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顧升被急救推車送入了醫院,南山在一邊跟著,直到他進了手術室。


  她站在門外,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


  「我已經聯繫了顧升的哥哥,他在異地出差,正在趕回來的路上,」鹿仁非在走廊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扯了扯南山的衣角,「坐下,一起等。」


  南山看了手術室一眼,依言坐了下來。


  她明白在這裡干著急,並沒有什麼用。


  剛才一門心思放在了顧升的傷勢上,等那股子不安感過去后,南山腰側傳來了火辣辣的疼感,是被安全帶給擦傷的。


  鹿仁非瞧出了她臉上的不適感,問,「身體不舒服?」


  南山點頭,「皮膚有點擦傷。」


  「快去找醫生擦點酒精。」鹿仁非以前做訓練的時候,手上的繩子沒抓穩,又倔強地不肯放棄,手同繩子摩擦了幾米。手掌生疼生疼的,像著了火似的。


  「嗯,等顧升出來,一定要打電話給我。」


  鹿仁非點頭,「我在這兒看著。」


  望著南山遠去的背影,他覺得南山這個姑娘也不錯,有情有義。


  ……


  顧升麻醉藥效過了,緩緩地睜開了眼,艱難地左顧右盼,只看到正在倒水的鹿仁非。


  「你終於醒了。」鹿仁非走了過來,把水杯輕輕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怎麼只有你?南山有沒有事情?」


  鹿仁非:……


  他怎麼覺得自己被嫌棄了呢。


  「南山腰側有一點擦傷,身體並沒有大礙,她去拿一些單子,」他瞧了顧升被包的嚴嚴實實的額頭一眼,「你的額頭被破碎的玻璃給割傷了,縫了好幾針。」


  顧升那時候額頭上滿是血,看著可怖,實際上只傷到了皮肉,腦袋沒有事情,也是萬幸。


  聽到南山沒有事情,顧升微微鬆了口氣,又聽到傷的是額頭,他一口氣又提了起來,「會不會破相?」


  顧升自認為靠才華吃飯,可他也希望聽到別人這樣誇他:這個男人,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偏偏要靠才華。


  「用了最好的葯和線,基本是不會破相的。」


  「嗯。」


  鹿仁非隨手搬了個椅子,坐到了顧升的床前,「是我救了你和南山。」


  「多謝,」顧升蠻感激鹿仁非的,「等我傷好了,一定請你吃飯。」


  「我警隊忙,吃飯呢,可能會沒有時間。」鹿仁非垂眸,無奈地嘆了口氣。


  「來日方長,總能等到你有空的那天。」


  顧升對鹿仁非多了一點佩服,小鹿充滿了一種無私的責任感。


  「來日方長,倒不如把眼光放在當下。」


  鹿仁非細心地替顧升拉了拉被子。


  「我熱。」


  鹿仁非開始煲雞湯了,顧升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感,是以他沒有附和鹿仁非的話。


  鹿仁非手頓了頓,輕輕拍了拍被子,笑著道,「我最近手頭有點緊,能不能救濟一下我。」


  「你的工資呢?」


  鹿仁非重重地嘆了口氣,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我媽下個月過生日,我看重的生日禮物,手裡的錢不夠,買不起。」


  自他一意孤行,上了警校后,他的父母就對他無比失望,再也沒有給過一份生活費,只希望生活的窘迫能迫使他早日回頭,學習同管理公司有關的專業,鹿仁非從未回頭。


  除了錢之外,鹿仁非的父母並沒有在其他方面苛刻待他。每次回家,父母依舊準備著好吃好喝。望著父親日漸變多的白髮,鹿仁非內心糾結到底要不要回公司幫忙打理家業。


  「你需要多少錢?」顧升打斷了鹿仁非的思緒。


  鹿仁非想了想,認真的問他,「顧升,你覺得你的命值多少錢?」


  這樣問的話,應該能借到更多的錢。


  「無價之寶。」顧升沒有半絲猶豫,理所當然的回道。


  鹿仁非:……還是少一點套路,多一點真誠吧。


  他豎起了一根手指頭。


  顧升見了,說了個好,「行,十萬明天打你賬戶。我錢多,你不用急著還我。」


  鹿仁非聽懂了顧升的意思,這錢不還也沒有關係。怕自己要面子,顧升才這樣說。


  「一萬就好了。」他不貪心的。


  「以後你總有用得到錢的地方,放著有備無患。」


  鹿仁非這個年紀,有各種人情往來,最是費錢,顧升實在不忍心驕傲的小鹿為錢苦惱。


  聽到這句話,鹿仁非止不住的感動,正想說幾句感性的話,就聽到顧升小聲地對他說,「你可以走了。」


  「啊?」鹿仁非詫異地看著顧升。


  顧升朝他擠眉弄眼,「南山來了。」


  這下子,鹿仁非算是看出來了,顧升對南山有意思。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他站起了身。


