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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星期後。


  乾燥的寒風中，顧甜甜久久地面朝著一個方向佇立著。


  然後她默默地摘下了墨鏡。


  此刻，天地間只剩下兩種顏色——藍色，和白色。


  她的四周，是一片漫無邊際的白茫茫，在遠處和蔚藍的天空彼此相連，形成一道寬廣得快要令人落淚的地平線。


  雖然在出發之前已經在紀錄片、旅行手冊和遊記里看過很多張照片了，但是……照片終歸是照片。


  她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更無法找到恰當的比喻來形容眼前的景色。


  她只知道，自己突然有種想飛的*。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張開雙臂，再閉上眼睛。


  她想象著自己緊緊地貼著厚厚的冰面向前飛起，讓漫無邊際的白色大地在她身下飛速掠過……


  此刻的她，忽然有種征服了世界的錯覺。


  等她再睜開眼睛時，面前一片白晃晃的冰面大陸晃得她有些睜不開眼。


  她立刻想起出發前被科普的「雪盲症」。


  雙眼暴露在一望無垠的白雪之中，時間長了就會出現是神經緊張，甚至失明。


  於是，她又把墨鏡重新戴上了。


  一些穿著鮮艷顏色的人類身影出現，暫時打破了這片純凈的藍白色。


  其中一個球型紅色物體正興奮地向顧甜甜招手，大喊：「甜甜！快過來！」


  站在他旁邊的，和他打扮得一樣鮮黃色身影也抬手沖她招了幾下。


  顧甜甜微微嘆息。


  就算到了南極點，站在地球的軸線一端，三百六十條經線交匯之處，腳下還踩著厚達三千多米的南極冰層，她還是免不了要照顧這幾位神經脫線的未來人。


  就在一個星期前，藍字君聽說顧甜甜要去南極，立刻就通過「某種手段」搞到了旅行團的兩個額外位置。


  後來，在顧甜甜在追問下，江植月才交代，是藍字君找到了旅行團的其他兩個成員，然後用誘惑力足夠的金額賄賂了他們，讓他們選擇今年暫時退出這次旅行，轉而預訂明年的名額。


  總結來說就是：天真的有錢人，居然以為用錢就能解決一切問題→_→


  實際上，還真的解決了。


  不然，他們兩個現在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顧甜甜沉默片刻，挪動有些酸疼疲倦的雙腿向那幾位走去。


  「甜甜，你過來看。」江植月隔著厚厚的口罩悶聲道，「看我剛才跟小藍發現了什麼。」


  他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腳下的冰層。


  顧甜甜湊過去蹙眉看了看，只看見了一片白色。


  「……什麼也沒有。」


  「仔細看，這底下是不是隱約有陰影。」江植月興奮道，「剛才綠字君在論壇里說，科學家其實很早之前就發現南極大陸冰層里可能冷凍有地外文明！」


  藍字君在一旁用力點了點頭。


  ……估計這孩子又想到高達了。


  顧甜甜平靜道：「綠字君的話你們也信？」


  見顧甜甜不感興趣，兩人頓時一臉失望。


  江植月嘟囔了一句「真是沒有夢想的人」，然後就蹲在地上玩雪去了。


  顧甜甜一臉無奈，相信南極大陸冰層下面埋藏地外文明就是有夢想？

  她不禁盯著那片區域看了幾秒。


  不知為何，她好像真的隱約看到了一些影影綽綽的巨大陰影。


  揉了揉眼睛之後，才發現不過是眼睛疲勞產生的錯覺。


  顧甜甜不由得蹲在地上，托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其實……


  如果真有地外文明駐紮於此，那也挺好的。


  畢竟人類世界太孤獨，太枯燥乏味了。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然後她回頭一看，就看到穿著和自己情侶款式羽絨服的江元正大步向這邊走來。


  他抽著鼻子，興奮地掏出一大疊明信片，笑道：「甜甜，你看！那邊商店有賣明信片的！我剛剛給我爸媽還有我們公司所有員工每人寄了一張。你看，這張上面的企鵝跟咱們昨天看到的是一樣，是帝企鵝！」


  他說著，又像變戲法似的，掏出兩個罐頭：「還有這個鹹菜罐頭，保質期超長，大概幾百美元一個，我忘了價格了。」他蹙眉仔細看了看上邊的文字，「呃，這個好像是十年前生產的……反正我買了五個，據說可以帶走紀念。」


  江芒集團的繼承人，身家過億的江總裁此刻興奮得就像個得到糖果的小孩子，鼻尖還凍得通紅。


  看起來就像是又變回了高中時期的他。


  顧甜甜不禁笑了起來。


  「……那就給我幾張明信片吧。」


  ……


  當天晚上，他們就在一家非常出名的南極賓館里住下了。


  在南極點附近建賓館的主意不知道是哪個天才想出來的，反正在正式決定旅行之前，顧甜甜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可以在這裡享受五星級賓館待遇。


