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命嚴旭下去后,景仁帝並未回到卧房,而是讓暗衛將禁衛軍目前最得力的副統領井西獻叫了過來。他問過井副統領后,心中有了些底,這才讓人全部下去,回到了房間中。


  明明早晨起床時還神清氣爽,誰料聽過嚴旭彙報后,景仁帝面上又露出了疲憊之色。皇后連忙讓景仁帝坐下,為他泡了一杯茶。


  喝了口熱茶后,景仁帝皺著眉嘆口氣:「這嚴旭……哎,他明明是朕親自挑選的禁軍統領,為何如此莽撞?當年朕是看中他……」


  說到此處,景仁帝敲了敲頭,發現自己又想不起來自己選擇嚴旭時的情形了。他有一種嚴旭很忠心很讓人放心的印象,是以一直非常信任嚴旭,可是今天景仁帝發現,有些時候只有忠心是不夠的。似嚴旭這般胡鬧的想法,一次就足以威脅到整個皇城的安危,這並不是可以原諒的任性。在其位謀其政,這說的不僅僅是帝王和文官,武官也同樣如此。


  偏偏……想不起來。


  皇后將他敲頭的手攔住,將那個拳頭握在掌心,沒有景仁帝允許便坐在對面直視著他,關切道:「陛下鎚頭,是覺得頭疼嗎?是臣妾的錯,臣妾不該引誘陛下貪杯的。」


  「皇后何錯之後,」景仁帝坦然道,「是朕一時情動,先與皇后一同飲酒的。而且朕並非頭痛,只是……」


  景仁帝認真地看了皇后一會兒,不管是理智還是情感都告訴他,這個人可以信任。於是他繼續說下去:「只是那日撞頭之後,有些記憶就模糊了。說起來皇后莫要笑話朕,那日清醒后,朕見到皇后的相貌還嚇了一條,懷疑朕是被什麼掠走,而且那群人還找了個男人來假扮皇后呢。」


  「哦?」皇后微微挑眉,「那陛下是如何確信臣妾是皇后的呢?」


  「說來也怪,朕雖然記憶有些模糊,但印象還是有的。朕印象中的皇后,端莊威嚴,處事大方,將門之後,身手了得,身量較之普通女子略高。皇后與朕的印象完全一致,只是……有些超乎朕的想象。直到太後過來,母后的容貌朕還是記得的,母后對皇后毫無芥蒂,朕這才確認,你便是皇后。」景仁帝坦白道,雖然說不記得自己的妻子可能會讓人生氣,但是以皇后的性格,不僅不會生氣,只怕還會關心他的身體。


  果然,皇后聽了之後便關心道:「陛下除了記得太后的相貌和不記得臣妾的相貌外,還記得哪些人,不記得哪些人?」


  景仁帝回憶了一下這三個月的經歷,回答道:「剛醒來時朕有點嚇到了,你、陳太醫和你身邊的大宮女夏荷的相貌,朕通通不記得的。後來母後來探望朕,朕不僅記得母后,她身邊的宮女也大都記得。而說來也怪,朕去見淑妃時,淑妃那傾國之貌朕不記得了,反倒是她的兩個宮女翠湖和綠湖還有點印象。」


  皇后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絲期待問道:「那……蓮公公、後宮四妃、林貴嬪、嚴統領以及……林大學士和李相這些經常接觸的人可還記得?」


  「皇后問得真是巧,」景仁帝感嘆道,「嚴統領以前都不記得容貌了,反倒是林大學士和李相都記得。」


  皇后沒有再問,而是凝視了景仁帝一會兒后突然道:「陛下,臣妾有一祖傳之物,傳說能清心醒神,讓人不受外邪入侵。這物件是臣妾的嫁妝,隨臣妾一同入宮,臣妾想將它獻於陛下。」


