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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八五章


  奴良滑瓢帶著敖凌從西院離開,一路去了正廳。


  這個總是帶著一絲洒脫的風流笑意的大妖怪在正廳門口坐下來,不知從哪裡翻出了三大壇酒。


  敖凌發覺殺生丸的氣息漸漸變得淺淡了以後,將手中不斷嗡鳴的刀拎起來,十分之敷衍的用身上沾著血的衣服擦了擦,之後便鬆開手,目送著那把漆黑的妖刀化作薄煙,重新回歸了還在殺生丸身邊的劍鞘。


  「奴良,麻煩給我個地方清洗一下。」敖凌指了指自己身上凝固黏連在一起的血跡,覺得真是難為了殺生丸能抱得下去。


  奴良滑瓢指了指庭院里的一汪大池塘——這池塘里是從城外流淌進來的活水,十分清澈,還有著遊動的魚。


  敖凌也沒跟奴良滑瓢多說,見他這麼指了,就真的直接跑到池塘邊上跳了下去。


  滑頭鬼似乎沒想到敖凌會這麼乾脆,先是愣了一下,而後便笑著搖搖頭,三壇酒走到池邊坐下。


  敖凌身上的衣服都是由他的皮毛幻化來的,不需要脫去也能夠洗得十分徹底。


  他將頭頂的馬尾拆散了,瞥了在池塘邊上坐著的奴良滑瓢一眼,咕嚕嚕的整隻妖都沉進了水底。


  暗紅的顏色浸透了水,一點點的蔓延開去又消散無蹤。


  敖凌壓著耳朵在水面之下遊了幾圈,逗弄了一下一旁擺著尾巴遊動的魚之後,重新回到池邊,冒出了*的腦袋。


  奴良滑瓢似乎早有準備,給他遞了一個不過巴掌大小的酒碗。


  裡邊的酒水清澈澄黃,散發著果香。


  敖凌很少飲酒,一開始是吉田松陽和坂田銀時嚴防死守禁止他喝,到後來他是非常自覺的秉持著不成年就不能喝酒的習慣。


  再後來,殺生丸和麻倉葉王都不是喜歡喝酒的類型,而巴衛……


  巴衛自己喝,卻總是不愛帶敖凌玩。


  所以作為一個腥風血雨的大妖怪,敖凌對於酒類,幾乎毫無了解。


  但是有人給他塞酒的話,敖凌也從來沒有拒絕過就是了——畢竟從力量和體型上來說,他已經成年了。


  至於真是年紀……


  這種話題不提也罷。


  濕噠噠的黑髮犬妖泡在水裡,接過了滑頭鬼遞來的紅色酒碗。


  滑頭鬼的笑眯眯的看著水裡的犬妖將酒液一飲而盡,托著腮品了一口,「願不願意跟我說說你心上人?」


  敖凌毫無防備的一嗆,咳得撕心裂肺。


  他臉色漲紅了——也不知到底是因為咳嗽還是因為羞赧,連眼角都泛出了紅色。


  「說一下嘛,我保證不告訴殺生丸。」奴良滑瓢說著給敖凌手中的酒碗滿上,心裡琢磨著要是敖凌不說,乾脆就把他灌醉了,總會說的。


  對於滑頭鬼的打算一無所知的敖凌深吸口氣,壓下咳嗆的那口氣,小口小口的將一整碗酒都喝完了,才好不容易將臉上的紅暈壓下。


  他抬頭看著盤腿坐在岸邊的滑頭鬼,完全沒有準備搭理對方問題的意思,反而是一臉正氣的問道:「殺生丸的手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嗯?」奴良滑瓢挑了挑眉。


  「也不是什麼大事。」滑頭鬼說著,臉上的神情有些訕訕。


  「我的勢力最近不是發展很快,需要人手嘛。」滑頭鬼努力的正了正臉色,卻始終都蓋不住眼中的一縷尷尬,「找不到合適的人手,我就有事沒事去遠野溜達,嗯……然後因為我可能是比赤河童長得帥很多的緣故,遠野許多妖怪就拋棄了赤河童,選擇跟我混了。」


  簡單的來說,就是奴良滑瓢因為手底下缺人手,就很缺德的跑去遠野挖人家赤河童的牆腳。


  最重要的是,還挖成功了。


  赤河童是個很大度的妖怪老前輩沒錯,但他也是有脾氣的。


  這種挖牆腳的行為激怒了赤河童,氣得妖怪老前輩拎著武器就從東北的遠野追著奴良滑瓢攆到了江戶,把他狠狠的揍了一頓才心滿意足。


  本身事情到這裡就應該圓滿結束了。


  可不巧,殺生丸聽說東南這邊有了刀刀齋的蹤跡,想要再一次詢問一下刀劍線索而在東南地區尋找刀刀齋的殺生丸,正面跟剛揍完奴良滑瓢,戰役勃發的赤河童對上了。


  妖怪的世界其實很原始。


  一言不合對上了就打這種事情再正常不過。


  而打起來了,自然就會分勝負成敗,敗者輕則受傷重則身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殺生丸被赤河童斬斷了左臂,為了防止他左臂恢復而翻盤,赤河童直接將殺生丸被斬落的左臂毀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簡單來說,這就是一起打架鬥毆的事件,只是殺生丸吃了虧而已。