  賓館名叫「白色基地」，是一個個散落在冰川大陸上的球型睡眠艙，從外表看，配合南極大陸的奇異風光，還真的像某個外星世界的殖民基地。


  就連火星基地土生土長的藍字君都表示，這裡讓他多少想起了自己的故鄉。


  只不過，他的故鄉是漫無邊際的紅色。


  此外，每個睡眠艙里的裝潢風格迥異，主要都是復古風格，充滿了野性氣息。


  據說，這裡的一切都是嚴格按照環保標準建設的，所有的生活垃圾都會通過飛機空運出去，以免對南極大陸造成污染。


  隨後，顧甜甜帶未來小夥伴們參觀了一遍白色基地。


  自從進入南極大陸以來，她的觀眾人數迅速上漲，目前最大在線人數已經高達十萬人。


  十萬觀眾之後，由於彈幕數量過多，收費彈幕項目便自動啟動。


  雖然現在發表不被屏蔽的彈幕是需要交錢的，可並沒有阻擋大家發表彈幕和播主交流的熱情。


  很快，顧甜甜的視野就被密密麻麻的彈幕完全佔據了。


  她只好再次調整了同屏幕的彈幕數量，選擇優先顯示彩色會員彈幕。


  而自從觀眾人數增加之後，彈幕里也出現了其他藍字、紅字和綠字會員等等，這些顏色已經不再是那幾個特定觀眾的代表色了。


  聽完顧甜甜的介紹，某個藍字君不禁感慨道：「雖然古代人確實致力於保護南極大陸，然而冰川還是在逐年消融中……真是太可惜了。」


  晚上，顧甜甜洗了個熱水澡，換上衣服，就去找其他幾人一起吃飯。


  餐館也在這家賓館里，菜單上都是從大陸空運過來的各色美食，還有南極冰川水釀造的啤酒。


  吃完飯後，他們就在餐廳里欣賞窗外的景色，在聊天中靜靜地感受時間的流逝。


  這時，江植月不知道從哪兒端來兩杯加了冰的可樂，給了顧甜甜和江元一人一杯。


  「這個冰據說是冰川冰。」江植月嘿嘿一笑，「純天然無污染。你嘗嘗和普通的冰有什麼區別？」


  江元笑道：「謝了。」


  隨後，江植月就又跑去跟隔壁桌從俄羅斯來的兩個小哥聊天去了。


  藍字君則一直坐在他們身後的一張小桌子上，默默無言地望著窗外，不知道是不是在從眼前的美景中尋找寫作靈感，還是單純地在發獃罷了。


  顧甜甜喝了一口冰涼的飲料，忽然道：「元子，你真的要賣掉菠蘿直播嗎？」


  江元從窗外的景色中回過神，「嗯。」


  「賣掉太可惜了。我記得你說過，你一直都想做一個與眾不同的直播平台，這應該也算是你的人生理想之一吧。」


  江元沉默了一下，再次「嗯」了一聲。


  顧甜甜面前的視野中飄過了一串串金色的小字。


  「沒錯，太可惜了！不要賣掉菠蘿直播啊！」


  「我剛剛在菠蘿直播上註冊了賬號……還想和古代觀眾們一起看甜哥的直播呢_(:3ゝ∠)_」


  「我看到論壇里有人爆料說，菠蘿直播其實是黃金藤直播的前身。不過，也可能是他在胡扯，因為他居然還說404其實是江氏集團的小少爺呢。」


  顧甜甜又道：「而且，就算你以後想繼承你爸媽的公司，同時做菠蘿直播也不衝突嘛。你看xx集團不是也投資了直播平台，同時還投資拍電影嘛。」


  江元第三次「嗯」了一聲。


  顧甜甜蹙眉：「你別總嗯啊，你到底怎麼想的？」


  江元忽然道：「你這麼喜歡菠蘿直播，那我賣給你怎麼樣？」


  顧甜甜有些驚訝：「賣給我？真的嗎？多少錢？」


  她說著，還真的琢磨起來自己賬戶里有多少錢。


  這段時間直播賺的錢，再加上拍戲的片酬……加在一起也有七位數了。


  於是她糾結道：「一百萬賣么？」


  江元有些驚訝：「你真想買？」


  顧甜甜蹙眉：「當然。」


  「可能是我表達有誤吧，所以才讓你誤解了。」江元笑道，「其實，我說的賣，跟你想象中的賣，並不太一樣。」


  他低下頭，攪弄著杯子里因為溶解而噼啪作響的冰川冰。


  「我並沒打算把菠蘿直播賣給其他人。」他道，「我打算把江氏科技連同菠蘿直播一起賣給江芒集團，相當於兩家公司合併，然後將菠蘿直播的網站運營全權交給卓天恆。畢竟當年就是他跟我一起合作創建的江氏科技，菠蘿直播里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心血。」


