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回憶
從來沒有覺得二十年是個漫長的日子。
二十年，在神界不過眨眼之間，可是凡界，卻如此久遠，久遠到司馬都想不起來。
離開神族來到凡界的一千年，司馬從來沒有覺得漫長，每天都是漫無目的的隨意的過著，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活著，也不知道自己這麽活下去的意義。
死亡，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很可怕，但是對某些人來說，確實一件極其奢侈的事情，司馬就是這樣的人，看著身邊的人一批一批的死亡，然後重生，再消失，原本還有些悲傷，時間久了，司馬麻木了，隻是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自己永遠是隱藏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孤單的活著。
若是沒有遇見歐陽雲琦，司馬可能永遠會是這個樣子。
回想起來，自己離開神族已是千年之前的事情，那時候的司馬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偶爾想起來，也覺得是幻覺，司馬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幾百年，直到遇見歐陽雲琦。
遇見歐陽雲琦的時候，司馬隻是無心的路過，看著被群毆的歐陽雲琦，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司馬當做沒有看見繼續前行。多管閑事向來不是司馬的作風，司馬淡然的走過，仿佛周圍的一切不存在。
流落凡界多年，對於這種事情司馬見得多了，凡人總是這樣，以為靠著暴力就能爭得權利，得到尊重，殊不知就是這樣的愚蠢使得他們陷入了這樣的循環，戰爭，死傷，爭奪不斷地上演，千百年來司馬對這種事情有了抵抗力，完全的麻木了，隻不過世上又多了一個可憐的人而已，自己能救一個也救不了全部，這樣還不如補救，隻能感慨他的命運不好了。
就在司馬快要走出這個範圍的時候，司馬還是回了一下頭，算是最後看一眼這個即將離開的孩子，也算是自己為他送行。
就是這一眼，改變了司馬原本平淡的人生。
司馬一驚：那個孩子，怎麽會和他那麽像？
歐陽雲琦護著自己的頭部，任憑周圍的孩子對自己拳打腳踢，眼神卻直盯盯的看著毆打自己的人，沒有一絲恐懼，眼角甚至還有一絲絲笑意，淩冽的如匕首一般，嘴角劃過猶如刀鋒一般的冰冷弧線，眼神沒有一絲溫度，司馬清楚的看見了對方眼神中的藐視和冷酷，那決不是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
可是，司馬沒有注意到這些，司馬注意的隻是那張剛好露出來的臉，這張讓自己記掛了上千年的臉，這張已經刻畫在自己心底的臉，雖然沒有一絲絲的笑容，雖然清楚的知道眼前的孩子並不是他，可是司馬已經移不開視線了，多年不曾蘇醒的心，泛起了讓自己覺得滾燙的溫度，腳不由控製的朝著那群人走去，視線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那個孩子。
群毆歐陽雲琦的不過是城中一些反對歐陽詢的流氓混混，年齡也並沒有很大，又或許是覺得差不多了，再看見漸漸走進的司馬的時候，互相使了個眼色一溜煙全跑了，偌大的街道中隻剩下歐陽雲琦和司馬兩個人。
“怎麽，你也想找我麻煩？”歐陽雲琦渾身上下帶著傷，已經站不起身來，語氣中卻沒有一絲的求饒，依舊是一臉的冷酷，眼神冷冷的看著司馬。
“你還好麽？”
或者是司馬這麽多年過於寂寞了，又或許是他和他長得太像的緣故，司馬不由自主的想要關心他，預期是自己意想不到的溫柔。
歐陽雲琦顯然也沒有料到司馬會突然這麽說，愣了一下，不過幾歲而已，臉上卻有著不同於年齡的成熟。
“不用你假裝好心。”避開司馬的眼神，歐陽雲琦強撐著想要站起身來，卻在下一刻，身體輕飄飄的向後倒去，司馬趕緊上前扶住即將落地的歐陽雲琦。
仔細的看著懷中的孩子，真的太像了，天下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像的人？若不是自己知道自己現在在凡界，還以為自己又見到他了，那個唯一對自己笑過的孩子，那個不計較自己身世願意伸手幫助自己的孩子，司馬的手撫上歐陽雲琦的臉，看到對方因為疼痛抽搐的臉時才察覺到此時的情況，抱起歐陽雲琦，朝著最近的醫館走去。
花塢城沒有幾個人不認識歐陽詢，所以歐陽雲琦出現在醫館的同時，歐陽詢早已經得到消息趕往醫館。歐陽詢對自己的兒子寶貝的要命，怎麽能允許有人如此傷害自己的兒子，所以在他趕往醫館的時候也下達了一道命令，估計在他還沒有看見自己兒子之前，那幫傷害他兒子的混混已經見了閻王。
