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漠北即將城破的消息震驚朝堂,景仁帝臉色鐵青,怒道:「前方戰士浴血守國門,卻有無數蛀蟲在吸他們的血!」


  漠北面臨城破之危,鎮北侯為了守城,和三位肖將軍帶著四隊人馬兵行險招,硬生生將牧族兵馬從四方撕破一條口子,重傷敵方主將,為漠北換來一絲生機。然而這個生機的代價是慘重的,那去突襲敵營的四隊人馬無一生還,現在漠北群龍無首,若不是鎮北侯給了漠北喘息的機會,又有肖錦書在後方運籌帷幄,一次次抵擋敵人的試探性攻擊,只怕漠北早就城破了。


  明明朝廷上下已經都被自己收服,還斬了無數貪官,景仁帝真是不明白為什麼還有官員這麼大膽,膽敢對軍需下手,而且還下得這麼狠。


  他心裡清楚,這大概與漠北多年沒有戰事有關。牧族多年前被鎮北侯打散,整個民族分崩離析,那一次打得太痛,牧族一時再難復原。除了每年青黃不接之際一些吃不上飯的牧族來打穀草,漠北已經多年沒有大的戰事了。而自從鎮北侯大敗牧族,先帝為肖錦意和太子指婚後,便派了一些人去壓制並監視鎮北侯,以免他功高震主。鎮北侯心知這些人是先帝的眼線,為了表明肖家並無謀反之心,對那些朝廷派來的人便敬重有加,就算明知道他們在中飽私囊,但只要不做得太過分,便也忍了。


  誰知道這樣的寬容助長了這些人的貪婪之心,讓他們的胃口越來越大,終於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已方只顧勾心鬥角之時,牧族中出了個奇才,他只用了短短三年的時間就將分崩離析的牧族全部統一,加之去年風調雨順,草原牛羊肥美,牧族戰士兵強馬壯。


  敵強我弱,還有一些心思叵測的人拖後腿,鎮北侯再會打仗,也沒辦法帶著一支疲憊之師去應敵,最後落得一門四父子皆戰死的慘烈結局。


  可鎮北侯雖然去了,然而牧族並未退兵。他們圍攻漠北城,時不時過來騷擾一下,讓漠北人心惶惶。而那個監軍,居然在鎮北侯死訊傳來之後想要逃跑,被肖錦書抓來當場斬首祭旗,用監軍的人頭祭奠慘死的四位將領。


  正因為肖錦書的舉動,漠北上下才被激起了血性,死守城門,等待朝廷援軍。


  肖錦書多年未回京城,並不知道朝廷已經被景仁帝收拾服服帖帖。他對於朝廷援軍一事並不抱期待,但他也並不打算離開漠北。肖錦書活著一天,就不會城破,他會與這座城共存亡。


  景仁帝連夜叫戶部和兵部尚書來,並不是問責的,當務之急是解漠北之危,至於到底追究誰的責任,是剩下的事情。


  二十萬兵馬和糧草軍需已經準備妥當,接下來的問題卻是,派誰去漠北,派誰做將領,誰做監軍。


  景仁帝在朝堂上提出這個問題時,那些平時叫得歡得文官不說話了,那些在京城養尊處優的將領也都不說話了。漠北戰事如此吃緊,鎮北侯那麼厲害的人,居然四父子全部慘死,誰去都是送死,這個時候誰也不敢領命。


  見堂下一片安靜,景仁帝深吸一口氣道:「諸位愛卿都不想去是吧?很好,朕也不信任你們。漠北已經是疲憊之師,若是再派去一個酒囊飯袋,朕愧對邊疆戰士與百姓。朕不用你們,朕御駕親征!」


  這話一出口,朝堂上一片嘩然。一群人紛紛跪下死諫,說什麼國不可以一日無君,景仁帝連太子都沒有,若是走了誰來監國。而且漠北兇險,帝王萬一有個什麼損傷,夏國就完了。


  然而這些話景仁帝一句都不想說,他冷冷道:「朕意已決,諸位愛卿不必多說。至於監國,淮南王!」


  已經從宗人府出來,並且被景仁帝留在京城沒回封地的淮南王本來低著頭回憶劇情呢,聽到景仁帝這麼說,立刻一個激靈站出來跪下。


  「朕御駕親征之時,你便是監國。」景仁帝道。


  淮南王猛地抬頭,哆嗦著說:「皇、皇兄,臣、臣弟沒處理過國事,怕難當此重任。要不,還是臣弟代皇兄去漠北吧。」


  景仁帝搖了搖頭,漠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能陽奉陰違這麼多年,那裡的情況一定很複雜,淮南王身份足夠貴重,卻沒有根基,不可能服眾。而漠北現在情況危急,已經是一支絕望之師,而大軍抵達漠北還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漠北稍有差池,就會城破。而如果御駕親征的消息先傳過去,漠北上下就會知道朝廷並沒有放棄他們,有了希望的隊伍,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境,都能堅持下去。


