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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零章
敖凌很少會讓手中的這把妖刀將一整個大妖怪的屍體都吞噬掉。
通常而言,他都是在跟這把刀搶食的。
但面對羽衣狐,敖凌卻怎麼都下不了嘴,最終還是交給手中這把漆黑色的刀刃去解決掉。
羽衣狐的氣息迅速的衰弱下去,敖凌將手中嗡鳴的刀刃連同羽衣狐死不瞑目的屍體一同釘在地上,鬆開,吸納著周圍四散的妖氣,抬頭看向頭頂上空。
那裡所覆蓋的濃重陰雲正一點點的消散。
過了許久,終於露出了其後的夜幕與夜幕之中滿布的繁星,還有那一彎弦月,正從雲后探出頭來,將光芒灑落大地。
敖凌將視線收回來,再垂眼時,那地上只餘下一件破爛的染血華服與鞋襪木屐。
漆黑色的妖刀發出一聲饜足的清鳴。
黑髮的大妖怪看了那件衣服好一陣,才伸手將刀刃拔.出,入鞘,重新掛在了腰間。
大將戰敗,那些蒙羽衣狐之力庇佑的百鬼夜行便在這瞬間失去了大半的力量——若說羽衣狐在的時候,他們的力量是十分的話,那麼在羽衣狐與百鬼夜行連結的力量斷絕之後,他們的力量便只剩下了四分。
京都之中的陰陽師們對於這如潮水一般褪去的妖氣非常敏感,在察覺到這些妖怪們力量驟降之後,憋屈了大半夜的陰陽師們頓時氣勢洶洶的撲向了那些滿臉驚慌的妖怪。
自己身上百鬼夜行的力量消失了,這意味著什麼,別人不懂,這些刀劍們卻是再明白不過的了。
羽衣狐失敗了——不,不僅僅是失敗,哪怕是失敗了,羽衣狐身為一個轉生妖怪,也不可能使得百鬼夜行消亡。
除非身為百鬼之首的大將死去了。
「羽衣狐大人……」
「羽衣狐失敗了!!!」
「羽衣狐死了!她怎麼會死——!?」
「羽衣狐被西國的魘主擊敗了!那位大人從來不會給戰敗者留下餘地——他會吃掉羽衣狐的屍體!羽衣狐已經死了!」
那些奔著羽衣狐延續數百年的力量而來的妖怪們驚惶的喊著,在失去了庇佑的瞬間四散奔逃。
然而他們卻也發現了,不管怎麼跑,他們都無法離開京都城。
有一部分被逼急了的妖怪拿著手中的武器,直接向著街道兩旁人類的屋子殺去!
但依舊沒有用。
——本該脆弱得一劈就碎的門窗與牆面都硬如鋼鐵,他們手中的武器與凌駕於人類之上的妖力,傾盡全力都無法動搖那些脆弱的房屋分毫。
羽衣狐下屬的妖怪們無處可逃,他們手握著武器,警惕而驚惶的看著四周。
「逃不掉,整個京都都被保護起來了。」
細數如今的大妖怪,沒有任何一個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何況如今這樣強硬得不講道理的保護措施,完完全全的就是在護持著人類。
哪個大妖怪吃飽了撐的,花這麼大的力氣去保護一整個京都的人類?
這一次來的可是東南的奴良組和百年前佔領了京都的玄狼一族,他們對外的形象雖然偏向平和,但也絕不是那種會花費大力氣去護住這些人類的畫風。
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
「是神明吧。」那些妖怪面上的恐懼一點點的變成了憤怒與屈辱,「我聽說千年前那個名為安倍晴明的大陰陽師成為了京都的守護神,一定是他!」
「神明竟然插手妖怪之間的鬥爭,他是想被奴良組和玄狼一族聯手針對嗎!」
這些妖怪議論紛紛,並且篤定的認為這位京都的守護神將會被奴良組和京都的玄狼一族針對,將他清理出這個亂局去。
可惜的是,直到這些妖怪們都被徹夜不眠的陰陽師殲滅了之後,也沒有看到他們想象中的畫面——比如西國的魘主、奴良組初代目和玄狼一族的族長這三名大妖怪聯手毀去安倍晴明神社這種事。
這種事不但沒有發生,被那些妖怪們所盼望著的三個大妖怪,已經在安倍晴明的放行之下,掏空了花開院家與安倍家的廚房和酒窖,還洗劫了一大堆食材甚至包括了花開院與安倍家拉車的牛與馬,最終領著自己手底下的妖怪們屁顛屁顛的通過結界開出來的通道離開了京都城。
奴良組還附帶了一個未來的自家夫人。
他們回到了京都遠郊,玄狼一族的領地里,帶著無數的食材與美酒滿載而歸。
奴良組與玄狼一族懂得烹飪的妖怪們一窩蜂的擠進了廚房,沒能成功擠進去的只能氣呼呼的拿了香料油鹽,在正門大院里露天烤肉。
奴良滑瓢摟著櫻姬,這位人類公主埋頭在她的英雄懷中,轉頭好奇的看著這些狂喜亂舞的妖怪們。
「凌大人,凌大人!」納豆小僧帶著一大票奴良組的小妖怪湊過來,頭頂著那塊之前由敖凌交給他們的晴明的玉牌,「多謝您的救命之恩,這個還給您!」
正蹲在一頭牛前面等著玄狼給他烤制的敖凌扭頭看了看這群小妖怪,伸手拿過了那塊玉牌。
納豆小僧和那群小妖怪們呼啦啦一窩蜂跑了。
玄狼看著敖凌將那塊玉牌收好,清理著面前的牛,又看了看敖凌身上看起來嚇死個人的血跡,「凌大人,您要不要先去清理一下?」
敖凌低頭瞅瞅自己身上的狼狽,又滿臉糾結的看向面前的牛。
玄狼:「……」
狼妖沉默了好一陣,而後長長的嘆了口氣,「您放心,這頭牛是您的,我誰都不給。」
「好呀!我去洗個澡!」敖凌頓時喜笑顏開,轉頭噔噔噔的跑去了大院里的池塘,嘩啦一聲跳了進去。
不多時,池塘里冒出了敖凌和奴良組的河童的腦袋。
敖凌拆掉了頭上的發繩,清理著長發上沾著的血,驚訝的看著那個河童,「原來你四百年前就這麼矮了啊?!」
河童:「???」
你說誰矮??
