不能清晰。
「也是他倒霉,招惹誰不好非要招惹平遙公主,死無葬身之地,我這乾兒子想要給他上柱香都難,唉,人死如燈滅,說他這晦氣的幹什麼,來來來,趕緊點些吃的喝的,一會兒還要辦差。」
腦中只有兩個詞在回蕩,孫晉江只覺得四周是一片冰山,將自己層層包圍,半點也脫離不得。
直到一根浮木飄過,他緊緊被那浮木抓住,卻也是涼涼的,「沒出息的,你哭什麼!就算是他高中了狀元,又如何,你還有……」
是孫乾!孫晉江抬起頭來,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只是孫乾的神色卻是那般的晦澀,他看不懂,也不想去看懂,「你懂什麼,沒了。」
儘管他還活著,可是聽到自己的死訊委實沒有半點承受能力。
他一生謹小慎微,只知道離開漪蘭殿後便能逃脫平遙公主那惡魔的手掌,可是誰知道最後卻是意外的死在了她手中。
而上輩子,他又是被杜謹之一語中的說死了。
他杜謹之愛中他的狀元中去,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
可是,你們要不要這麼草菅人命!
上輩子你杜謹之要了我的命。
這輩子你杜謹之的未婚妻平遙公主又要了我的命,我欠了你們呀我!
「你懂什麼,他願意娶那母老虎就去娶,我就怕他有那個命娶進門,卻沒命去消受!」
拼了命的喊出聲,孫晉江抱著頭,不想去看任何人,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玩弄自己似的。而酒樓里原本吵雜的聲音卻因為他這一嗓子頓時都消失無蹤了,紛紛盯著孫乾那一桌。
「這是怎麼了?」
「沒看到呀,小兩口在吵架……」
「原來是這樣。」
孫晉江惱了,誰跟誰小兩口呀,有沒有眼睛,哪裡看出來他和這冰山臉是兩口子了?沒看出來自己是男人嗎?
「你給我坐下!」
孫乾臉色很是不佳,尤其是看到孫晉江那嫌棄的眼神,只覺得自己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似的,頓時怒火上來。
「我幹什麼要聽你的!」
他聽了老太監的話兢兢業業的伺候平遙公主,結果被一個小女娃子折磨的沒了半點尊嚴。躲在凈身房討得一份安寧,結果卻又死在了自己的凈身刀下。
現如今,他為什麼還要聽他們的!
若是聽了他們的有用,當初的孫晉江為何要執意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