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余柏林實在無法想象,居然有人如此膽大包天。
勾結海盜倒是每朝每代都有這麼些人利欲熏心,但勾結夷人這簡直匪夷所思。
如果說是一些商人勾結夷人,余柏林還可以理解。這些商人走南闖北,對國家的觀念本來就薄弱,再加上商人追逐利益的天性,如果夷人給他們的利益讓他們足夠心動,那麼極有可能他們會投靠夷人這邊。
別說夷人,就連北邊的韃子,和暉朝的仇恨可謂大過天,仍舊有暉朝的人願意給韃靼效勞,與虎謀皮。
但官員,就實在是太難以想象了。
若說是亂世時期,官員投靠西方列強,為了給自己一席之地,那倒可以理解。現在大暉處於十分強盛的時期,真正的萬國來朝,他們這麼賣國求榮,是有病嗎?
且不說這叛國有多麼讓人痛恨,只說這可行性,就太低了。
難道他們認為,只要內外勾結,大暉的海軍真的拿他們毫無辦法?
而且他們如此動作,朝廷真的不會發現,不會拿他們開刀?
有錢拿,那也得有命花才成。余柏林就不信了,這些人捨得離開大暉這麼繁華的地方,捨棄自己的烏紗帽,跑去夷人地盤上求保護混日子。
「他們既然這麼做,自然會制定充分的計劃,讓朝廷不會發現他們賣國的行徑。」封蔚道,「至於他們為什麼認定夷人能獲勝,大概是因為我們新式的火器都用於北疆戰爭,一南一北,他們這些地方官,可不會知道那麼遙遠的消息。」
「那海軍呢?海軍不是剿滅過海盜嗎?」余柏林問道。
封蔚道:「賣國的這些人,應該是閩州靠海地方的豪強鄉紳,以及以他們為核心的知縣知府等地方官,閩州布政使應該是不知情的。不過……不能算是完全不知情,他不知道通敵之事,但好處肯定有拿,不然不會瞞的這麼嚴實。」
「閩州只有一處通商口岸,它從古至今又都是貧瘠之地,是罪官罪人流放之地,朝廷對其的管轄本來就不盡心,其地方多為豪強把持。沿海處更多是小漁村,官員巡查也不會巡查那裡。不過他們雖然對自己那一畝三分地把持的很嚴,朝廷上的事他們可沒有渠道得知了。」封蔚諷刺笑道,「說是地頭蛇,也不過是些土包子罷了。說是強龍難壓地頭蛇,那是龍不屑於和蛇爭鬥,覺得得不償失而已。」
「大概他們以為這次朝廷也是小打小鬧,甚至他們連出任之人是誰都沒有打聽清楚吧。」余柏林道。
那些小縣令小鄉紳,哪有可能知道京城發生的事?這一南一北,可離得太遠了。這時候的通訊可沒有那麼發達。
若是知道前來之人是被稱作「戰神王爺」的封蔚,給他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跟王爺對著干。
以平常來看,前往閩州沿海那麼貧瘠的地方,一個千戶就頂天了。
而文官自詡比武官高一頭,一個千戶而已,他們可不放在眼裡。
但即使他們在得到消息之後撤手不幹,但只要做過這些事,就絕不能當做沒發生。
那官員*的事被他們瞞了下來,金刀衛已經得到消息,想要傳遞消息的人被他們追殺,還真以為朝廷不大管那裡,他們就是土皇帝了?
「你要如何?」余柏林腦海中瞬間閃過好幾種方案,如何與當地官員周旋,如何搜查證據。
封蔚懶洋洋道:「不如何,本來那裡要建立軍事基地,海軍已經在集結了。我們按照原地計劃前往,沿路我調些兵將跟著我們走,找到當地金刀衛,想必他們還會有更詳細的名單,然後挨個兒抓人就成了。」
「證據?」封蔚諷笑道,「抓到人總會有證據的,如果他們反抗,那就是坐實了要造反,如果他們要死要活,那就是畏罪自殺。」
余柏林被封蔚理所當然的話噎住了。
說好的勾心鬥角呢?挨次殺過去什麼的,這也太簡單粗暴了點?