  鹿仁非朝南山笑了笑,就離開了,特別細心地替他們關上了病房門。


  ……


  「人舒服點了沒?」南山坐在床邊問,從水果籃里拿了個蘋果出來,正打算替他削。


  顧升不適地皺了皺眉頭,「很難受。」


  「哪裡?」南山緊張他的身體。


  「肚子,」顧升眼睛濕漉漉的,又亮晶晶的,就像一隻可愛的斑點小鹿,「你幫我揉揉好不好。」


  看著他的眼睛,南山根本就抗拒不了,她把蘋果重新放進了籃子里,隔著肚子替他輕輕地揉了起來。


  顧升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一本滿足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我肩膀也酸,你幫我揉揉。」


  「好。」


  又過了一會兒,顧升提出了新的要求,「我胸口疼,你幫我……」


  南山鬆開了顧升的肩膀,一臉懷疑地看著他,「要不我還是去叫個醫生吧。」


  顧升瞄了她一眼,「不用了,我緩過來了。」


  南山斜睨了他一眼,就裝吧。


  她一開始就知道顧升是裝的,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沒有忍心拆穿。


  可是,該配合的演出她都盡量配合了,顧升卻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房間里,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南山清了清嗓子,開口,「你那個時候為什麼轉了方向盤。」


  那棵樹原本對著的是南山的位置,是顧升在最後兩秒死死地轉了方向盤,受到撞擊最嚴重的人,也變成了他。


  若他沒有行動,躺在這裡養身體的就是南山了。


  顧升垂眸,當時情況緊急,他壓根就沒有想那麼多。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告訴他,不要連累南山,不要讓她疼,更不要讓她哭。


  在他因為猛烈撞擊而失去意識的那一刻,也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


  顧升突然從心底生出了一股勇氣,他連死都不怕,還會怕告白后,被南山拒絕?


  兩個人相處了那麼久,她對自己應該也算是有所了解了。更何況,那個觀察日記大概是找不回來了,重新寫過,再等一百天?


  他可等不了那麼久了。


  顧升猛地抬起頭,「因為我喜歡你。」


  他的手心滿是汗,仰頭看她,眼神中帶著幾分認真,幾分赤誠,幾分執著,無一絲退縮。


  他的愛,說出口后,便是勇往直前。


  南山未想到他會在此時告白,有些反應不過來,睜大了眼睛,表情獃獃的。


  「或許你現在對我並沒有什麼感覺,但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顧升一把抓住了南山的手,緊緊的,「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他的手心滾燙,那溫度通過皮膚,傳到南山的四肢百骸。似乎又結成了一張網,包裹住了南山的心臟,密不透風。


  「好。」南山不由自主地答應了。


  等反應過來自己答了什麼后,她也沒有一絲後悔。


  她想,她應該也是喜歡顧升的。


  剛才他用力抓著自己的手時,她並沒有一絲排斥厭惡的感覺。


  顧升一顆懸在半空的心,終於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他笑容燦爛無比,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他覺得自己該重新寫日記了,題目他都想好了:顧升追妻日常。


  顧升抓著南山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我這次真的胸口不適了。」


  「我去叫醫生。」


  「不用,」顧升阻止道,又深情地望著她,「我的心臟跳的好快啊。」


  南山臉紅了紅,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感受著,的確很快,和自己一樣快。


  身後傳來了十分刻意的低沉咳嗽聲,南山回頭,看到了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士,身材同顧升相仿,丹鳳眼,高鼻樑,緊抿著嘴角,眉目凌厲,有一股子上位者的壓迫感。


  「這位是我哥,顧恆,」顧升向南山介紹道,又同顧恆說,「南山。」


  顧恆朝南山微微一笑,頜首道,「你好。」


  「你好。」南山禮貌地笑笑,她從來沒有聽顧升提到過他哥,又暗暗地打量了幾眼。


  仔細瞧瞧,兩人眉目間是有一點相像,只不過顧升是桃花眼。


  兩兄弟見面,應該有很多話要說。


  南山同倆人告別,「我先出去了,你們慢慢聊。」


  「待會兒見。」顧升笑眯眯地說。


  南山帶上了門,門邊站著兩個警察,而鹿仁非則坐在長椅上,正在打電話。


  見她來了,鹿仁非草草說了幾句,就把電話給掛了,徑直走到了她的面前。


  「我覺得除了顧升外,你也有危險。」鹿仁非一臉嚴肅。


  南山詫異,「我嗎?為什麼?」


  鹿仁非覺得連自己都看出來顧升喜歡她,那幫亡命之徒應該也能發現,萬一對方抓了南山來威脅顧升,那就是兩個人都有危險了。


  因著不知道顧升已經告白的事情,鹿仁非只能瞎掰道,「我們發現最近有人在調查你。」


  還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秦喬木的確派人調查過南山,只不過鹿仁非並不知道。


  「所以這段時間,請務必同顧升待在一起,也方便我和兄弟保護你。」鹿仁非一臉嚴肅地說道。


  「一定要待在一起嗎?」


  「警察局人手不夠。」鹿仁非面不改色,繼續瞎掰。


  南山感激地看了鹿仁非一眼,「辛苦了。」


  「不辛苦,」鹿仁非表情剛正不阿,「去那邊坐一會吧。」


  鹿仁非看著坐在椅子上發獃的南山,心想:兄弟,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兩個人時時刻刻待在一起,感情再不升溫的話,他也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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