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敖凌幾乎沒聽這隻夜兔這樣評價過一個人——哦,準確的說,應該是從來沒有聽過這隻夜兔這麼評價同族的人。
敖凌跟這個夜兔不算特別熟悉,但也屬於見到了就能打個招呼偶爾還能坐在一起吃飯的程度。
之所以能夠到這樣的程度,是因為這個夜兔很特殊,讓他印象深刻。
他非常清楚的記得這個不修邊幅的青年夜兔,對於自身的種族有多麼重視。
跟夜兔合作那麼多次,也就那麼零星的兩三個夜兔,會冒著自己受重創的風險將同族人救下來,眼前這個夜兔就是其中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另外的那個一兩個,多半都是因為不救就會死的人里有他們的親人或者是伴侶。
只有這一個,屬於不管是誰都盡量能救就救的畫風。
非常特殊,所以讓人印象深刻。
「變態?」敖凌覺得這個形容有點奇怪,讓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假髮,但是又覺得假髮跟夜兔區別太大了,「這個……怎麼說。」
「我們夜兔本來有一個習俗。」夜兔說著頓了頓,強調著解釋道:「一個陋習。」
敖凌聽著點了點頭,擺出了洗耳恭聽的樣子。
「弒親……你知道嗎?」那個夜兔往嘴裡塞了根棒棒糖,砸吧砸吧嘴,「說是什麼殺死親人才能獲得最強大的力量,讓體內的夜兔之血覺醒……什麼的。」
「聽起來挺不靠譜。」敖凌很誠實的把自己的感想說了出來,力量是不斷的積累和突破得來的,說什麼殺人就能夠覺醒力量那多半都是唬人。
——當然,像他這種只有不停的吃才能維持成長需求的妖怪,算是個例外。
但夜兔肯定不屬於敖凌這種類型。
「夜兔本來就很強了,殺死親人什麼的不過是斬斷羈絆與退路,免得被人抓住了什麼小辮子。」夜兔嘆了口氣,「本來這個習俗早就廢止了,結果鳳仙大人的那個小徒弟實力實在是強悍,弄斷了他父親的一隻手臂后還被鳳仙大人收作弟子了……」
他的語氣聽起來憂心忡忡的,「那些年輕人說不定都會效仿他的行為啊,真讓人擔心。」
敖凌聽完了回想了一陣,才從中拎出重點來。
「他弄斷了他父親的手臂?」敖凌又沉吟了一陣,聯繫了一下上下文,「你的意思是,他原本是想殺死他父親的嗎?」
夜兔點了點頭,嘆了口氣,整個人顯得更憂愁了。
「不僅如此,他現在差不多是遇到一個實力強勁的人,二話不說就衝上去打一架。」夜兔靠著大門邊上的柱子,「要不是被他盯上了,我才不會申請來這裡啊。」
「……」敖凌看著這個夜兔,比較了一下他和這個夜兔的實力,覺得他要是去了春雨,估計也屬於要被盯上的那一類。
「鳳仙大人最近應該被纏得很頭疼吧?」敖凌問道。
夜兔點了點頭,「何止啊……整個第七師團都不得安寧。」
敖凌面露恍然,鳳仙那隻老狐狸,果然在真正有好事的時候是不會想起他的存在的。
但有什麼辦法,就算明知人家妥妥是要坑他的,敖凌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他還得復活松陽老師。
「對了。」敖凌恍然想起自己一直都不知道這個夜兔的名字,「你的名字是……?」
那個夜兔臉上憂愁的神情一頓,落在街道上的視線轉回敖凌身上:「……」
「你……一直不知道我的名字?」
敖凌點了點頭,「沒人給我介紹過啊,你自己也沒有說過。」
而且除了他倆單獨搭夥做任務的時候,這傢伙一直都忙著去拯救同族——那些昏死過去或者重傷得出氣多進氣少的夜兔,哪還能喊得出這個人的名字。
「……」夜兔認真的回憶了一下他們那幾年間幾次相處的時間,發覺好像的確是這樣沒錯。
「阿伏兔。」他指了指自己,然後嘆了口氣,「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好歹也記一下合作團隊的高層的名字啊。」
「其實夜兔的名字我都不知道幾個的。」敖凌有些訕訕的撓了撓臉,頭頂的耳朵抖了抖,畢竟他跟春雨的那些夜兔們關係雖然不錯,但說實話知道名字的還真沒幾個,「我一般記人靠氣味。」
夜兔們互相相處之間也不在意對方打招呼的時候是點點頭,還是熱情的喊出名字,會真正深交的也很少。
所以敖凌身為第七師團的常年合作對象,跟他們也差不多是點頭之交,相互能夠認出幾個合作得比較多的人,就足夠了。