  但吃虧歸吃虧,赤河童打起架來還是沒上頭,最終乾脆就帶著負傷的殺生丸跑來奴良組的總部養傷了。


  而因為西國與奴良組算得上是良好的關係,殺生丸對這個事實也接受得十分順暢。


  「赤河童對殺生丸可欣賞了。」奴良滑瓢一邊嘖嘖感嘆,一邊繼續不著痕迹的給敖凌灌酒,「要不是殺生丸本身就是西國下一代的領導者,赤河童肯定會希望殺生丸加入遠野。」


  敖凌一口一口喝著酒,臉上已經染上了屬於醉意的紅色,他癟癟嘴,「那殺生丸的手臂怎麼辦?」


  滑頭鬼一愣,「什麼怎麼辦?」


  「左邊袖子空蕩蕩的,多難看啊!」敖凌晃晃腦袋,一臉嫌棄,垂眼看著碗中橙黃的酒液,輕輕晃了晃,「而且……真的長不出來的話,殺生丸雖然嘴上不說,心裡肯定不開心的。」


  再說了,少了一條手臂,生活也有很多不便啊。


  「強者少一條手臂不會影響什麼的——而且以大妖的恢復力,如果手臂沒長出來的話,肯定有什麼原因,你根本不用擔心,殺生丸自己心裡肯定有數。」


  奴良滑瓢說著,順口勸酒添酒,「比起那個,讓你那麼害羞的人到底是誰啊?」


  醉醺醺的黑髮妖怪沉默了一陣,一聲不吭,埋頭喝酒。


  滑頭鬼添得勤快,無比殷勤,「是人類,還是妖怪啊?」


  敖凌哼哼唧唧好一陣,才支吾著低聲道:「……是個人類。」


  奴良滑瓢哦豁一聲,頓時覺得彷彿找到了戰友,「你之前說我媳婦兒也是個人類哎,好巧!」


  敖凌趴在池塘邊堆砌的圓滑石頭上,吞吞吐吐的把麻倉葉王的事情將給了滑頭鬼聽。


  這一禿嚕,就細細碎碎的說了許許多多,從上午一直講到了晚上,一邊喝著酒一邊不斷的叨叨著,兩個在池塘邊上的大妖怪喝了個酩酊大醉。


  奴良組的小妖怪們看著相談甚歡的大將和西國魘主,也非常懂事兒的沒有靠近去提醒他們時間的流逝。


  滑頭鬼聽著敖凌絮絮叨叨的說著那個陰陽師對他的好,被醉意擠得只剩一丟丟的良心讓他覺得,這件事他還是不能瞎給主意。


  他拍了拍已經埋頭在池塘里偽裝浮屍的敖凌,說話的時候都有些大舌頭,「凌,我覺得啊,這事兒你要是自己拿不定主意呢,不如去聽一聽長輩的——當然,我指的是有過感情經歷的,不是殺生丸那種。」


  敖·浮屍·凌從水裡抬起頭來,被酒氣熏紅的臉上滾落了幾滴水珠,認真的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黑髮的妖怪從水裡爬出來,順腳把蹲在一邊喝得厥過去的滑頭鬼踢進池塘里,然後拍拍屁股拖著濕漉漉的身體,啪嗒啪嗒的往西園跑去。


  ……


  白天與夜晚之於大妖怪而言沒有任何分別。


  殺生丸靠著廊柱從曬太陽變成了曬月亮,只是這會兒他正用僅剩的一隻手摩挲著手中歸鞘的漆黑色妖刀。


  赤河童早已不見了身影。


  醉得迷迷糊糊的敖凌聞到殺生丸的氣味就在附近的時候,一秒變回了奶狗的模樣,瞪大了霧蒙蒙的眼睛,一邊抖著身上濕噠噠的毛,一邊蹦躂著靠近了月色之下那一抹瑰麗的銀白。


  「殺生丸!」敖凌大著舌頭喊了一聲,撲到了殺生丸擺在一旁的大尾巴上,把身上的水都蹭到這條白色的尾巴上。


  殺生丸被他身上的酒氣熏得眉頭一皺。


  敖凌滿腦子都是之前跟奴良滑瓢講的關於麻倉葉王為了讓他成為神明而以身犯險的事情。


  他四腳朝天的看著垂著眼瞅他的銀髮犬妖,突然大喊了一聲:「殺生丸!」


  銀髮的犬妖沉默的盯著發酒瘋的黑色幼犬。


  「等我成為神明了,你當我神使好不啦!」敖凌露出自己的小肚皮,晃了晃小短尾巴。


  殺生丸一頓,眯了眯眼,「成為神明?」


  敖凌點了點頭,在殺生丸的大尾巴上扭來扭去,「是啊,成為神明我就能擺脫飢餓啦!」


  「……」殺生丸沉默一瞬,「誰跟你說的?」


  「巴衛呀!」敖凌順著殺生丸的問題,迷迷瞪瞪的看著他,伸出了一隻小爪子,比了個五,「我在五百年後的世界聽他告訴我的。」


  以為這件事只有犬姬和自己知道的殺生丸,頓時就覺得不太高興。


  「為什麼不跟我說?」他輕輕按了按敖凌露出來的肚皮。


  「因為說了的話,你肯定會……」會像葉王一樣,花費大量的時間,歷經風險,去做那些糟糕的事情。


  敖凌不知怎麼,沒有將後邊的話說出來。


  他翻了個身,幾步爬到殺生丸左邊空蕩蕩的袖管處,拱出一個入口,鑽進去趴著,眼一閉就非常乾脆利落的睡了過去。


  殺生丸垂眼看著只露出一條小尾巴在他袖管外邊的敖凌,沉默許久,轉頭看向一旁躲藏著眼淚汪汪的綠皮小妖怪。


  「邪見,明早送醒酒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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