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柯南君,最近不要到處亂跑哦。」晚些時候回到家中,竹原對著柯南淡淡地叮囑了一句。


  「為什麼呀?」柯南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睜著大眼睛天真無邪地問。


  「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竹原頓了頓,看柯南一副求知慾爆棚的樣子索性直說了,「有人被山裡的猛獸襲擊了。」


  柯南瞳孔一縮,語氣卻依然是軟軟的:「確定是猛獸嗎?聽起來好奇怪哦。」


  作為柯南道爾的忠實粉絲,巴斯克維爾獵犬這個故事他自然耳熟能詳,即便是看似再正常不過的死亡背後都可能隱藏著血淋淋的真相。


  「嗯……因為夜晚跑去了山林。」


  這下柯南覺得更加可疑了,他想著自己是不是該找個機會去稍微查一下。


  卻聽竹原繼續說道:「不過大概不是猛獸。」


  他注視著聽得認真的柯南,嘴角翹起的一絲細微弧度化作了一個煙霧般的笑容:「更有可能是妖怪吧。」


  柯南艱難地抽動嘴角,扯出了一個符合他年齡的驚訝表情:「妖、妖怪?」


  「是啊,這個世界上,這些東西可是真實存在著的。」竹原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


  這下巴斯克維爾獵犬的即視感更強了。


  裝神弄鬼啊。


  確實是隱藏真相的一種巧妙方式呢。


  「嗚哇,好可怕。」他十分配合地終結了這個話題。


  比起敷衍的早餐,二人的晚餐還算精緻。


  一碗白粥,拍了條黃瓜,用白糖腌了點西紅柿,色彩鮮亮,口感清爽。


  但從昨天起,就沒見過肉了。柯南看著竹原提著筷子那隻手露出來的纖瘦腕骨,有點無奈地把黃瓜咬得脆脆響。


  「那個,大哥哥,等我腳好之後,能帶我去你們學校嗎?」他說起醞釀已久的話語,「因為暫時回不去家,附近也沒有小學,所以想試試能不能跳級。」


  「當然可以,柯南君很厲害哦。」竹原對此毫不意外,眯了眯眼。


  算了算時間,今天又到滑頭鬼來訪的日子了。


  竹原打開窗子,為自己倒了一杯茶,靜候對方大駕。


  奴良滑瓢其實早就到了。


  他坐在竹原對面,隔著氤氳的水汽看著那張與往常不同,顯得柔和不少的面龐,淡淡地一笑,伸出一隻手握住了為他準備的那隻杯盞,從指間開始一寸一寸慢慢顯現出身形來。


  他這勘稱作弄的惡劣行為卻沒有收到對方的一絲反應。


  但他知道若是提出這一點,對方保準會立刻換上一副非常逼真的驚訝表情,彷彿只是隨意地滿足一下他的心愿。


  縱然喜好用笑意裝點自身,這依舊是朵不可攀折的高嶺之花,嚴絲縫合地藏著他撲朔迷離的真正面孔。


  真是可愛得可恨吶。


  正如他之前對荒木所說,其實他所遇見過的二年a班學生身體內都藏著令嗅覺靈敏的大妖覬覦不已的力量,那是種超越了香甜意義的誘人氣息,讓他們忍不住要去親近、舔舐,甚至撕裂。


  卻不包括他所看中的這位。


  但這並不意味著竹原身體內沒有力量,要形容的話,就是這份力量聞起來不那麼好吃,甚至可以說是倒胃口。


  他輕輕笑出聲來,即便如此,他還是想要,他要定了。


  畢竟那可是能夠帶來幸福與好運的「座敷童子」。


  「是什麼做的?」竹原放下茶杯,跳了好幾步直接切入了他想知道的核心點。


  提到這件事奴良滑瓢的面色有點不好,金色的瞳孔閃過一道冷光:「狗的臭味到處都是,下次見到的話一定一刀斬了它。」


  最近他的地盤頻頻被入侵,除了那隻總是無端錯過的犬妖之外,還有好幾隻大妖在到處挑釁肆虐,甚至企圖吞噬他手下的妖怪,被他斬了兩三隻,剩下的最近都縮起來不知道在密謀著什麼。


  「狗?」竹原想起那天晚上匆匆一瞥見到的巨大白犬,微微皺起了眉。


  「所以說,到我這裡來吧,我會庇護你的。」奴良滑瓢低低地說道,醇厚的嗓音在月夜裡緩緩流淌,仿若無上美酒令人心醉。


  面對這個問題,竹原一如既往地以緘默回應。


  他禮數周到地給滑頭鬼空了的杯盞中注入了新茶。


  「不過說起來,你這裡倒是真的多養了只童子啊。」奴良滑瓢也不以為意,捏起杯子依舊以品酒的豪放的姿態一飲而盡。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不過靈魂嗅起來比你還要成熟些,可別被騙了啊。」


