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人心思動
褒縣。
杜源正在大街上給人寫信,他現在以寫信和賣字畫為生。
他之前是給縣裏的大士紳高家當私塾先生。
蘇河入主漢中,高家被抄家滅族,他就失業了。
當地士紳家族,大部分都破家,私塾先生過剩。
他這種年紀輕輕,經驗不足的私塾先生。
在市場上不受歡迎,已經失業好幾個月。
前期統領府招募讀書人,杜源可是有氣節的人,寧可餓死也不從賊。
從賊是無法抹除的黑點,再也不會被大明朝廷任用。
但蘇河帶領軍隊,在寶雞縣一戰殲滅十多萬大明精兵。
杜源就產生後悔的情緒。
這大明朝明顯每況愈下,一天不如一天。
打不過建奴,都被建奴打到京城。
現在連反賊都打不過,被滅了一省的精銳。
廢物到這種程度的大明朝,統治力逐漸崩壞。
聰明人都能看出來,現在已經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
杜源想要去漢中城吏部求個官。
但他發現,沒有正經的讀書人去求官,都是胥吏和胥吏子弟。
這種情況,去求官,非常影響他在士林的風評。
進入官場之後,會讓他舉步維艱,杜源準備等待科舉。
他在乎士林風評,但肯定沒有官位重要。
讓杜源猶豫不決的原因,就是吏部官位給的太小了,一個鄉長之下的小吏。
這連一個最低的九品官都不是。
他經過十幾年寒窗苦讀,最後和胥吏子弟一起伺候,他之前看不上的鄉長。
杜源非常不願意,因為這個芝麻官,影響士林的評價,這會降低他的身價。
他已經一無所有,全靠這一身薄名支撐。
如果連名聲都失去,他不知道自己今後要怎麽進入官場。
杜源看到縣衙又貼出一張告示。
上一張告示是科舉暫緩取消,這讓他傷心好久。
在士林中打聽,才知道統領府科舉,要取消朱程理學地位,用心學代替。
很多士林子弟準備罷考,給統領府施壓。
杜源偷偷買了一些心學書籍,他知道很多士林子弟,也在偷偷學心學。
他做完手中的幾單生意,直接收拾好攤位,去看一看告示的內容。
杜源看到統領府成立一個名為招賢館的衙門。
統領府通過招賢館,直接選拔任用官員。
“招賢館,招賢納士,這是很不錯的衙門,頗有古風。”
杜源看到招賢館告示上公布出來的官職。
他眼睛都變得熾熱,這才是真正的官,能被選中就一步登天。
杜源離開回家,收拾好包裹。
他拿出壓箱底的盤纏,讓妻子在家照顧好老娘。
他招呼褒縣士子,一同趕往漢中城,參加招賢館考試。
拚盡一切,也一定要當官。
……
宋康年正在與於福運於老哥喝酒,他聽到外麵巡檢正在宣傳招賢館。
他一口就酒直接噴出來,嗆的宋康年直咳嗽。
宋康年看到桌子上的狼藉景象。
他麵帶歉意道:“於老哥,這次飯不能吃了。
明天我請你,現在有事先走了。”
宋康年說完,他就起身離開座位。
他跟巡檢要了一張招賢館的傳單,仔細了解招賢館的情況。
宋康年前幾天聽到招賢館,還以為那個公子在消遣他。
他來的漢中城這麽久,根本就沒有聽到招賢館這個衙門。
沒想到過了幾天,再次聽到招賢館這個名字,還是一個新出的衙門。
宋康年認識到這個公子身份不一般,回想他當時說的話。
他那時候沒有說出格的言論,隻是在討論佛道相關的事情。
宋康年經過這麽久的觀察,已經決定投靠蘇河,這次招賢館公開招募官員,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
漢中城,悅來酒樓。
“小李,受點累,快點把賬給我算明白。
這是富貴樓的人流和當時菜價。
這次弄好了,獎勵你5兩銀幣。”
悅來酒樓東家張康銘,吩咐完,忍不住哈哈大笑道:
“哈哈,我看富貴樓那於鼎盛,還偷沒偷稅。
他這個瓜皮,竟然去查自己的掌櫃,弄的人心惶惶,蠢到家了。
這次查出他偷稅,直接送他進大牢。
就像低價收購福雲閣一樣,把富貴樓也收購了。
於鼎盛沒偷稅,我也去舉報,讓稅警去查賬。
他看稅警手中賬目和自己差不多,一定會嚴查內鬼,把人心搞散了。”
李元正一瘸一拐走向掌櫃,接過他手中的富貴樓人流菜價等數據。
根據這些數據,推斷富貴樓這個月的收入,還有應該繳納的稅金。
李元正算好賬,正準備離開,就聽到酒樓裏麵有兩個小吏談論招賢館。
“聽說這是招賢館考試,隻要識字,什麽人都能參加考試。”
“什麽人都行,這是真的嗎?