敖凌驚奇的看著面前的河童,繞著他轉了幾圈之後,學著他的樣子將半張臉都沉進水裡,咕嚕嚕的吐著氣泡。
河童覺得西國的魘主真是莫名其妙,見面就說人矮,簡直讓人想要呲他一臉水。
玄狼的駐地里被妖怪們掛上了歡慶用的燈籠,還學著人類舉辦祭典時候的樣子,在屋檐與樹木之間掛上了許多細繩,細繩交匯之處掛著與房檐下的燈籠截然不同的花燈——據說也是來自於安倍家與花開院家的倉庫。
夜晚還未過去,食物的芬芳與酒液的香甜伴隨著妖怪們張狂歡喜的大小聲,在京都遠郊的這幢大宅之中四處飄蕩。
美艷的女妖們高興的跳起了舞,酒鬼們交盞歡慶,高興得就好像是在過年。
敖凌抱著一整頭牛開懷大吃,他身邊的玄狼安靜跪坐著,動作慢悠悠的給敖凌繼續烤制著其他的食物,時不時冷眼掃過敖凌跟前排著隊投喂西國魘主的奴良組小妖怪們。
這些小妖怪別玄狼的眼神嚇得夠嗆,但為了表達自己對於敖凌的感謝,卻還是堅.挺的扛了下來,並且堅持將自己親手製作的食物送給了恩人之後,才汪的一聲哭著跑走。
「你這麼嚇他們幹嘛?」敖凌往嘴裡塞了兩塊奴良組小妖怪上供的糖,咂咂嘴覺得味道挺不錯,「也挺好吃的呀。」
玄狼動作一頓,「凌大人是覺得屬下做的食物味道不好了嗎?」
敖凌一愣,咬了一大口牛脊肉,嚼吧嚼吧兩口,好容易回過味兒來,「你不高興啊?」
玄狼道了一聲不敢。
敖凌看著面前最後一個奴良組的小妖怪,將他的食物收下之後,咽下了嘴裡的牛肉。
他安靜的把一整頭牛吃完了,又吃掉了玄狼遞過來的其他的東西之後,伸手拉住了想要繼續去取來食材的玄狼。
敖凌拍了拍肚子,「吃飽了。」
玄狼驚訝的看向敖凌,過了少頃,面上的神情變得有些低落。
「抱歉,是我逾矩了,凌大人。」
玄狼侍奉敖凌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聽見敖凌說過吃飽了這三個字。
他覺得是自己剛才帶著些賭氣意味的話讓敖凌感到了冒犯,所以他所侍奉的大將如今拒絕在繼續接受他親手製作的食物了。
玄狼感覺很失落。
敖凌看著低垂著頭,整隻妖怪都顯得萎靡不振的玄狼,滿臉疑惑。
「……」敖凌完全不明白怎麼了,他伸手把那些小妖怪給他的食物都推到了玄狼面前,「我吃夠了,所以這些都給你。」
玄狼一怔。
「也沒有覺得你做的東西不好吃。」敖凌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只是你現在好歹也是一個大妖怪了,大庭廣眾之做這事總歸不太合適。」
玄狼想說自己並不在意,但敖凌卻在說完這話之後,就跑去跟奴良滑瓢喝酒了。
玄狼一族的族長抱著滿懷的小零食,抿了抿唇,終於還是沒有追上去。
奴良滑瓢看了一眼玄狼,拿手肘捅了捅敖凌,覺得這個大妖怪真是暴殄天物,玄狼那麼好的下屬他都想要一個。
「我說你啊,人家一心想當你屬下,你一直這樣也太沒追求了吧?」
敖凌給自己倒了杯酒,沖奴良滑瓢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你在搞笑嗎?」黑髮的大妖怪把酒罈放回去,「首先,我自己對經營勢力沒興趣,而且我自己本身也不穩定,再說了,我去哪發展勢力?黃泉嗎?」
奴良滑瓢想想也是。
「最重要的是。」敖凌喝了口小酒,「我下一次從黃泉里出來的時候,說不定就已經是神明了。」
滑頭鬼一口酒噴出來,陷入了劇烈的咳嗆之中。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