  「既是祖傳之物,皇后應該妥善保存才是。」景仁帝道。


  「可臣妾擔心陛下,臣妾可以保護陛下不被任何歹人傷到,可這種外邪……臣妾便無能為力了。」


  景仁帝很感動,握住兩隻手勉強握住皇后一隻手道:「有錦意如此關懷,朕很開心。」


  皇后寬慰地笑了,她從頸間取下一物,似是個吊墜,用簡單的紅繩綁著。那吊墜晶瑩剔透,景仁帝看了一會兒,實在看不出是什麼材質。


  「此物……是何材質所做?似玉非玉,如此晶瑩剔透,看起來甚為美麗,朕的內庫也算是囊進天下寶物了,卻從未見過這等材質。」景仁帝奇道。


  「據說是天外來物,由天降奇石中尋到的,也是上古傳下來的,臣妾也未在此世間見過此物,臣妾為陛下戴上。」皇后拿著那吊墜,略帶殷切地將紅繩掛在了景仁帝脖子上。


  她看了吊墜一會兒,又瞧了瞧景仁帝,接著再去看吊墜,最終面上露出一絲失落來。


  皇後向來城府極深,在景仁帝面前露喜不露憂,景仁帝很少見她有消極的情緒。現在發現,立刻關切問道:「錦意怎麼了?」


  皇后搖搖頭,有些苦澀地笑道:「臣妾方才很期待陛下戴上這吊墜后就能恢復記憶,誰知根本沒有,是臣妾天真了。」


  景仁帝這才放心,安慰道:「有此心意便好,朕會一直帶著它,時刻記著錦意對朕的關心。」


  按照景仁帝與皇后這幾日的相處模式,原本景仁帝說了這句話后,兩人之間應該迅速升溫,再情之所至做點什麼事情。以景仁帝的剋制,自然是不會發生白日宣/淫這樣的事情,但親昵一下還是可以的。


  誰知皇后絲毫沒有回應景仁帝,視線還是不住地往景仁帝脖子上瞄,一直在看著吊墜,表情有些失望,又有些不舍,似乎有些後悔將吊墜給了景仁帝。


  皇后掩飾得很好,外人看來幾乎沒什麼變化。可景仁帝心細如髮,又十分了解皇后,他自然能夠看出皇后的意思的。


  可現在就算是後悔,景仁帝也不想還給皇后了。這是她一直戴在身上,現在又轉贈自己的。景仁帝心悅皇后,自然不想還。


  他是個寬厚的人,要是別人露出這樣的神情,景仁帝是不會怪罪也不會奪人所好的。他是君王,想要什麼沒有,何必巴著別人的東西不放。可是這個不行,皇后已經將自己的貼身之物送給他了,他不想還。


  「錦意可喜玉?」景仁帝突然問道。


  皇后愣了一下道:「玉養人,自然是喜歡的。」


  「嗯。」景仁帝點點頭默默記下,打算回宮后從內庫挑出一些好玉送給皇后。


  之後二人沒再提起玉的事情,皇后的視線也從吊墜上移開,景仁帝趁機將吊墜塞進衣服里。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又聊到蘇懷靈身上,一提到這個女子景仁帝也是頭疼。但凡帝王,對於祥瑞一事都是喜愛的,而對於運道也是相當信服的。蘇懷靈已經被確認是運勢極佳,若是真的殺了,景仁帝也怕會招來什麼天災。而這樣運勢的女子,若是自己用不了被人利用了又該怎麼辦?

  「的確是麻煩。」皇後點點頭,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哎,」景仁帝嘆氣道,「她若是像普通的大家閨秀明事理的話,也不至於仗著運勢好鬧出這麼多事情。偏偏是個沒教養的……等等,朕有辦法了!」


  景仁帝眼睛一亮,對皇后道:「既然此女做出這麼多事情都是沒教養,那倒不如朕來教她如何?」


  「哦?」皇后好奇道,「陛下是想要找幾個教養嬤嬤教她宮中禮儀嗎?」


  「我又不想讓她入宮,學習宮中禮儀有何用處。」景仁帝道,「朕想找幾個刑部吃閑飯的人,教教這女子律法。」


  皇后想了想贊道:「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陛下為何不找女先生教她三從四德,反而要學律法呢?女子學律法,又有何用?」


  「她在朕面前都可以說出自己一力承擔之話,朕要處置人她還要分辨,想來是對這些禮教相當不屑的。這樣的人,找人教她極有可能適得其反,讓她更為不屑,好在她還有些良知,不想牽連他人。那朕就要讓她知道,自己肆意妄為,究竟會害到多少人。而這些人,朕絕不會因為她想要一力承擔就能放過的!」


  皇后聽了后,眼中露出欣賞的神色,她深深地低下頭道:「陛下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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