別說史書,就連小說也不是這麼寫的。
「若是普通貪污受賄,還得小心謹慎以免抓錯人。而且越是繁華之地,地方望族和朝中越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不敢輕舉妄動。」封蔚似乎看出了余柏林的疑惑,解釋道,「閩州那地方的地方望族,也就是土地主罷了,抓也就抓了。何況他們的罪名是通敵賣國,即使朝中有他們的同鄉,甚至親戚,也絕不敢在這種時候跳出來。」
「*的官員,被害的金刀衛,金刀衛傳遞的訊息,就是鐵證。」封蔚疑惑道,「長青啊,平日看你多厲害的,怎麼在陰謀上還是霧沙沙的,還不如我呢。」
「我只是不習慣。」余柏林當然不怕陰謀詭計,只是他生活的社會環境不同,不習慣封蔚這麼簡單粗暴的方式而已。
在余柏林曾經生活的地方,講究人權,講究疑罪從無,講究要先有證據后定罪。所以即使是大家都知道的犯人,在沒有證據之前,也不能抓人。
而且即使有證據,證據不完善,也只能刑事拘留。找不到完整的證據鏈,還得釋放。
哪像封蔚這樣的,直接開著軍隊碾壓過去,以權壓人,比的是誰拳頭大。
不過,封蔚這種做法,的確是損失最小的。
雖然這種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作風,他心裡並不太能接受。
然而,即使心裡不接受,他也不會說出來,甚至他會支持封蔚這麼做。因為他也知道,這是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法。
在北疆的時候,他已經將自己的身份轉換過來,他不再是活在後世現代社會的人,而是這個古代社會的統治階層。
他也不會再為這些事為難煩惱,即使晚上如夢的時候,還是偶爾會做噩夢。
「既然如此,那就趕快啟程吧。」余柏林冷漠道,「以免夜長夢多。」
封蔚點了點頭,他沉默了一會兒,躊躇道:「我記得不太習慣這種事吧?要不我先走?你先留在這裡繼續查金刀衛被害之事。我很快就處理好了,到時候你再來。」
「我沒這麼脆弱。」余柏林微笑道,「你倒是把人砍了,可閩州的事還得有人去做,總不能讓衙門全空了。你負責砍人,總有人負責給你收拾爛攤子。」
「嗷。」封蔚道,「對哦,要不你兼任一個閩州布政使?還是直接閩浙總督?」
余柏林扶額。這官是直接選的嗎?而且閩浙總督惹著你了嗎?他和這事又沒關係。
若是沒記錯,閩浙總督正是對海盜深惡痛絕之人。海軍圍剿海盜,也是他請來的。
不過或許兄弟連心,皇帝陛下的想法和封蔚合上了。
很快金刀衛就送來聖旨,把閩州布政使的職位給擼了,讓余柏林兼任。
除了這一份聖旨之外,還有兩份密旨分別給封蔚和余柏林。
給封蔚的聖旨,是暫時給封蔚選官的權力,在吏部考核出官員之前,封蔚可以藉由這一份聖旨,任命選拔當地臨時官員。若那些官員幹得好,也有機會轉正。
畢竟只是些知縣,多是舉人們科舉無望之後去吏部尋缺任職。
若是被砍的官員帽子有點大,比如知府之類,封蔚可以讓隨行之人暫時兼任。
這一道聖旨出來,朝廷肯定又要轟動。
雖然只是暫時的,但連選官的權力都給封蔚了,這簡直是把閩州劃分給封蔚似的,皇帝陛下這心也太寬了。
而余柏林的密旨,則是絮絮叨叨為主。
皇帝陛下知道封蔚的性子,也清楚封蔚將要採取的行動。他支持這種行動,但也知道砍人是小事,後續處理才是大麻煩,這些麻煩就落在余柏林身上了。
所以選官的權力雖然是給的封蔚,其實真正執行者是余柏林。以封蔚的性子,如此麻煩的事,就算做得下來也絕對不會做。
余柏林看著密旨,簡直一個頭兩個大。皇帝陛下也太不靠譜了一些,這也成?給他這麼大的權力,他晚上會睡不著覺的。
倒不是擔憂這權力過大把持不住什麼的,而是權力越大,責任越大,閩地沿海的百姓在海盜被清除之後好不容易日子有了盼頭,現在又遭遇這些事。若是臨時的官員選拔的不好,很有可能激起民怨。
說起來,他不是去瀛洲建立軍事基地的嗎?雖然瀛洲和閩州隔海相望,瀛洲在行政區劃上也歸於閩州管,但不代表他連閩州的事也要管好吧?
難道說,把閩州的府衙搬到瀛洲去?開玩笑么?
余柏林很是心塞。他覺得,自己額外被硬塞了很多事啊。
這都是那群通敵賣國之人的錯!余柏林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不只是這些通敵的地方官員,更重要的是膽敢侵犯大暉國土的夷人!我不管你是西方哪個國家的夷人,定要讓你知道炮火為何這樣紅!