  竹原定定地看他,倒覺得他才是屬狗的。


  他想起柯南的舉止,不由地笑起來。


  果然是個有趣的「孩子」呢。


  ※


  又到了竹原做值日的日子,他按照慣例推掉了部活。


  不過,難得有時間,做完作業后他索性先考了考澤田,看他最近複習得怎麼樣。


  結果自然是令人失望的。


  如果背誦能解決一切的話,那麼首先澤田綱吉日本史的成績就不該是十分而應該是九十分。


  似乎有種人天生就不受學習之神的眷顧。


  竹原還沒說什麼呢,綱吉就很慌張地道歉了:「對、對不起。」


  竹原搖了搖頭:「倒不用向我道歉,這畢竟是澤田君自己的事。」


  結果綱吉更絕望了。他哭喪著臉,總覺得下一步自己就該被毫不猶豫地拋棄了。


  好不容易有一個願意好好和自己說話的人,卻又要被他的廢柴趕跑了。


  果然他就是這樣的人吧,早就該放棄的。


  「雖然這麼說有點奇怪,不過學習也並不是全部嘛。」竹原像是沒有注意到綱吉的失落,繼續說道,「總覺得澤田君不是普通之輩呢,說不定將來會變成一個超級優秀的人哦。」


  綱吉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他不知怎的想起京子曾經對他展露的那個笑容——在所有對他冷漠或是嘲弄的人中,有一個閃閃發光的漂亮女孩子對著他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喜歡有時候不就是這麼一件簡單的事嗎?


  現在也是,有個人對著一無是處的他做出了相當高的評價。


  雖然還根本無法承受那話語中的重量,但他就在這一刻把竹原當做了他的第一個朋友——即便只是單方面的。


  他偷偷看了眼竹原的面板,現在好感度雖然只有二十多點,但是再努力一點點就可以達到普通朋友的境界了。


  他暗暗握了握拳,有點感激起這遊戲的存在。


  也許這樣在有些人眼裡看來十分可笑吧,把遊戲里的人物當做是朋友什麼的。


  但朋友就是朋友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教室里突然爆發出一長串尖銳到難以忽視的叫聲,緊接著一道聲音就猛地推開門跑了出去,門板重重砸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


  「誒?是……松川同學?」綱吉不敢置信地說著。他雖然剛來不久,但也知道松川是個多麼害羞的女生,今天居然做出這種事,他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竹原嘆了口氣:「有蟑螂。」


  話音剛落,角落裡一隻稱得上是巨大的蟑螂就從地面飛了起來,重重地撞在了燈管上。在燈光映照下,它那微微抖動的觸鬚與腿上顫動的粗毛也能讓人看得十分清楚。


  「松川她特別害怕蟑螂,每次遇見都會失去理智,到處亂——」


  澤田綱吉:「噫噫噫噫噫——!」


  他抱著頭動作無比麻溜地鑽進了桌底。


  竹原:「……」


  教室里還在的幾個人見此爆發出了一陣大笑:「什麼呀,這傢伙和松川的膽子差不多大嘛。」


  「乾脆叫他廢柴綱算了。」


  「哇,莫名順口呢。」


  澤田綱吉淚流滿面,又、又來了,這個陰魂不散的外號!


  但他真的是全身汗毛都豎起來的害怕。


  不行啊,必須要勇敢一點,不然竹原他一定……


  這個念頭劃過腦際,很快就佔據了綱吉的全部思維。


  他抖啊抖地勉強伸出一隻手想找個借力物體讓自己冷靜一下,結果摸到了一條溫熱的大腿,他腦子一抽,用盡全力緊緊地攥住了上面的布料。


  竹原:「……」


  他把手蓋在綱吉緊攥著不放的手上,聲音裡帶著莫名讓人安心的氣息:「澤田君,冷靜一點。」


  與他語氣相對,他的手心冰冷得不可思議。


  綱吉甚至被這涼意驚了一下,但似乎是冷靜下來了,慢慢地鬆開了竹原的褲腿,下一刻卻轉而握住了竹原的手。


  說實話他可能是有點缺氧吧,腦子裡只想著:不行,不能這樣,捂一捂就好了。


  他的手雖然熱力驚人,卻還殘留著些嚇出來的冰涼汗跡,被抓著其實並不是什麼好體驗。


  出乎意料的是,過了一兩秒竹原的體溫真的變得正常起來,彷彿堅冰一瞬間被融化了似的。


  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些什麼的綱吉恨不得以頭搶地。


  竹原若有所思地收回了手。他看著手心清晰的紋路,回憶起剛才那種極大的溫差……他之前居然一點也沒有察覺到。


  似乎是,澤田綱吉無意幫了自己呢。


  他笑道:「已經飛走了,澤田君可以出來了。」


  【竹原涉好感度5】


  綱吉瞬間活過來了:竹原君真是個寬容的好人啊。


  竹原沒有再多說什麼,站起來后幫松川把她那份值日也一起做了。


  其他人都已經回家了,他看著漸漸有些變暗的天色,決定還是去找一找松川。


  完全沒怎麼費力氣,他就在圖書館角落裡看見了抱著頭躲在書架后的瘦弱女生。


  她的肩膀一顫一顫的,像是還在害怕又像是在哭。


  「松川,回家吧。」竹原放輕了聲音。


  松川「霍」地抬起頭來,露出一對紅彤彤的眼。


  她吸了吸鼻子,羞窘得簡直要把自己埋進地里去,完全不敢直視竹原。


  醞釀了七八分鐘,終於從喉嚨憋出了一句謝謝。


  來圖書館之前,竹原順便把松川收拾好掛在椅子后的書包拿過來了,兩個人直接回家了。


  走到分離的路口前,松川一直沉默地低著頭。


  「明天見。」竹原朝她揮手道別。


  松川這時終於鼓足勇氣抬起頭來,視線第一次對上了竹原的眼。


  良久,就在竹原以為她不會再說什麼的時候,她面上綻開了一個小小的,如同蒲公英一般的美好笑容,聲音柔柔地飄在風裡:「竹原君,再見。」


  竹原怔了怔,突然想起,這似乎是對方第一次如此正常地叫出自己的名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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