歐陽雲琦雖然表麵傷的很重，卻都是一些外傷，不至於要命，司馬隻是簡單地做了些處理，以至於他不會感到痛苦。
就算歐陽雲琦被毆的隻剩下半條命，司馬也完全能夠救活他，看著眼前氣息平穩一臉傷痕的歐陽雲琦，司馬強忍住想要將他身上的傷痕去除的衝動，內傷自己已經全部將其治好，若是歐陽雲琦看起來和被打前沒有什麽兩樣，自己該怎麽解釋，雖然自己很不想這張臉被毀掉，還是讓這些傷痕留些日子吧，自己也好假借看望之名接近他。
歐陽詢是什麽人司馬即使不想知道也知道，隻是司馬忘記了歐陽雲琦是歐陽詢唯一的兒子，有其父必有其子，又或許是不相信這張臉下麵隱藏著什麽齷齪的思想，司馬天真的以為歐陽雲琦隻是一個孩子，一個還需要保護的孩子，司馬想要呆在他身邊，想要保護他。
歐陽雲琦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歐陽府，除了身上看起來有些慘以外，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歐陽雲琦雖然感覺有些奇怪，卻也並未深究，或許本身自己傷的並不嚴重也說不定。
接近歐陽雲琦並不像司馬想的那麽容易，先不說歐陽詢，歐陽雲琦也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
司馬費了好長時間，才讓歐陽雲琦不排斥自己出現在他身邊，雖然對自己還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司馬這樣已經很滿足了。
歐陽雲琦是司馬來到凡界第一個想要接近的人，也是目前司馬唯一想要靠近的人。
那一段日子，可能是司馬覺得最幸福的時光，是自己在凡界上千年都沒有體會過的快樂。
轉眼，自己在歐陽雲琦身邊已經呆了將近一年的時間，這一年，自己每天準時出現在歐陽府，出現在歐陽雲琦的身邊，希望這樣能夠引起歐陽雲琦的注意，希望能從他那高雅的臉上看見自己惦念了千年的笑容。
“司馬，你是不是很想幫我？”這可能是這一年來歐陽雲琦第一次正麵和自己說話，司馬當時覺得就算為了他放棄整個世界都可以。
“雲琦，隻要是你的要求，我一定會辦到。隻要是為了你。”司馬當時完全被歐陽雲琦玩弄於手掌之中，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歐陽雲琦嘴角揚起一抹笑，異常的妖豔，刺得司馬睜不開眼睛。
自此之後，歐陽雲琦總是帶著司馬出入各種風化場所，見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司馬雖然不屑於這樣的事情，但是，隻要歐陽雲琦高興，自己還是能夠忍受的。
隻是，司馬不知道，這原本就是一場陰謀，一場以自己為賭注的陰謀。
“司馬，想什麽呢？這麽出神，我叫了你好幾次你都沒聽見。”榮成軒拿手在司馬麵前晃晃，將司馬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沒什麽，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榮成軒眉頭一皺：“想起了歐陽雲琦的事情？”
“想起了一些，還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呢，沒想到……自己確實有些老了吧？”
頂著一張青年的臉說著這樣的話的司馬完全體會不了榮成軒的心情。
“是我不好，不該讓你見他的。”榮成軒有些自責，關於司馬和歐陽雲琦的過去，自己比誰都清楚，自己比誰都清楚那件事對司馬造成的傷害有多深，明明過了那麽久司馬才接受了周圍的一切，自己怎麽就忘記了呢？怎麽能為了自己的一時興起讓司馬想起了那麽不堪的過往？
“說什麽呢，已經過去了，我也差不過忘記了，隻是看見那張臉的時候有些遲疑而已，沒什麽大不了，遲早是要麵對的，我總不能在你這裏躲一輩子吧？”司馬笑著，可榮成軒卻覺得這笑容像是一把尖刀，刺得自己生疼。
榮成軒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或許是出於愧疚，榮成軒總覺得虧了了司馬。
那場賭局，榮成軒也參加了，不管當時的榮成軒是出於什麽目的參加的，在看到司馬的時候，明明自己可以告訴他，明明從一開始自己就可以阻止之後的事情的發生，可是，自己沒有，明明當時自己認為自己是司馬的朋友，卻因為忌憚於歐陽詢選擇了隱忍。若是自己當時出言阻止，也許之後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隻是，已經發生的事情改變不了，傷害已經造成，不管是不是出於自己的本意，都已經無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