  為了漠北城后的千萬百姓、良田,景仁帝必須給這支隊伍一個強心劑,讓他們重新燃起希望,御駕親征,是必須的。


  的確,朝廷上還有很多事需要他親自處理,離不開人。可是事有輕重緩急,現在最重要的是漠北的民心。


  一旦城破,漠北城后所有的土地盡成焦土,夏國經不起這樣的痛。


  「此事便如此定下,朕御駕親征,淮南王為監國!」景仁帝厲聲道。


  下朝後,淮南王和幾位重臣便跟到了御書房,景仁帝還沒下令,他就哭喪著臉跪下道:「陛下,臣弟真是不……」


  「不準說不行,」景仁帝道,「你也是皇族子弟,受父皇教導長大,現在國將危難,你沒有說不行的權力。」


  一句話將淮南王的話截斷後,景仁帝便不再理他,而是吩咐幾位重臣協助淮南王處理政事。這些人他當然是還沒有收拾服帖,但當務之急,也沒有辦法了。


  布置好任務后,景仁帝下令幾位重臣最看重的子侄隨軍,包括李相最看重的長子。這樣的舉動雖然寒心,但只要朝廷不亂,這些人質也不會有事。


  將一切布置妥當后,幾位重臣離宮,淮南王還苦著臉看景仁帝。


  「皇兄,臣弟之前那個真不是行刺,我一點當皇上的心思都沒有,我只是……」


  「閉嘴,」景仁帝阻止了淮南王繼續表白下去,「等朕回來,會為你選一門好親事。」


  「不是,我……」淮南王快急死了。


  「當一個皇帝,最重要的不是會多少東西,而是一顆為萬民著想的心。」景仁帝緩和了語氣道,「朕還記得你在十五燈市時說的話,在外敵入侵之時,自己人一定要團結起來。有你這句話,朕便知道你絕對不會是當前方戰士還在浴血奮戰時便在後方扯後腿下刀子的人,朕信你。」


  淮南王哭喪著臉看了會景仁帝,抽了抽嘴角,終於認命地跪下來磕了個頭。


  在京城的這些日子,每次上朝淮南王都會跟著,他看著景仁帝處理政事,也漸漸明白景仁帝的為難之處。現在的景仁帝,不要求有個多有能力的人在後方調配一切,只希望有個信得過的人鎮守後方,不讓前方將士寒心。而這個人必須有足夠的身份和地位,甚至能在景仁帝一旦有意外之時臨危受命。


  算來算去,也只有他合適了。


  儘管不想接這個活,但淮南王知道,這一次要是做好了,就能得到景仁帝的信任,到時候再接近,那就容易很多了。


  見淮南王認清現狀,願意承擔起責任后,景仁帝鬆了口氣。


  戶部去調錢調糧調物資,兵部去調兵,朝中重臣都已經安排妥當,昨夜他就命井西獻將朝中的人看得死死得,隨時傳信給他。


  一切前期準備妥當,御駕親征的消息已經讓錦衣衛護送傳信兵送了過去,他最快明日最晚後日便能出發。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


  皇后。


  從昨夜接到消息后,景仁帝就沒有見到皇后,然而這門大的事情,現在也一定穿到後宮了。


  對於後宮的人來說,邊疆打成什麼樣子,只要不打到京城腳下,這些人是不會在意的。可皇后不同,他生在漠北長在漠北,那裡是他的家園,鎮北侯是他的父親,戰死的,是他的父兄。


  忙起來的時候,景仁帝沒時間考慮這些。而當一切準備好后,他便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皇后了。


  可是他必須去見皇后,必須好好安慰皇后,告訴他,自己會去漠北,會守住那座皆是豪傑的城池,會守住那裡的百姓,會保住他唯一的兄弟的性命,會收斂他父兄的屍首,將他們埋葬在漠北的土地中,讓他們不會客死異鄉。


  景仁帝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棲鳳殿中,殿中所有的帳子都換成了白色,看來皇后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走進內殿,宮人們安安靜靜地站在皇後門外,沒人敢出聲。


  景仁帝推門走入,只見內殿中只有皇后一人,殿上立著四個牌位,皇后正跪在牌位前。


  景仁帝靜靜走過去,站在皇後身邊,對著鎮北侯的牌位道:「侯爺一門忠烈,請受朕一拜。」


  他帝王只敬天地的頭低下,對著四個牌位深深低頭。


  皇后靜靜地看著景仁帝,突然道:「陛下要御駕親征?」


  「是。」


  「臣想要陛下一個恩准,」皇后對著景仁帝跪下,深深低下頭道,「臣肖錦意,身為肖家唯一一個身體還算健全的子孫,懇請陛下命臣領兵,為夏國、為漠北、為父兄擊退牧族,護我夏朝萬里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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