難道連青樓女子都可以參加招賢館考試。
難道連門外那個瘸子都能參加招賢館考試。
招賢館招募賢士,這是招個瓜皮賢士。”
李元正攥緊拳頭,眼角都瞪的裂開。
聽到這些官吏嘲笑他,讓他想起不好的回憶。
哪怕是這些年已經習慣,他心態還是有些失衡。
年輕時,他是西安府人,參加鄉試,年少輕狂得罪權貴,被人打折了一條腿。
從此以後,他就失去身上的全部光環,之前的狐朋狗友也離他而去。
一個瘸腿的窮秀才,已經喪失崛起的可能。
這種人欺負起來,才更能滿足一些人的惡趣味。
他背井離鄉,直到遇到張康銘,生活才算有了一點起色。
這次就要去招賢館參加考試,讓那這些人看看,瘸子也不能輕易得罪。
……
漢中,怡翠樓。
兩名書生正在聊天。
“張兄,你看到招賢館的信息嗎?
我們總算有機會當官了。
寒窗苦讀十多年,熬到頭了。”
“王兄,招賢館魚龍混雜,遠沒有科舉簡單。
他們竟然不限身份,販夫走卒和娘們都可以去招賢館考試。”
“張兄,些許瑕疵,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我們辛苦學會新推出的簡體字和拚音,不就是等這一天。
我們寒窗苦讀數十年,難道還不如一些販夫走卒和娘們。”
“老鴇,把你們頭牌叫出來,給大爺助興。”
書生說完,從包裏掏出一枚金幣,直接拍在桌子上。
老鴇看著桌上的金幣,強忍著心痛,沒有去拿這枚金幣。
“兩位客官對不起,我們姑娘現在不接客。”
“哪有青樓不接客,真是掃興,我們走了。”
老鴇看著遠去的兩名書生,這已經是她今天送走的第五波客人。
她轉身進屋,看到鈴音帶著一群女人,正在苦學簡體字。
鈴音是這種怡翠樓的頭牌。
這種頭牌,以前不能接客。
必須要打出名氣,身價才能節節攀升。
到時候就有豪客,一擲千金,為鈴音贖身。
如果沒人贖身,那隻能去接客,身價驟降百倍。
但現在規則,完全變了。
統領府也不知道發什麽瘋,青樓女子還要持證上崗。
她們想要離開青樓,可以隨時離開。
她隔壁的春滿院,東家就不同意女人離開,拿出她的賣身契。
巡檢根本不認大明的賣身契,直接把春滿樓東家抓起來。
他被罰款一千兩銀票,判刑一年。
這種嚴厲的手段,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其他青樓再也不敢違反統領府的規定。
“鈴音,這麽刻苦的學習,你是真想參加招賢館考試。
就怕這種是噱頭,到時候你肯定會吃虧。
從古至今,哪有女人當官的道理。”
鈴音語氣堅定的說道:
“媽媽,感謝你這些年沒有虧待我。
我想要掙脫束縛,決定自己的命運。
唐朝都能出現女皇武則天。
上官婉兒都能當大官。
聽說蘇統領,極度厭惡朱程理學對女人的壓迫。
女子當官,也是有可能。
哪怕隻有一點點可能,我也絕對不會錯過這次機會。”
鈴音帶著姐妹們苦學,她們都是各個青樓的頭牌。
她們自認為文化水平,比一些書生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