  顧甜甜瞭然。


  也就是說，菠蘿直播以後還屬於江元自家的，只不過，他不會再花那麼多時間在它上面，而是把工作的重心放在江芒集團里。


  「這樣其實對菠蘿直播也很好。最近，同類型的直播平台越來越多，競爭越來越激烈，之前已經有很多直播平台app惡性競爭，在app商店裡給我們刷差評，刷低分。辰光還從我們公司公然挖角老員工，甚至給我們施壓，提出收購菠蘿直播的要求。和江芒合併之後，菠蘿直播就能獲得更多的資源，發展潛力更大。」


  顧甜甜挑眉：「原來辰光還干過這事兒？你怎麼從來沒跟我提過？」


  江元笑了笑：「你又不是辰光的員工，你只是辰光的簽約藝人，嚴格來講，你跟他們也只是合作關係，我不想讓這些事影響到你。」


  顧甜甜咬著吸管微微蹙眉：「……好吧。」


  她心道，要是早知道這事，她說不定可以讓404，或者來自未來的「網路黑客」藍字君幫點忙，反過來小小地報復辰光一把了——比如把它給菠蘿直播刷的差評全都原封不動地刷回去。


  當然，這種報復確實有點孩子氣就是了。


  江元沉默了片刻。


  「以前，大學剛畢業那會兒，我一心只想脫離家裡，自己開拓一片天地，可是，最近發生的那些事讓我明白了一件事。」


  他說著，便將視線轉向了窗外。


  此刻，窗外的天空一片橘黃，映照在藍白色的冰川之上。


  實際上，這個時間南極正處於極晝期內，幾乎是沒有夜晚的，所以此刻雖然已經是深夜，可窗外的景色卻彷彿凝固在了傍晚時分一般，夕陽戀戀不捨地在地平線附近徘徊。


  「經過這幾年的創業生涯，還有最近幾個月發生的事，我現在終於明白了，父母的事業並不是束縛我的枷鎖，而是能讓我接觸到更廣闊天地的平台。」他嘆了口氣，「實際上，一直以來真正束縛我的，是我自己那點自命清高的自尊心罷了。」


  ……


  隨後，兩人非常默契地陷入了沉默，同時望向窗外的風景。


  整個球型餐廳籠罩在極晝的昏黃光線中，極少有人講話，只能聽到中央空調發出嗡嗡聲，人們都望著窗外，這一刻彷彿時間靜止了，彷彿他們隨著餐館一起穿越到了異世界。


  望著漫無邊際的冰層雪原，以及遠方將落未落的夕陽，顧甜甜忽然深切地感覺到了世界的遼闊。


  生活那些雞毛蒜皮的煩惱，和這樣的景色相比，根本不足一提。


  更不用說，地球不過是宇宙之中的滄海一粟……


  不，其實連滄海一粟都比不上。


  這世界之外，有無限的空間，足以容納無數個超乎人類想象的事物。


  顧甜甜不由得想起，之前她居然還在為了新星打造計劃、菠蘿直播等等事情而糾結……而此刻在她眼裡，那些事情忽然變得遙遠而渺小起來，甚至有些可笑。


  就在這時，她的視野左下角忽然浮現一條金色文字。


  「系統消息：播主您好，您的申請已通過。根據智能系統分析，您的情況符合未來直播播主保密協定中的第87條，請點擊查看。」


  顧甜甜頓時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於是她對正在刷彈幕驚嘆極晝美景的觀眾們輕聲道：「你們準備好了嗎？」


  觀眾們早就知道她今天要搞什麼大事了，於是便紛紛刷道：「準備好啦！」


  江元不禁看向顧甜甜：「怎麼了？什麼準備好了？」


  顧甜甜卻抓起了他的手腕。


  「你還記得你以前總問我，為什麼我老是無緣無故發獃走神嗎？」


  江元微微點頭。


  「我給你看個有意思的東西。」顧甜甜笑道，「不過你可千萬別嚇到。」


  幾秒鐘后，江元便聽到耳畔響起一個細小的女性聲音，「思維網路連接完畢。」


  江元微微睜大眼。


  「什……」


  緊接著，他的眼前立刻刷過了無數密密麻麻的金色彈幕，在黃昏靜謐的光線中熠熠生輝。


  「你好！」


  「你好！」


  「男朋友你好！」


  「情敵……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