「隨便你,反正記得那六個大任務的債務就行。」夜兔無所謂的擺擺手,剛準備挪開目光的時候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連身體都轉過來,認認真真的打量著敖凌,「凌,我記得你實力不錯啊。」
敖凌點了點頭,對於這一點他的認知非常明確。
「是挺不錯的。」敖凌想了想自己這八個月的時間裡在另外兩個地方佔到的便宜,覺得自己目前的實力能排在夜兔這個為戰鬥而生的種族比較靠前的位置了。
夜兔托著腮,搓了搓冒出了胡茬的下巴,「你有對象嗎?」
「……哎?」敖凌被這個問題問得一愣,然後搖了搖頭,「沒有。」
夜兔以一種「朋友你聽說過安利嗎」的語氣說道,「要不要考慮找個對象調節一下枯燥的生活啊?」
敖凌:「……???」
「我們夜兔的姑娘都長得很漂亮的。」阿伏兔覺得敖凌和夜兔的孩子肯定不會弱到哪裡去。
說不定天賦會比如今鳳仙的那個小徒弟還強呢。
而且要是萬一還一不小心的繼承了敖凌能夠躲避高科技探測的能力,那夜兔的整體實力又能在宇宙諸多種族的巔峰之上再邁出一大步了。
怎麼想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你要是能跟我們夜兔的姑娘生個孩子,那六個任務就一筆勾銷了!」
「刷拉——」一聲,身後的屋門被從里打開,白色的天然卷木然的垂眼看著坐在台階上的兩個人。
敖凌看了看阿伏兔,又抬頭看了看在站在門口推開門一臉冷凝,手握著刀柄似乎正準備拔刀的坂田銀時,向夜兔搖了搖頭,「我沒有這樣的打算,我的實力還太弱了。」
「實力強了你就打算賣身了嗎坂田凌先生。」坂田銀時吊著一對死魚眼看著黑髮的妖怪少年,將人拽起來之後又看向一旁的夜兔,「這位夜兔先生,你聽說過生.殖隔離嗎?」
夜兔頓了頓,掀掀眼皮瞅了白髮的天然卷一眼,一副不準備搭理他的樣子。
坂田銀時的手又握上了刀柄,刀刃的寒光閃過在場三人的眼睛。
敖凌一愣,忙不迭的攔住了坂田銀時。
坂田銀時非常憤怒:「禽獸——!阿凌還是個孩子啊!你居然就已經開始打起他的主意來了!」
「我沒有答應!」敖凌將坂田銀時往屋子裡推,「那可是我的債主!」
「殺了他,錢就是我們的了!」坂田銀時手中的刀刃晃動著,瞪著門口那個撐著臉看著他的夜兔,「凌,阿爸我絕對不同意你跟什麼夜兔結婚!」
「不結婚!」敖凌簡直不明白話題怎麼繞到這上面來了,他伸手握住坂田銀時握刀的手。
敖濫都還是個單身狗呢,他急什麼。
退一步說,以他種族的特殊性,還真不適合跟誰在一起。
——萬一哪天餓瘋了把伴侶吃掉了就很尷尬了。
畫面太美,敖凌有點不敢想。
「放心,你死了我都不會結婚的。」敖凌握著坂田銀時的手,將他手中的刀收回了刀鞘里,「反正你肯定是看不到我找到伴侶的那天啦。」
坂田銀時聽到敖凌的話,動作一滯,怔怔的垂眼看向微微仰起頭看他的黑髮少年。
他們的時間並不一樣。
坂田銀時已經漸漸成長為青年了,而坂田凌還停留在懵懂的少年時期。
——妖怪壽命悠長。
坂田銀時被時間的洪流推動著隨波而行,坂田凌卻被洪流小心的避過,停留在了洶湧波濤之中,安靜的目送著他遠去。
說不定等到他變作一堆枯骨了,坂田凌還依舊是現在這樣年少活潑的模樣。
時間在他們之間劃下深刻的溝壑,敖凌的話刺痛了坂田銀時,勾動了他心中隱藏數年的不安。
——坂田銀時和坂田凌的世界並不對等。
這個認知從未如現在一般深刻。
白髮天然卷的青年沉默的注視著註定與他身處兩個世界的妖怪少年,半晌,才咧開嘴抬手揉了揉眼前少年發頂的犬耳。
手感一如從前一般柔軟暖絨,就連少年舒服的眯上眼的幅度也一模一樣。
本該坐在台階上的夜兔不知何時離開了這裡,只餘下的相對而視的黑白兩道身影。
吉原街道兩旁紅色的燈籠散發出曖昧的光芒,落在門前一人一妖身上,扯出數道交融的影子,層層疊疊的堆在一起。
半晌,敖凌才聽到坂田銀時低聲的應答。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他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傳出多遠,就被掩蓋在吉原喧嚷的街頭,再找不到一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